老头们面面相觑。
“你开的？你就是神医谷的大夫？”
“是啊。”洛凌懒洋洋地说道。
老头们顿时笑得跟一朵朵菊花似的。
“药方有问题？”洛凌不客气地问道。
老头一噎，忙摇头，“这药方当真是一针见血！我等老朽为安亲王的病困扰了十多年，束手无策，今日才大开眼界！神医谷果然是能人辈出的地方！”
其他老头也七嘴八舌地把洛凌往天上夸。
洛凌对老太监伸手，“你看，该给钱了吧？”
老太监羞红了脸，赶紧让人取银票来。
“再兑点碎银子，用起来方便。”洛凌闲闲地补充了一句。
第457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六）
众人有些尴尬。
这个时代法制不够健全，政府力量不够强大，就导致朝廷和江湖分立。所谓江湖中人，多半是指游侠儿、镖师、武夫和一些偷鸡摸狗之辈。神医谷属于江湖门派，却又和那些江湖中人不同。他们最早是一群大夫们自发集合起来的松散组织，研讨那些疑难杂症，后来兴起，老大夫们找了一处山清水秀，适合种植草药的山谷隐居，教导徒弟，一点点积攒起了名声。因是江湖门派，讲江湖规矩，他们治病救人的时候比较没限制，特别大胆，走在了这个时代医学的最前沿，治好了几个旁的大夫治不了的不治之症，就名声鹊起，摆出了神医谷的名头，架子大了起来。
洛凌现在架子是够大了，可做事说话那么市侩，让众位将神医谷大夫当做神秘隐士高人的老太医有些吃不消。这是洛凌返璞归真了呢，还是他们原来对神医谷的认识有所误解？
老太监没东想西想，反倒高兴洛凌市侩些，张口就给洛凌画大饼：“大夫，您可否多留在王府几日？诊金好说……一天一百两都行！”
洛凌还没说话呢，那群老太医就附和起来，要将洛凌留下。
“我还没出师，得回谷中继续修行，否则师父要生气的。此次来京城，是受人之托，这会儿出了岔子，缺了回谷的盘缠。不然我会给你家王爷治病？”洛凌大喇喇地说道，就差翘起二郎腿抖啊抖了，“我师父生气起来可是厉害，他虽然不会毒，可你知道我师伯是谁吗？那可是一挥手就能伏尸百万、血流漂杵的狠辣人物！江湖人听了都得闻风丧胆。”
老太监一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不知道那位请托之人是谁？”白胡子太医打探道。
“关你什么事？”洛凌冷哼，转头问老太监，“五百两呢？”
正好下人将银票和碎银子送来，老太监连忙恭敬递给洛凌。
洛凌收了钱，起身就走了。
老太监和太医们都在后头送着，却不敢吭声。
神医谷的种种传言十分吓人。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他们不信，但随便弄点毒要他们几个老家伙的性命，他们是信的。
何况洛凌口中还有个请托之人。能说动神医谷破了规矩，派人出来治病的，必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现在俩神仙打架了，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是不要掺和为妙。
众人有了默契，都没对外说洛凌的身份。
可太医院浩浩荡荡地派了一堆老太医去安亲王府，怎能不让人注意？一注意，不就注意到从安亲王府离开的洛凌了嘛。
长公主问来回禀的下人：“她去了安亲王府？”
“是。小的还打听到，太医院就在那天给安亲王改了药方。”
这人是长公主的心腹，很清楚洛凌的身份，打听消息的时候也特别注意。
长公主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会和安亲王有关？”坐在一旁的宁远侯诧异问道。
那病秧子王爷在朝堂内外都没什么存在感，还有本事结识神医谷的人？
“莫非是永王？”长公主看向自己的驸马。
宁远侯沉吟起来，“若是永王，这又是意欲何为？怪哉怪哉……”
“或许真是神医谷的人，性情乖张，被人给利用了。”长公主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对于这等阴谋诡计是了若指掌，还能随手施展呢。
“永王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其他皇子？嘶——这事情可不好办呢。”
越是牵扯多的阴谋，越是难以成功，可这样的阴谋一旦成功，要拆穿也是困难。就是所有人都明知疑点重重，也会按照最简单的逻辑去解释。
目前来看，最简单的逻辑就是宁远侯世子请了洛凌，长公主府得罪了洛凌，洛凌跑了。
宁远侯府和长公主府原本有功劳，现在可就成了有过错了。
“皇上可知道了此事？”宁远侯转头询问长公主。
长公主摇头，“但这事情也瞒不了多久。”
“去将兰心叫来”宁远侯吩咐下人。
兰心郡主很快来了，惴惴不安地向父母请安。宁远侯问起花园中发生的事情，兰心郡主自不会说自己出言不逊，将洛凌当丫鬟喝斥过。
“林三问她是谁家的丫鬟，才叫她生气起来。”兰心郡主眨了眨眼睛。
“林尚书家的姑娘？”宁远侯眯起眼。
兰心郡主忙点头。
长公主知道她们这些小姑娘间的矛盾，忙喝了一声：“此事事关重大，你可别为了自己和林三的那点小脾气就随口胡言！”
兰心郡主委屈地低头，“我没胡说。母亲，您要不信，就问金茶好了。”
金茶屈身行礼，附和了兰心郡主的话，“林三小姐的确是问了那位大夫是何人的丫鬟，让那位大夫很不高兴。还是郡主即使出言挽留，否则她当时就走了。”
兰心郡主忙不迭地点头。
长公主和宁远侯就没再怀疑，让兰心郡主回房去了。
“那就在皇上知道前，先撇清关系吧。总归人不是我们请来的，她究竟是不是神医谷的大夫还两说呢。”宁远侯说道。
长公主点头。
长公主和宁远侯想得很好，却不知兰心郡主隐瞒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家可不像长公主府那样束手束脚。林尚书听林三小姐说了那日事情，当机立断，先长公主府一步，往外散布了消息。隐去自家闺女的所作所为不谈，只说兰心郡主如何气急败坏，迁怒于人，将神医谷大夫给气走。至于洛凌是不是真是神医谷大夫，林家并不在意。
事情一起，太医们也明白了洛凌所谓的“受人之托”和“出了岔子”是什么意思。任何秘密，知道的人多了，那都不可能是秘密，总会有人想，即使我说了，旁人也不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洛凌在安亲王府所说的话就被泄露了出去。
洛凌的身份始终没有证明，这些流言蜚语就只是流言蜚语。病了多时的老皇帝没吭声，还是让太子监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每日都会叫几位老臣去寝宫坐坐，不知道闲聊些什么。
洛凌此时雇了马车，一路行到了京城以南两千多里的南方小镇。揣着五百两银子，她一路潇洒，在到达小镇的时候，正好将钱给花光了。
“姑娘，这就到了。”车夫对洛凌说道。
“一路多谢你了。”洛凌和车夫告别，踏进了山林之中。
第458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七）
神医谷的位置并不神秘，只是地处山林之中，比较难找，有心人要找还是能找到的。毕竟是个医谷，还定了不接外诊的规矩，总不能真让病人找不到地方。
洛凌就往山脉方向走，半个时辰后就听到了人声。
山谷口有一片空地，正有一群壮汉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着什么。他们中有人脸上有瘀伤，有人手上缠了绷带，还有个柱了拐杖。在他们脚边是个担架，躺着个休克的男人，嘴边脖颈都有血迹，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奄奄一息。
一面容刚毅的汉子说道：“再不送进去，大哥就没救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大哥带出来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哥这么死去吗？”
另一络腮胡的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救当然得救，可不能让他们瞎胡闹！你看看刚那人说的，什么剖开肚子，剪掉肠子，那不是要人命吗！大哥就是活得好好的，被他们这么折腾也是一个死！现在都不行了，连留个全尸都不成，咱回去怎么和大爷大娘交代？”
“他们就是在救大哥！神医谷的名头你没听过？你还能比人家大夫更能耐，知道怎么救人？！”
“神医谷的名头谁没听过！他们不光救人，还分尸呢！他们没救活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些人可都惨得很！要不是他们有几个会配毒药的大夫，这里早就让人烧了！”络腮胡子毫不相让，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老三，你闭嘴！让人听见了，就是我们同意下来，人也不救大哥了！”另一人喝道。
络腮胡子不吭声了。
“神医谷的人可没瞎说，你们这位大哥是该被剖开肚子，剪掉节肠子。”
众人突然听到这么个女声，都诧异起来，低头一看，就见洛凌蹲在担架边，手指搭在那个男人的手腕上。
“你是什么人？”刚毅汉子问道。
洛凌起身，“早点治吧，拖久了就没救了。”
一群汉子都勃然变色。
“你这小娘子说什么呢！”络腮胡愤怒地吼道。
“老三！”几人拦下了他。
洛凌没搭理，直接就进了谷中。
谷中云雾弥漫，行了一段距离，雾气才散去，眼前豁然开朗。
神医谷有钱，在山谷里开了水渠，建了房子，就是看起来不像是仙境，反倒像违章搭建成灾的贫民区。每栋建筑独立在一处，大小不一，结构不同，周围一片药田，东一块西一块的。
最靠近山谷口的是间茅草屋，一个药童走出来，仰着头打量洛凌，“你哪儿不舒服？”
洛凌一笑，“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拜师的。”
“哦？”药童惊讶了一瞬，就摇了摇头，嫌弃地说道，“你年纪太大了。就是我这样的，师父还嫌弃呢！”
洛凌笑容不减，“你去通报一声就行。对了，就说外面那人肠道穿孔，需要剖开腹部观察穿孔位置，再行缝补或切除。”
药童露出狐疑之色，犹豫着说道：“那你等一会儿。”他一溜烟跑进了一栋较大建筑中的。
过了一阵，一个中年大夫快步疾走出来，看到洛凌的时候大为惊奇，“你就是那个说肠道穿孔的人？”
郑大夫是惊奇于洛凌的性别，也惊奇于洛凌的年轻。
“是我。”洛凌颔首。
她把脉过后，没有问诊、触诊，只粗略诊断那个男人应是肠穿孔，且十分严重。看那些人的打扮做派，像是江湖中人，到了神医谷门口还争执不断，想来他们并未及时将男人送医，拖久了危及性命。神医谷的大夫既然已经说了要切掉肠子，那她就顺势而为好了。至于是不是真到了要切肠子的地步，就得打开男人腹腔检查后才能确定了。
“你懂得如何剖腹治疗？”郑大夫问道。
“自然懂得。”洛凌骄傲回答。
郑大夫看洛凌两手空空，似是不信。
“你若不信，抬那人进来让我试试便知。”洛凌抬头挺胸。
当大夫的，时间长了对生死都会有些淡漠。
郑大夫果然不在意外面男人的生死，对药童摆摆手，“去看看他们治不治了。”
药童应声，小跑出了山谷。
不一会儿，那些壮汉抬着男人进来。
“大夫，神医，求求您救救我们大哥！”刚毅汉子红着眼圈说道。
络腮胡抹了把脸，没再反驳。
“诊金五百，先交钱，治后不管死活。”郑大夫霸气威武地说道。
一人从怀中摸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到郑大夫面前。
郑大夫示意药童去接。那药童接了之后，跟银行柜员一样快速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是五百两。”
“行了，抬着人跟我走吧。”郑大夫转身。
他没说话，但洛凌很自觉地跟在了他身后。
络腮胡子一看，质问道：“你怎么也去？”
“放心，碍不着救治你大哥的。”洛凌不以为然。
络腮胡子看了眼不做声的郑大夫，独自气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一个小药童，数他们凑出来的血汗钱，眼皮都不跳一下，他们又有什么能耐跟神医谷的人扛？
一群人进了屋子，郑大夫指挥壮汉将人放到床上。那床是特制的，下面带轮子，有点儿像现代的病床。屋子内有隔间，但没有门槛，各处门都紧闭着。厅内就坐了四个少年，见到郑大夫，纷纷起身。
郑大夫对自己两个徒弟说道：“你们将人清洗干净。”又对壮汉们说道：“几位出去吧。”再让徒弟把门关了。
既然答应让神医谷的人救治自己大哥，壮汉们也干脆，对郑大夫言听计从。
洛凌在旁看着，暗自心惊。
这些人没有现代的医疗器具，却已经有了现代的医学常识。屋子内有专门的清洁室，不可能做到无菌的程度，但进出前都得在脱掉外袍，走过一段走廊，到清洁室换衣服、净手，做准备工作。郑大夫将徒弟当护士，所有事情做得一丝不苟。
他两个徒弟看洛凌一个女子坦荡荡学着他们的样子脱掉外衣，换上干净的袍子，认真洗干净自己的双手，都不再介怀多出来的这个陌生人了。郑大夫瞧着也暗自点头。
“行了，走吧。”郑大夫领头，推开清洁室的另一扇门。
门的另一边，又是一段小走廊，一眼能看到走廊连接着的小屋子。
第459章 神医弃妃太嚣张（八）
屋子不大，却是用在这个时代十分昂贵的玻璃打造的，是一间纯玻璃的房间，如同暖房，里面摆着的却不是植物。屋内点了蜡烛，蜡烛背后放了铜镜。那个男人就躺在烛光汇聚的地方，浑身****，洗干净了身上血污。那两个徒弟站在蜡烛边，随时可以移动光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