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川，你又来做什么？”市长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警察。
“还是那件事。老谭啊，那房子不能留了，推了吧。”卫平川苦口婆心。
“你说推就推，还说要空着那块地二三十年，这怎么可能？你当这陵城是我的，还是你的？”市长烦闷地去开了窗，呼吸新鲜空气。
要不是和卫平川认识多年，还一起服过兵役，当过战友，市长肯定给卫平川吃闭门羹了。
“随便建个草坪、花园，封起来，不就能空二三十年了吗？”卫平川劝道。
他可记得洛凌温和的声音，但再温和，洛凌在卫平川心目中都是不得了的鬼差，还是个鬼差头头，她交代下来的事情他怎么敢不办？这要不办好，洛凌会不会请判官改一改他生死簿上的阳寿，让他少活个二三十年？卫平川打了个激灵。
“这事情没那么好解决。电视台现在在跟你们局长要录像，你知不知道？”市长没好气。
张盛国所在的电视台不是陵城这边的，市长和那边没什么交情，说不上话，就只能以“重要证物”的理由，将张盛国的摄影机等器材全给扣下。他倒是想将东西销毁了，但要销毁了，他也就没了退路，到时候怎么对外说明张盛国节目组惨烈的死伤？媒体和网络会怎么编排他们政府，他现在就能想到——“陵城鬼屋真相！政府高官销金库！为灭口，节目组数人惨死被逼疯！”，然后下面一堆骂政府的，纪委紧跟着就会派人来调查。这么一想，市长就愁容满面，差点儿一夜白头。
“知道。他们要，就给他们吧。”卫平川摸出了一包烟。
“办公区域禁烟呢。”市长敲桌子，“你说给就给？那东西能给？放出来不是要引起全市恐慌了吗！”
卫平川不耐烦地捏着烟盒，“他们拿去了敢放？放出来会有几个人信？弄不好，张盛国这档节目的声誉就全毁了。”
“张盛国的节目组死伤是事实，这还能成为他们的噱头呢！”市长拔高了音量，“你这人，年轻当兵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儿大局意识，现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
卫平川解了衣领的纽扣，“不管你同不同意吧，反正我这几天就要把那房子给推平了。”
市长一怔，“老卫，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中邪了啊？”
卫平川扒拉着有点儿秃了的头发。
从见到洛凌到今天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他事情一直没办下来，每天给洛凌烧纸钱，也没得到洛凌的回应，他怎么坐得住？想来人家鬼差大人也不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只是等着事情结果，他尽不尽心、努不努力的，人家压根不想知道，而他连个当面陈述汇报的机会也没有。卫平川这能不急吗？实在不行，就能如他刚才所说，他拼着被处罚，都先将房子给推了，好歹是个进展了。
“反正这房子得推平了。这是下面的意思。”卫平川指了指脚下。
市长一头雾水。
只听人说过“上面”的，什么时候还能听“下面”了？
“那个下面！人死了之后去的下面！”卫平川焦躁地跺跺脚。
市长傻了眼，“你……你也疯了不成？”
“你都看过录像了，还觉得我们说的都是胡话？”卫平川吹胡子瞪眼睛。
“可，可那个和你说的……”市长结结巴巴。
“我现在都告诉你了，你要不同意就接着不同意吧，我肯定要把那房子推了，你到时候要在上面再建什么的，我管不着了，人要问起来，你自己跟她解释去。”卫平川起身就要走。
第685章 鬼差升职记（十九）
“哎哎哎，老卫，等等，等等！”市长忙去拉卫平川，“你是说真的？真的是……下面的意思？”
“不然呢？你没听说那天发生的事情？人进不去，突然能进去了，下暴雨，还有几个人是被风送出别墅的……”卫平川暗示。
市长张大了嘴巴。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卫平川推开了市长。
“等等、等等！”市长又拦住了卫平川，“推了房子，那房子里的东西……”
“房子里的东西被人带去下面了，房子现在没什么事，但人说了要推平了，二三十年不能再有人。”卫平川放缓了语气。
市长的神色阴晴不定，“你等一等，我打个电话，然后一起去房子看看。”
说着，市长拿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口气极为恭敬地称呼道：“平天大师，我是小谭啊，陵城的小谭。”
卫平川惊讶起来。
“是我们这边一幢别墅的事情，闹鬼，死了好多人了。对对，就是那地方。那个，现在有个情况。这边有个人遇到了下面的人，给了我们一个任务。嗯，那个下面，人死之后去的下面。”市长将卫平川的话转述给了那个平天大师，“我们都不懂，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您有空能来看看，指导指导我们吗？诶，好好好！我派人去接您啊。”
挂了电话，市长对卫平川点头，“行了，我们过两个小时去那里看看。”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的？”卫平川震惊，“不对，是你什么时候信这种东西的？”
市长苦笑，“我是不信，可上面有人信。投其所好嘛。”
卫平川不说话了。
市长说的上面，自然不是和他那个“下面”相对的上面。
在那位平天大师到达别墅前，洛凌先到了别墅。她穿过了警方圈起来的黄线，又穿过了别墅的铁门和木门，一路飘上了阁楼。
时之境果然还留在阁楼内，仍旧看着上次看的那本书，悠然自得，好像之前和洛凌的争吵压根没发生过。见到洛凌，时之境还抬眸微笑，“你来了。怎么样？”
洛凌冷着脸，“南天的心呢？”
时之境放下了书，答非所问：“我说过了，我会帮你的。”
洛凌简直气炸了肺。她算是知道张龘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没风度跑来警告她了。时之境这家伙也太毒了！他居然偷藏了南天的心脏，用秘法炼制，还看守了起来！
这绝不是这个科技灵异双属性位面所拥有的法术，而更像是魔法位面的一种魔法——巫妖转化。人类魔法师转化成巫妖后，会有一个命匣，命匣不灭，巫妖就能重生。巫妖会把命匣藏起来，但再怎么藏，都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不可能随便交给一个低级骷髅小兵，也不可能甘心奉献给比自己强大的死灵生物，多半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所以即使有这样堪称逆天的重生能力，巫妖也不是无敌的。
这个位面没有魔法属性，但以时之境的能力，开发出一种类似的法术不是难事。他给了南天重生的能力，还亲自为南天守卫“命匣”，其结果就是南天不死不灭，堪称无敌了！
南天的性情大变也是源于此。
洛凌没好气地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样你杀起南天来不就很容易了吗？”时之境反问。
“那你上次不把东西给我？”洛凌同样扔出了一个问题。
“上次你不是说不要和我合作，选择了那个凡人吗？”时之境从容不迫，嘴角上扬，眼睛中一点笑意都没有。
洛凌叹气，“别幼稚了，时之境。你是debuff之神吗？”
时之境保持了笑容。
这些旧神真是太麻烦了！洛凌心中咆哮。
“行了，给我南天的心脏。”洛凌伸出手。
“这样一来，你就在我和那个凡人中间选择了我。”时之境确认。
洛凌柳眉倒竖，“你真是没完没了了！我选择了你，你能怎么样？是成为鬼差，还是用你的能力和这具身体到处穿越？你就那么不放心我，非得24小时看着我了？”
“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那是你拐带了我！”洛凌放下手，“时之境，我说过了，我能完成一个神灵该完成的工作，我不需要保姆。你要监视我，你随意，但以你的能力，不用这样跟着，你也能监视我吧？就像我活着的那时候，我都不会感觉到你的存在。”
时之境蹙眉，“我不是监视你。”
“你就是在监视我。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变成了合作关系，看来是我误会了。”洛凌疲惫地说道。
时之境站了起来，“我说了，我没有监视你，只是在帮助你。”
“可我不需要你的这种帮助。我能完成一个神灵的工作！”洛凌拔高了嗓门，“我不是你用来买空间门的道具！我原来是凡人，现在是神灵，不是你的工具！”
时之境默然，注视着洛凌因为激动情绪而轻轻发抖的身体。他忽然意识到，洛凌和他和平共处了一个工作，却不是真正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她始终记得自己对她做的一切。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是无奈妥协，知道真相后，她用责任来说服了自己，可是，她心底深处所想的一直是和他划清界限，从此永不相见。这是洛凌的理智，明知不敌，所以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甚至有违本心地和他和平共处。
时之境捏紧了拳头。
“将南天的心脏交出来。”洛凌平稳了自己的呼吸。
时之境不吭声。他有点儿心烦意乱。要怎么做？逆转时间，回到洛凌刚出生的时候？那根本不可能做到。
“何友晖，将南天的心脏叫出来。这是来自地府的命令。”洛凌冷着脸说道。
时之境猛地抬头看向洛凌。
洛凌手腕一翻，手中握住了一柄古朴的长剑，“这是第三遍，也是最后一遍。将南天的心脏交出来。”
时之境抿着唇，同洛凌对视。交出去，让两人的关系恢复到那种虚假的平和状态，还是……
洛凌挥舞长剑，踏前一步，刺向了时之境。
时之境抬手，掌心对上了洛凌的长剑。
轰！
两股阴气对冲，爆开的气浪从别墅内溢出。站得最近的几个警察纷纷感觉到了寒气入体，冷得直打哆嗦，本能地往外逃去。
别墅震颤，大地震动。
天空中忽然聚起了一朵厚重的铅云，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
洛凌手中的长剑散发着来自地府的阴气和幽冥火光，照耀得两人脸上青白灰三色不断变化。时之境的手犹如铁掌，不断挡下洛凌的进攻。洛凌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爆开，忽的变成了一个鬼影，扑向了时之境。
第686章 鬼差升职记（二十）
鬼剑笼罩了时之境的全身，那彻骨的阴寒之气足以让任何生物都为之色变。时之境却只是沉着脸，泰然应对鬼剑的侵袭，身体一震，周身就涌出了更为磅礴的阴气，冲散了那只鬼影。
洛凌手中长剑恢复剑形，劈斩向时之境的面门，呼啸的风犹如万鬼咆哮。
时之境飘然后退，躲过了这一击，抬手挥掌，掌风比洛凌的剑风也不遑多让。
洛凌横剑阻挡后，左手竖在身前，掐着手诀，念了咒语。阁楼地板被一层泥土覆盖，灰褐色的泥土和地府野外的土壤别无二致。不过眨眼，泥土中长出了翠绿的茎叶，又是眨眼，叶片凋零，茎杆顶端绽放出妖娆的彼岸花。随着彼岸花开，整个阁楼都暗了下来，好似变成了一个地府小空间。
时之境眯起眼，轻轻挥手，盛放到他脚边的彼岸花就开始枯萎，他周身的空间并保持了阁楼的原貌。
洛凌持剑上前，口中喝道：“何友晖，将南天的心脏交出来！”
时之境笑了起来，“你要想要，就试试看吧。”他抓住了洛凌的长剑，凑近到了洛凌面前，呼吸吹拂着洛凌的脸颊，“小菜鸟，你真以为能杀了我？”
洛凌冷笑，手腕一翻，剑身转动。
时之境不得不放开剑，和洛凌擦身而过，反身用修长的手指和洛凌刺来的长剑相撞，发出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更有风从撞击点扩散开，吹得彼岸花摇晃不止。时之境所过之处，那地府景象就如雪消融，但在其他地方，彼岸花怒放着，淹没了整个阁楼。
洛凌手中长剑忽然爆发出了一团黑光，剑速提升了数倍，带着一股与地府不符的沛然正气冲向了时之境。
时之境一怔，微微抬眸，看到了洛凌背后白袍虚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白袍虚影之后还有一扇洞开的黑色大门，门框雕刻着奇形怪状的异兽，狰狞威严，门内涌出了无限的阴寒鬼气，几乎能瞬间夺取任何生灵的性命。
时之境五指成爪，抓向了洛凌的长剑，掌心和洛凌的剑尖撞在了一起，手指轻轻搭在了剑身上。这一次相撞，消无声息，连风都没有，好像所有能量都被吞噬。
洛凌心念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身体中溢出。
时之境脸色微变，要收手时已经晚了。
长剑刺穿了时之境的掌心，一路刺穿了他的整条手臂。他的手臂好像碰到了烙铁的水，高温瞬间就能将水变成蒸汽，一路溃散。
时之境蹙眉，飞速后退，正要恢复断臂，没想到洛凌会乘胜追击，长剑继续刺来。她背后的虚影跟着移动，那虚影中又多了其他东西。鬼门的黑暗中出现了黄泉路的影子，黄泉路蜿蜒延伸，尽头处有宫殿渐渐现形。
“你的技能冷却还没好吧？”时之境淡淡说道，躲开洛凌的剑，独臂探向了她背后的虚影。
洛凌的身影却在此时突然消失，铁链叮当作响的声音出现在时之境周围。
时之境眉头紧锁，伸出的手已经被锁链缠上，背后贴上了一个同样冰冷的身体，一把长剑从他背后刺出，贯穿了他的身体。
“我说过了，这次工作和张龘合作更方便。”洛凌淡淡说道。
时之境的身体以长剑为中心开始往外消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吞噬了。
那白袍和地府的虚影就立在时之境面前，白袍之人面无表情，无悲无喜，阎王殿的虚影只显露了一半，就停止不动了。
洛凌此刻浑身都充斥了海量的阴气。这是张龘，或者说地府给她的力量。在洛凌毫不犹豫地断了时之境一臂，重伤他后，地府就彻底相信了她。也可能是他们没有了更好的选择，只能选择帮助她，杀掉时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