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见着步伐匆匆,脸色焦急的廖爸,一直故作坚强的廖青梅鼻尖一酸,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往下落。
廖爸胡子拉茬,神情非常疲惫,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焦急,不过好在廖昊宇留在家里的字条说清楚了情况,又有大院其他人告知具体情况,他才没有太过失态。
“不哭,爸爸都听说了,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廖爸轻轻拍了拍廖青梅的肩头,“现在爸爸回来了。”
廖青梅已经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地点着头。
自从廖爸回来,廖青梅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卸掉大半,空出来的时候她开始往警局跑,努力跟进事故调查的进展情况。
早一天真相大白,早一天安稳度日,一空人也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可惜线索就断在了那声惊呼上,廖妈言辞凿凿,十分肯定自己听到有人惊呼,厂里也有人隐约听到了,却不太确定。
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惊呼声的主人。
不过事故原因已经清楚,应该是在人在仓库里玩烟头引起的火灾,但是廖妈也说了,她在仓库盘点那么久,并没有人在里面抽烟。
而且仓库重地,她们厂里有规定,禁烟火,没有人会明知故犯。
唯一的目击证人,应该就是惊呼的那个人,但厂里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后,谁都说自己不是。
倒是有人影影绰绰地指证,可能是廖妈放的火。
不过经过多次询问,发现证词有反复的情况后,再加上廖妈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才排除了嫌疑。
从警察局出来,廖青梅心底有些茫然。
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别说大火,就连别的事故也没有,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重生,从而发生了改变吗?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鞋厂,在厂房林立的厂区内,此时鞋厂一反往日的繁荣,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声,安静得有些可怖。
被大火燎得黑漆漆的墙壁上,隐约可见石灰水写的安全生产的标语。
厂房内还没有人来善后,机器和被烧毁的原材料杂乱地散落着,往二楼走,两边的红砖墙壁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犹豫了几秒,廖青梅抬步往上走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顾铭朗正好从楼上下来,灰头土脸的,正在拍身上的灰。“别上来了,到处都是灰,太脏。”
两人出了鞋厂,拍干净身上的灰顾铭朗才走到廖青梅身边,“心情不好?”
廖青梅表情微讶,她脸上表情和平时无异,这也是前世锻炼出来的技能,她不说话没有人能看出她心情的起伏。
只是,顾铭朗……
“怎么你一个人来这里。”廖青梅不愿多谈,转而问起顾铭朗。
两人相携着往外走,方向正是鞋厂职工暂住的方向,之前鞋厂除了附近住家的职工,还有不少外地来的,单身的直接在鞋厂住,夫妻或者一大家子的,都在厂区外的民居里租房子住。
厂房外大片民居已经发展起来,每个院里都加盖了房子,每一户都租了不少人。
鞋厂出事后,宿舍不能住了,大家都在外边租了房子,等鞋厂恢复。
“来看一看,走访一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顾铭朗笑,此时的廖青梅比正月时见到的还要瘦一些,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已经瘦到了底,走在他身边,仿佛来阵风都能把她吹跑。
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顾铭朗心底微疼。
面对这样的廖青梅,他根本就没办法痞起来逗她,不自觉地就正经了起来。
廖青梅点头,“不介意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知道她是为廖妈担心,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真相,顾铭朗这次来本就不是因公来的,而是自己的私人时间出来走访,带上她也没什么关系。
居民区里有些杂乱,院里院外电线和租户私人扯的线比比皆是,衣物也挂了不少,再加上现在的地还是泥地,前两天下了一天的雨,地上虽然干了,但坑洼的地方还有积水。
有时避着衣物就来不及低头避来水坑。
“小心!”
第三十八章 回味无穷的拥抱
眼看廖青梅一脚踏空就要踩到水洼里去,顾铭朗大手一揽,直接把廖青梅揽到了怀里。
鼻子猛地撞到顾铭朗坚硬的胸膛,廖青梅鼻头一酸,眼泪迅速上涌,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对不起,我……”第一次直面廖青梅的眼泪,顾铭朗难得有些心慌,哪里还有以前以逗她为乐的样子。
站开一步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没想到廖青梅揉了揉撞红的鼻子,擦干泪水,抬起头来,皱巴着小脸说,“没事,就是突然撞到,生理泪水而已。”
鼻子还有些微红,但眼泪已经不流了,见她真的不像有事的样子,顾铭朗才抬腿继续走,“别乱跑,跟着我的脚步走。”
廖青梅没有反对,还好刚刚顾铭朗拉得及时,她脚下穿的白色帆布鞋,要是踩进水洼里,脚下的鞋子就算是毁了,加蓝墨水也洗不干净污渍,这一双鞋可得廖妈好几天的工资。
因为一直低着头看路,廖青梅半点也没有注意到前面顾铭朗悄然泛红的耳尖。
两人拥抱到一起的瞬间,不同于廖青梅感受到他肌肉的坚硬,顾铭朗只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触感,廖青梅镶嵌在他怀里的那一眨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可能有人长得那么娇小,身体那么柔软,醉人的馨香不停地往鼻孔里钻,一直钻到了他的心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弹,指尖还停留着触碰到那一瞬间的感觉,明知道廖青梅什么都没有察觉,顾铭朗还是把手揣进了兜里。
“嗯?”指尖动了动,顾铭朗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后头边走边揉鼻子的廖青梅傻傻地看着手里被顾铭朗强塞的糖果。
两颗大白兔奶糖?
被廖青梅疑惑的目光看着有些尴尬,顾铭朗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那个,吃糖就不疼了。”
说完还确信似地点了点头,说完赶紧扭头带路,不让廖青梅看到自己别扭的神色,这会不止是耳尖,就连脸颊都有些发热。
顾铭朗觉得自己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一向引以为豪的脸皮,怎么今天在廖青梅面前一下子变薄了许多?
被强行塞糖的廖青梅大眼晴眨了眨,摸了摸还有些微酸了鼻子,再看看手心里的糖果,默默地腹诽了一声音,幼稚!
抬步跟上去。
走了半条巷子,就到了地方,因为工厂停工,院子里人还挺多。
有两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水井边上拧被单,还有几个坐在阴凉处说着鞋厂的事,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其他人都是寻常的生活打扮。
见到他们进来,穿灰西装黑皮鞋,抹了大把头油脸上长满麻坑的男人,腋下夹着挎包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边走边从兜里掏出卷烟拆包装。
“顾队长好,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我正好来这里了解一下情况,安抚一下员工的情绪,正提到你当时的英勇事迹呢,快进来,快进来。”这人的正是廖妈车间的车间主任,顾青梅只知道他姓何。
“来来来,抽一根,别客气。”
顾铭朗摆手拒绝他也没生气,眉开眼笑地把顾铭朗迎进了院子里,不过在看到顾铭朗后头的廖青梅时,何主任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明显就是很不欢迎的态度。
“她是和我一起的。”顾铭朗走回廖青梅的身侧,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不容反驳。
何主任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讪讪的,十分不待见地看了廖青梅两眼,转脸看向顾铭朗,伸手摸了一把抹了太多头油的头发,“来顾队长,里边坐。”
何主任就是鞋厂老板的小舅子,等顾铭朗一坐定,就开始诉苦,说厂里有多么不容易,说因为这次事故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又问顾铭朗什么时候他们可以进厂整理恢复生产,还问了这次事故有没有赔偿。
说起赔偿的时候,何主任的眼神不时扫向一边低头倾听的廖青梅。
看那模样明显就是认定了廖妈就是纵火的那个人,见顾铭朗一直没有明确地表态,又开始说起廖妈来,说她之前工作态度不端正,两个人之间多有冲突。
“姚组长这人,其实我早跟我姐夫提过了,既然人家心不在这里,不如早早放她走,只是我姐夫这个人念旧情,姚组长毕竟是厂里的元老,他抹不开面子,没想到哇!”
廖青梅目光慑人地看向何主任。
结果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恳切地看向顾铭朗,“顾队长,我和姚组长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厂毕竟是我姐夫的产业,我一直盯得严也是情理之中,姚组长对此不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我实在有理由相信,姚组长是因怨生恨,故意纵火发泄情绪。”
廖青梅咬牙,正要开口反驳,话头直接就被何主任高声抢了去。
“当然可能她只是想报复一下,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是顾队长,这不是可以体谅的理由啊!现在厂里停工,我手上这么多人闲在这里,没了收入,怎么生活?”
院子里其它人都看了过来,停产就代表着没有收入,现在厂区都很饱和,根本就没有别的工作可找,要是再不开工,他们的生活确实难以为继。
只是到底还是有人站在了廖妈这一边。
“不会是姚组长的。”刚刚还在拧被子的姑娘期期艾艾地挪到这边来,顶着何主任的瞪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相信姚组长!绝对不可能是她!”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有赶紧给我滚!”何主任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脸上凶相毕露。
顾铭朗抬手,止住何主任,看向绞着衣角,明显非常紧张的圆脸姑娘,“你继续说。”
像是得了莫大的鼓励,那姑娘咬了咬唇,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姚组长特别好,特别负责任,每天下班她都会留在厂里清点检查,平时也总提醒大家注意生产安全。”
“而且……而且……”那姑娘迟疑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何主任,说不下去了。
廖青梅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大家明显都很赞同这姑娘的话,但在廖青梅的目光下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确实,廖妈不过是个小组长,而眼前的何主任却是能掌握他们命运的人,他们选择闭口不言,廖青梅非常理解,但也感到非常心寒。
这里的人不仅大半都是廖妈的同事,还有不少是廖妈手下的组员,对工作尽职守责的廖妈每次和领导起冲突然,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护着这些人。
“我……”眼看着那姑娘瞅着何主任的眼色还要再讲,旁边的人赶紧出马把人拉开了,其中也不排除有何主凭的眼神指使震慑。
“何主任,不知道你要怎么解释。”顾铭朗没有强制阻止,转脸看向何主任要解释。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些人不懂事,一点小恩小惠就被人收买了。”何主任摆手,继续给顾铭朗开烟,这次顾铭朗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却没的抽,拿在手里把玩着。
何主任一见有门,立马冲廖青梅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顾队长,要不我们屋里说?”
见顾铭朗神色有所松动,立马起身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