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梅没来得及拒绝就直接被他塞上车,顾铭朗绕过车头上车,目光扫过对面墙角暗处的地方,眼神微利。
上车顾铭朗直接抽过丢在后座的脏衣服往身上披,廖青梅皱眉,这大热天的,为什么还在把脏衣服往身上套。
大概是有事吧。
“其实不用你送的,我自己走回去,很快的,你不是还要赶时间……好吧,你开车。”廖青梅着急啊,本来就已经拖了挺久的,万一真有事的吧,等会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赶呢。
可她刚一开口,顾铭朗就定定地看着她,她完全没办法拒绝。
本来小院离这里就近,几分钟没到廖青梅就到了地方,下了车,目送顾铭朗掉头离开,廖青梅转身准备进去。
等等!
右手指尖上微黏,抬起来一看,上面沾染着殷虹的,血迹!
廖青梅一愣,脑海里迅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顾铭朗揽住她时,她因为重心不稳,抓到了他腰上的衬衣,当时她就感觉到有什么滴到了自己的手上,原以为是树上掉来的水珠来着。
顾铭朗!
廖青梅往回追了几步,可是路上早没了顾铭朗的身影,想到他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往事上披酸臭的脏衣,眼窝微酸。
是怕她闻到血腥气吧。
车内,顾铭朗脱去脏衣后,伸手摸到被嵌入硬物的左后肩,略略感知了一下硬物的形状和位置后猛地一拔,就从左后肩拔出一块带血的透明厚玻璃片。
“刘四瘸?”那一眼如果没有错的话,用弹弓试图打伤廖青梅的人,主是赵香莲的丈夫刘四瘸。
真没想到这个男人被婆娘生生戴了一顶那么大的绿帽子,到现在还维护着那个女人,真是窝囊得彻底!
从墙角处捡到一只旧弹弓,顾铭朗直接掉头去了厂区那边的租住区。
他顶多还有半个小时的富余,必须在这半个小时之内,把事情解决掉,不然等他离开后,刘四瘸再向廖青梅下暗手,他就鞭长莫及了。
另一边刘四瘸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他明明看到那个男人已经准备上车,才把玻璃片弹出去,哪里能料到那人反应那么快。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人在那婆娘身边,他就不行动了!
都怪自己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现在好了,他肯定被那人发现了,想到就是那人把自己媳妇送进局子里,还有能一手遮天的何建军也送了进去,心里就一阵后怕。
说起来,他还真不是替赵香莲出头,就是喝了点酒后,有些上头,头脑不清楚,心里恨廖青梅恨得不得了,本来他有个幸福的家庭,媳妇虽然强势,但还勉强算顾家,自己还有个儿子,以后有人养老送终。
现在好了,都怪姓廖的那个婆娘,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
酒醒了的刘四瘸怪不下去了,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去,现在媳妇没了,孩子也变成了别人的,老娘气回了老家,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都怪他自己窝囊!
“刘四瘸。”顾铭朗还记得赵香莲的住处,轻易就找到了蹲在地上痛哭的刘四瘸,再看屋里砸碎的酒瓶,及浓郁的酒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真没料到这个煞神直接就找上门来了,刘四瘸整个就慌了,“公安同志,对不住啊,对不住,我不应该喝了几两猫尿就犯浑,是我错,你要打要骂都行,别……”
“别怎么样?”
“别,别把我送进去,我不想坐牢啊!”刘四瘸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甩自己耳光,直到甩到脸都麻木了,顾铭朗还是没有发话。
“一个人住?”良久,顾铭朗打量了眼脏乱又简陋的小屋。
刘四瘸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又惊又怕,问他一个人住是想干啥?
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但以后自然不会是一个人住,她婆娘罪轻,拘留一段时间马上就出来了,他这个德性也就他媳妇不嫌弃,他还打算着两个人凑合着过一生呢。
正要点头,脑子突然一激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没有表情的顾铭朗,“一个人住。”
“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个……”顾铭朗淡淡地背诵着法律条文,听得刘四瘸直冒冷汗。
他原本是打算先把这人敷衍过去,等到时候顾铭朗又不在这里,哪里晓得他会不会和他媳妇一起生活。
“一个人,一个人,保证一个人。”
顾铭朗皱眉,一个人就一个人,他只是问问,有必要这么重复吗?再要继续把故意伤人的后果说一说,结果就闻到了一阵尿马蚤味。
顾铭朗冷冷地看了刘四瘸一眼,抬步离开,这人窝囊得他一句废话也不想跟他说,跨出门的时候,顾铭朗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碎酒瓶,“酒这东西害人,你最后以后别沾!”
刘四瘸哪里敢说拒绝的话,只连连点着头,再三保证不喝酒了。
等顾铭朗一走,刘四瘸连裤子也顾不上换,赶紧把家里的酒全部倒掉,不敢喝了,再也不敢喝了。
顾铭朗捂着肩膀从复杂的巷道里出来,就看到廖青梅手里拿着什么站在车边等着。
到这里来要路过厂区门口,站在小院的院坪里也能看得到路上的情况,廖青梅看到车子过路,立马就跑去药房买了伤药和绷带过来。
可惜她到的时候,顾铭朗已经不在车里,她只发在车边等着。
“还有多少时间?”廖青梅知道他时间紧,没有多问什么。
“十分钟。”顾铭朗很想说不用,一点小伤而已,但面对廖青梅坚持的眼神,无耐地选择了妥协。
廖青梅看着顾铭朗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一阵后怕,“这么严重,先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有碎玻璃在里边怎么办,我……”
“动手吧,没时间了。”顾铭朗叹了口气,从车座里掏出一瓶碘酒来,“用这个洗,再上药。”
廖青梅手一抖,会痛死的!
褐色的碘酒把伤口里里外外地洗了个透彻,除了感觉到顾铭朗肌肉的颤抖,廖青梅没有听到半点痛呼声,甚至连抽气声也没有。
“那个人是谁?”廖青梅轻轻地把白药粉撒在伤口上,再轻轻地把纱布贴上。
顾铭朗穿好衬衣,“刘四瘸,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你平时小心一点,别总一个人。”
原来是他,廖青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把药留在车上,匆匆从副驾驶下车。
“伤口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你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廖青梅心里担心顾铭朗,肩膀上的伤那样重,他还要开车,“如果手痛,就停车休息一会,别逞强。”
顾铭朗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廖青梅笑。
“这么关心我?”
第六十四章 那个仗义执言的姑娘(+1)
炙热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到廖青梅的脸上,血色无法控制地上涌,渐渐染红脸颊,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刚刚还在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情绪有些低迷,现在他又故态复萌,廖青梅磨了磨牙,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摊子上帮忙。”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厂区那边走。
顾朗朗忍着肩膀上的阵阵隐痛,和心底的涩意,开车缓缓地追上她的脚步。
“你还没有说要怎么谢我呢。”顾铭朗趴在方向盘上冲廖青梅喊,廖青梅顿住脚步,车也随之停下。
廖青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
“现在正地驻地探亲时间,不如,你送我回去,正好你现在放假有时间,下周我再送你回来。”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说出口的同时,心里竟生出了丝丝蔓蔓的期待。
廖青梅转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意味。
“顾爷爷现在还要去医院挂水打针,家里的摊子正是忙的时候,我妈过两天要去医院拆石膏,我没时间!”原本打算直接说不出的廖青梅,话音在舌尖转了转,还是把不去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还有。”
廖青梅站定,抬手看了眼时间,“十分钟早过去了。”
“可是你还没有说要怎么谢我。”顾铭朗出乎意料地执着。
“……”廖青梅。
远处已经响起了交班铃声,再过一会正常下班工人们都该要从厂里出来了,而且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想到顾铭朗还要开那么长时间的车,廖青梅无奈地应声,“我记着行不行?”
“当然可以。”顾铭朗脸上挂上得逞的笑容,“再加刚刚,一共三次。”
“我……”我又没说这次要谢你!廖青梅咬牙。
可惜顾铭朗压根就不等廖青梅反驳,笑着冲她挥挥手,踩下油门直接离开。
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吉普车,廖青梅心里难得有些怅然,有些不确定地想着,他应该也是怕她担心吧,才会故意逗她,的吧!
回到摊子上果然已经忙了起来,廖青梅马上系起围裙帮起忙来,随着厂区门口五花八门的小摊增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厂区门口的夜宵摊几乎已经形成的规模。
李国梁注意到这几个晚上来这附近溜达的人多了起来,这些人不仅有家属区不加班的职工和居民,还有几个大厂的负责人。
他们西装革履,围着附近转悠着,还不时评头论足,有一天甚至在廖青梅她们的小摊上直接坐到了收摊,当然东西也没少点。
早堪破这几人身份的李国梁来了个优惠大酬宾,只意思性地收了几个钱,再客客气气地把人给送走。
这事过后,立马就让他警觉了起来,厂区不是一个厂,而是许多厂混和,门口这块地也没有归属,明面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厂,但这毕竟是各厂的外围,要是较起真来,他们肯定不能占上风。
至于那些领导为啥来,李国梁心里多少有点数。
这谁家还没几个闲着的亲戚呢,各个小摊都红红火火的,哪能让人不动心,如果不是打生意的主意,那就只能是土地了,这各厂一联合,到时只怕他们都得收拾包袱走人,再换地方,行是行,只怕是没有这么大的客流。
把这事和廖青梅一说,廖青梅也沉思起来。
她记得前世自己嫁去陕北前,厂区这边都没什么动作,零散的几个小摊贩和厂区各厂相安无事地处着,倒是后来许多年里,总是不断从家信里得知厂区里的厂一个个倒闭的消息,到了后来军工厂搬走后,这里更是萧条了下来。
但这至少也是十年后的事情,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天然的优势才行。
他们做得早做得大,大家几乎已经默认这块最好的地方归她们占了,哪怕平时来得晚一点关系也不大,如果厂里有什么动作,这地理位置的优势可就难说了。
只是现在还拿不准厂区那边的意图,只能先等他们放出风声,同时廖青梅心里也在估算地方,哪里适合开店,靠近又不在厂区范围,毕竟事有万一,总要做好万全的打算才好。
整个靖北除了厂区,没有哪里再有这么大的人流量,这块大蛋糕是决不能放弃的,如果这里保不住,那旁边的民居估计会很抢手,毕竟有不少挨着厂区的院子改一改,就能直接开店迎客。
她们也要趁早下手才是。
“姐,那边有个姑娘盯着我们这摊好久的,是不是有问题啊?”正忙着,廖青兰送完一桌的东西后突然凑了过来,指了指对面马路大樟树下站着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