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可废,三妹年少,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谢谨画勾了勾唇,只是礼节性的笑。
晨光方方绽放的时候,她骑着马,微微浅笑,仿佛浸染了光一般。
那双雪白的手握着乌黑的缰绳,根根手指纤巧雅致,莹莹如玉,让人移不开目光。
齐王的目光有些深沉。
“画儿妄自菲薄了,这么多年,我与谢家的情分非同一般,更遑论你是淑儿的嫡亲妹妹。”
齐王轻轻的一抖缰绳,马儿微微侧了侧身子,谢谨画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雅致的香气。
一个大男人用香气。
从前觉得对方与众不同,现在却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谢谨画微微屏了呼吸。
看齐王很有在这边和自己叙旧的意思,谢谨画心中满是不耐:“殿下”
“王爷,王妃让属下前来询问是否有事?”
一个侍卫骑马过来,向着齐王行了一礼,轻声询问。
目不斜视的,就像是没有看到谢谨画一般。
“告诉王妃,我稍后就过去。”
齐王对着侍卫温声道。
侍卫径自离开,齐王望着谢谨画,眼中带着些隐忍的情愫:“画儿大清早的要去哪里?身边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带,我派人送你一程吧。”
谢谨画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美意,只是一些私事,前面就到了,而且我也不喜欢人跟着,殿下有心的话,就多多照料大姐吧。”
谢谨画强忍着作呕的感觉,婉拒了齐王的‘好意’。
对方眼中的情愫,从前的谢谨画会有些慌乱,有些羞涩,会忍不住的逃开,现在的谢谨画,却是心绪平静,没有丝毫波动,若是说唯一的感觉,那也只觉得恶心。
“画儿,你对我是否有什么误会,从上次安乐生辰便一直对我有些避忌”
齐王突然伸手拽住了谢谨画的手腕。
“放开!”
谢谨画在感觉到齐王掌心的温度的一刻,像是被蝎子蛰到一般,面色一变,甚至保持不住那点儿礼节性的笑,猛的一甩。
没有想到谢谨画反应如此剧烈,猝不及防间,齐王的手被猛地甩开,因为谢谨画用力过大,他身下的马儿受惊,前蹄一扬,差点儿将齐王摔下马。
幸亏齐王骑射还算有些基础,几下稳住了马,却还是弄的有些微的狼狈。
“殿下若是没有事情我话,小女便先告退了。”
齐王眼底现出了些许的恼怒,双手牢牢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正要和谢谨画说些什么,对方已经微微颔首,一调马头,直接离开。
齐王看着谢谨画骑马离去的背影,面色渐渐的沉了下去,不是他的错觉,谢谨画对他,仿佛确实是不同了。
从前谢谨画对着他的一些亲近虽然也会逃开,可是齐王看来,那只是少女的一些羞涩不好意思,越是那般,越是代表对方无法忽视他,一个人想要一个人的心,首先便要对方心中拥有与别不同的印象。
他以为谢谨画早晚都是自己的掌中物,而现在,他的百般挑动,谢谨画都是无动于衷,还是逃避,却少了那份少女式的羞涩。
“王爷?刚刚和你说话的,可是二妹?”
齐王妃面色有些苍白孱弱,唇角却还是勾着温柔的笑,看到齐王进来,丝毫没有避忌的询问出来。
齐王看了齐王妃一眼,点了点头:“确是画儿。”
他情绪显然不高。
“看王爷心情不好,可是画儿有得罪之处?”
齐王妃的指尖轻轻的碰触齐王眉宇,眼底全是心疼。
齐王叹了口气,一把攥住了对方细弱的指尖,动作格外的轻柔:“只是担心罢了,那次瑞王兄府邸安乐的生辰便发现画儿的性子似乎有些变化,对我多有避忌,方才又看到她独自一人骑马在街头,我想要让她带两个身边的侍卫,她也不愿意,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也不是没有丝毫危险,若是她出了一丝半点儿的事情,你这个做姐姐的又要担心了”
言语神态间全是因为齐王妃才会对谢谨画的担忧,没有丝毫私情。
与方才在谢谨画面前的眼含情愫像是两个人一般。
齐王妃也皱了眉头:“画儿近来是有些变化,妾身估摸着是因为家中和母亲小妹之间有些误会,她也不小了,性子还是这般,回头我让母亲说说她,就像是王爷说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只是劳烦王爷费心,都是妾身的不是。”
齐王揽住齐王妃的身子:“你现在身子重,也怪我和你说些有的没的,回头我让身边的人去一趟尚书府传个话便是了,千万别劳累了你,你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平平安安的给本王生下一个嫡子,其他的都是小事。”
齐王眼底一片情深。
“听说那广源庵有特殊的保胎调养身子之法,希望对你有用。”
齐王妃看着齐王,眼底最深处的一丝猜忌悄然散去,只是将臻首更加紧的送入对方的怀中。
她是打算好用谢谨画,可是若是能够平平安安的,谁又愿意为自己心爱的夫君寻找下一个女人呢?
只希望,那里确实有能够调养好她身子的法子吧。
齐王妃叹了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自己想到的那些手段去对待谢谨画。
即便对方不是自己嫡亲的妹妹,终究姐妹相处那么多年。
齐王妃闭上了眼眸。
——
谢谨画不知道自己走后齐王和齐王妃的一番‘情深意重’,知晓的话她估计也是冷笑一声。
齐王妃对齐王情深她是信的,至于齐王情深。
他真的爱齐王妃,在齐王妃活着给他积攒贤名,四处拉拢朝臣亲眷的时候。
他真的爱过她谢谨画,在她能够给他抚育一双儿女,为他安抚后宅,为他出生入死,为他拉来兵权的时候。
他也真的爱谢谨瑶,在谢家一门和黄氏一门都成了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且谢谨瑶身后有那神秘背景相助的时候。
他的爱情太多太廉价,让她作呕。
其实真的要论一个最爱的,永远不会抛弃的,齐王爱的是他自己。
谢谨画早就将齐王这个人的本性认清楚了。
谢谨画唇角勾着讽刺的笑,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顿住,因为眼前一个踉跄染血的身影。
“秦铮”
谢谨画瞪大了眼睛,几乎是跳下了马,因为太急,甚至踉跄了一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谨画一把将那个差点儿歪倒在地的人影给扶住,对方身上渗出的濡湿让她面色难看。
她没有来得及为秦铮的清醒开心,便先为了他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而生气担忧了。
少年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那力气用的有些大,让谢谨画的手甚至有些疼。
可是与方才面对齐王时候的反应完全相反,谢谨画眉头皱都不皱,只是更加紧的将少年虚软的身子扶紧了,往对面药堂中走去。
耳边传来少年低弱沙哑的嗓音:“那个人,别信他。”
他口中说的那个人是,齐王?
谢谨画垂首望见少年一双阴沉沉的眸子,可是在最深处,她看到的是一丝丝的焦虑与慌乱。
就像是前世出嫁之时他挡住在她的轿子前面那一刻一般无二的眼神。
谢谨画的心一颤。
第二十二章痴心妄想
前世今生,谢谨画一时间突然有些分不清楚。
“原来你是来了这里。”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谢谨画回神抬眸一看,却是郑彦诃。
对方也看到了她和秦铮此刻贴的极近的姿势,眉头微微一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便拽住了秦铮的拉住谢谨画的那只手,用力颇大。
秦铮却还是牢牢的攥着谢谨画的手腕,那眼眸中是满满的执拗,似乎谢谨画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便不放手似的。
明明一副凄惨狼狈,马上要晕倒的样子了。
郑彦诃眼眸中添了些不虞,即便谢谨画的身份只是那么点儿猜测,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对对方天然的亲近,却还是让他不喜秦铮的行为。
“放手!”
秦铮握着谢谨画手腕的动作对一个未曾出阁的大家小姐来说实在太过。
“你再握下去,谢家小姐的手腕估计要受伤了。”
本来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的秦铮像是被蝎子蛰到一般,迅速的放开了谢谨画的手,他抿紧了唇,微微垂低了眸子,不敢去看谢谨画,声音格外低哑:“抱歉。”
他的身子慢慢的往后缩,像是要将自己缩到刚刚的暗影之中一般。
他方才的行为,那么突兀而孟浪,定然让她厌恶了吧。
被放开了手的谢谨画没有如同秦铮想象的厌恶,反而是在少年放开手之后,伸出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只是轻轻的碰触,却像是一点沁凉深入,秦铮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身子。
旁边正要看看谢谨画手腕的郑彦诃也有些怔愣。
他本来好奇谢谨画那么费心要救的人是谁,看到秦铮之后,且听了百合的话语,只以为是谢谨画报恩心善,可是少女现在的行为,早就超出了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的态度。
“果然有些烧。”
感受着指尖的烫热,谢谨画叹了口气。
秦铮那张惨白的脸,脸颊上两抹红晕,实在是明显的不能够再明显。
对着还有些呆愣的秦铮瞪了一眼:“发着烧你出来做什么!”
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要搀扶住秦铮。
郑彦诃回过神,先谢谨画一步扶住了秦铮:“若不是这小子一醒过来便不放心的老是往外跑,哪里会烧起来。”
秦铮被郑彦诃搀扶着往药堂走,转头望向身后跟来的少女。
模糊的视线中,她的面容看的不是那么清楚,仿佛是遮着一层薄纱一般,就像是她此刻对他的态度。
谢谨画对他如此关心,在最初的震动之后,秦铮唯一有的便是茫然无措。
他何德何能?
他想要问谢谨画,对他这么好,一次次救他,只是为了湖中的相救之恩吗?
谢谨画对上秦铮的视线,对着他微微勾唇一笑。
那一刻,少女的笑颜宛若晨起的朝阳,能够将人心底所有的阴霾全数都给消融了去。
秦铮的眼皮子渐渐的发沉,眼眸慢慢的闭合上。
就算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