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八月薇妮
时间:2017-12-12 16:05:50

  果然敏之问:“为什么?”
  阿弦道:“若是我做什么你都会在场,那成什么体统?”
  敏之得意笑道:“做鬼最大的好处就是随处可去,百无禁忌,再说,你有什么怕让我看见的?”
  阿弦原先没想那么多,但是被他一提,越发想的“深远”了,之前虽然也常见过不少鬼,但是敏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另类。
  试想,假如她要换衣裳,洗澡……或者做其他的私事,他肆无忌惮地冒出来,又怎么说?
  心里有些忐忑。
  正在此时,身后有人叫道:“弦子!”
  阿弦正在想敏之之事,虽然听见脚步声,却只当是行人,直到听见这一声呼唤。
  微微迟疑中,敏之看着她身后的人,不悦道:“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陈基见阿弦并未回头,便加快脚步。
  正快要到了阿弦身旁,阿弦终于转身,拱手行礼:“陈郎官。”
  陈基脚步一顿:“弦子……”
  阿弦面色如常,道:“马儿我已经交给金吾卫的门上,多谢郎官先前相助。可还有别的事?”
  敏之在旁笑道:“好,答的好,就是这样。”
  陈基哑然,道:“并没有别的事。只是……好久不见,想同你说几句话而已。”
  阿弦沉默。
  敏之嗤之以鼻:“有什么话说?莫非这小子想脚踏两只船么?”
  阿弦瞥他一眼,想让他住嘴。
  不料陈基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在?”
  原来陈基方才追过来的时候,远远地见阿弦一人往前,忽然间她止步,向着旁边挪开数步才又继续,倒像是给什么让路一样。
  且方才又隐隐地听她似乎在说话……是以猜疑。
  阿弦见他自己提起,索性道:“是。”
  陈基脸色微变,胡乱看一眼旁侧:“是什么……可怕么?”
  阿弦点头:“是有些凶恶,不过不碍事。”
  不料敏之不耐烦:“这个小子也配打听这些?跟他啰嗦什么?”竟掠到陈基身前,向着他面上徐徐吐出一口冷气。
  这一股寒气直冲眉心,若是寻常体弱之人被这样一吹,定要立刻害病。
  阿弦知道厉害,喝道:“不许!”上前将陈基一把推开。
  陈基正觉着无端端眉心透凉,那股突然而来的寒意让他通身在瞬间森然,正难受中,遽然被阿弦一推,几乎踉跄跌倒。
  陈基震惊抬头,见阿弦挡在他身前,向着虚空之处喝道:“不要乱来。”
  陈基惊魂未定:“真的是……”
  阿弦见他已经站稳身形,欲言又止,垂眸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要去部里了,郎官也多珍重。”抱拳一揖,后退两步,转身去了。
  敏之冷笑着看了陈基一眼,追上阿弦道:“你倒是还挺关心他的。”
  阿弦道:“他并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害他?”
  敏之皱皱眉:“我就是讨厌他而已,何况又死不了人,顶多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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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至户部,披风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阿弦将披风除下,抖了干净,书吏接过去给她挂在炉火旁边。
  敏之自来熟地在她书案旁边坐了,阿弦挽起袖子略烤了一会儿火,便去翻看桌上公文。
  敏之在旁看着她凝神细看的模样,叹道:“你可真是个古怪之人,好端端地当什么女官,劳心劳力,时不时还有性命之忧,被人当成棋子就这样高兴么?”
  阿弦正凝神想事情,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敏之叹了声:“傻成这个地步,也是难得。”
  阿弦才抬头道:“你方才说什么棋子?”
  敏之啼笑皆非:“说你这个棋子,为人上天入地,倘若之前江南一行你折在那里,岂不是千古奇冤了?”
  阿弦道:“有什么冤不冤,是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敏之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那你可知道,那括州刺史张勱,在押解长安的路上,暴病身亡?”
  阿弦一惊,抬头看向敏之:“是真的?”这件事因已移交大理寺负责处置,是以阿弦竟不知情。
  敏之道:“你不如猜猜,他是真的暴病身亡,还是……”
  “是有人想杀他灭口?”
  敏之笑道:“孺子可教,那你不如想想,是什么人想张勱死?”
  阿弦不禁握紧了拳:“武三思?”
  敏之挑了挑眉,然后笑了笑:“就算你知道,你又能怎么样?”他若有所思道,“就连崔晔也奈何不了他呢……何况是你?”
  阿弦微怔:“阿叔?他怎么了?”
  敏之敛了笑,沉声道:“你不如再猜一猜,当初害的崔晔那一行人折在羁縻州,又是谁的幕后主使?”
  阿弦蓦地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敏之,但在这时候,她却又想起当初在梁侯府地牢里,摩罗王曾要挟武三思的那句话。
  敏之冷笑道:“你不必过于惊讶,崔晔当初还怀疑我呢……但直到如今,他应该已经……”忽然敏之转头看向门口:“有人来了。”
  
 
第219章 神出鬼没
  敏之说罢, 阿弦却听不见外头有脚步声, 走到门口往外一看才吃了一惊。
  原来从门外廊下, 有两道人影正往此处走来,一高一矮,身后跟着数名随从, 都是宫装。
  这来人, 竟是太平公主跟沛王李贤。
  阿弦一惊之下便迎了出门, 那边儿两人也看见了她,太平先加快步子赶了过来:“小弦子!”见她要行礼, 便先拦住了。
  李贤也走到跟前:“十八弟, 向来可好?”
  阿弦见他们两人身上带雪, 便道:“多谢殿下, 还请里头说话。”
  请了两位殿下进内落座,又亲自给他们两人端了热茶,阿弦才问道:“怎么殿下们竟到部里来了, 可是有事?”
  李贤听她询问, 这才转开目光看向太平, 太平道:“先前你去江南,直到回来,这么长的时间里不曾见面,心中实在想念,本来想叫你到宫里去陪我说话,母后说这样不好,毕竟你现在是朝中臣子了。”
  李贤接口:“原先她想去怀贞坊, 只是毕竟不知你何时回去,还是来这里方便些,你不怪我们来的贸然吧?”
  阿弦道:“殿下说哪里的话。”
  李贤一笑,目光从她面上移开,打量屋内的布置,却见就如寻常的办公房间一样,并没什么特殊,只是在桌上有一个朴拙的白瓶,里头放了一枝有些干枯了的梅花,虽然枯萎,却仍有淡淡地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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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自打他两人来到,敏之便一直都在阿弦身后,并不去靠近李贤跟太平,也并不出声,比之先前的聒噪,简直安静的可疑。
  这让阿弦不大自在,总觉得是被他窥视着一样,背后隐隐发寒。
  偏偏太平道:“你是不是早也知道了表哥的事?”
  阿弦一震:“啊,是,已经知道了。”
  虽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太平的双眼仍是红了起来,道:“我至今仍有些无法接受,无法相信表哥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阿弦很想回头看一看敏之脸上是何表情,却只能按捺端坐。
  太平道:“原本要处罚表哥之时我本求过母后,只是母后说,因表哥所做实在过分,便罚他去雷州待一段时候,等过几个月后再召他回来就是了,想不到,路上偏又出事。”
  敏之被摩罗王附体之时虽曾不利于太平,但毕竟是从小儿陪她玩耍的最喜欢之人,提起来,太平又潸然泪下。
  阿弦身后敏之仍不做声,若非那淡淡寒气依然,几乎以为这鬼已经走了。
  李贤正起身去打量那瓶中梅花,闻言回头道:“这便是天有不测风云,又有什么法子?只是你不可再哭了,若是等会儿回宫,母后看见你眼睛发红,必然又要问起来,岂不是连累人么?”
  太平听了,吸吸鼻子道:“我就是忍不住。之前几次做梦都梦见表哥,一想到再不能见到他了……真是可怜。”
  阿弦见太平泪眼汪汪的,带着哭腔,心中不忍,同时也掀起她心中感伤,便取了一块儿帕子,走到太平跟前儿递了给她:“殿下节哀,擦一擦泪。”
  这会儿便回头看一眼敏之,却见他贴在墙边立着,身形却是若有似无,仿佛置身在浓雾之中,不似之前那样清晰。
  正不知究竟,太平接了帕子,吸着鼻子闷声道:“有一件事你定然是不知道的。”
  阿弦便问何事,太平道:“杨尚原来有了身孕,是表哥的遗腹子。”
  阿弦听她指的是这个,不禁又看向敏之,然而这回,敏之的身形更淡了,阿弦一时忘了太平,只顾盯着敏之看,却听他“唉”地长叹了声,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阿弦大惊,心中竟有种不安之意,忙上前一步。
  眼前光线一暗,却是李贤走过来拦住了她问:“你怎么了?”
  原来李贤虽然是站在梅瓶旁边,实则时时刻刻打量着她的举止神情,早见到她举止有异,李贤当然想不到她在看什么,只是出自本能过来照料而已。
  阿弦站住脚,目光环顾屋内,果然不见了敏之,她勉强道:“我只是……太过诧异了。”
  这会儿太平也起身道:“是呀,谁也想不到,不过母后却很高兴,还特意召了杨尚进宫,安慰让她好生养胎,说她肚子里的小孩子将来前途无量呢。”
  阿弦自不知此事,听太平这般说,心里倒也替敏之觉着安慰。
  李贤见她唧唧喳喳地只说敏之的事,又看阿弦脸色不对,还以为阿弦不喜欢听此事,便故意转开话题道:“你怎地一见面,就说这些令人心里难过的?”
  太平道:“我在宫中也没有人能说这些,何况小弦子之前也跟过表哥,该不介意我说这些的。”
  阿弦点头:“是,多谢公主告诉我这些才是。”
  太平擦了擦泪,举手抚在胸口:“其实我还要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护身符,自从戴了这个,我自觉心安多了,更是再也不曾见到什么古怪的东西。”
  阿弦一笑:“对殿下有用是最好不过的。”
  李贤对太平道:“你去喝一杯茶缓缓神。”
  太平依言走开,李贤轻轻拉了拉阿弦的衣袖,两人走开数步,李贤才悄声问道:“那天,因事情紧急我也并未多想,后来才听说此物是窥基法师给你的……天下也只此一件,你把它给了太平,自己呢?可有没有妨碍?”
  阿弦道:“殿下放心,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李贤也知道自己多此一问,凝眸看了阿弦片刻:“罢了,也是我乱担心而已。”
  阿弦觉着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说不上来,便问:“殿下怎地在此时回京了?”
  李贤还未回答,旁边太平道:“太子哥哥病的有些不好,说是要见贤哥哥,母后才派人把他叫回来的。”
  入冬之后,太子李弘的病情反复,近来越发重了,御医们束手无策,暗暗地甚至有些流言四起。
  李贤补充说道:“我昨日已经探视过太子哥哥了,今日再陪他一日,明天就回雍州了。”
  阿弦道:“时气不好,殿下也要多留心身体。”
  李贤笑容乍现,道:“知道了,我会的。”
  两人又略坐片刻,知道户部不比家里,阿弦又且有正事要做,不好多耽搁,便双双起身。
  临出门之时,阿弦叫道:“殿下。”
  李贤对上她的眼神,便往回走了几步:“怎么了?”
  阿弦道:“殿下,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同殿下说。”
  李贤道:“你何时也学的这般谨慎小心?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阿弦对上他温和询问的双眸:“殿下……虽宅心仁厚,但也不可尽信身旁之人,尤其是……”思来想去,把心一横:“总之,殿下身边儿宠信之人中,有个奸佞小人,殿下你、还是及早远离此人最好。”
  李贤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愕然之余,脸上泛起微红,竟脱口道:“可是崔师傅跟你说了什么?”
  阿弦愕然:“什么?”
  李贤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绝非崔晔,顿时越窘。
  两人相对,十分尴尬,幸好太平叫道:“你们两个又有什么瞒着我的体己话?”
  李贤才反应过来:“就来了。”回身要走,又转头看向阿弦,眼神闪烁:“你所说的这人,我会留意……”含混应了句,便同太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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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看着李贤离去的身影,轻轻一叹。
  她又放眼院中廊下各处,却都不见敏之,只得返回,仍埋头处理公务。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腹中略觉饥饿,阿弦掂着拣出来的一分公文,放在旁边。
  正要出门觅食,才开门,便见门口檐下,敏之悄然无声地立在此处。
  幸好已是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阿弦止步,打量着他问道:“殿下方才怎么忽然不见了?”
  敏之微微抬头,看着漫天的雪:“你把窥基的那个护身符给了太平,我还能靠近她的身么?”
  阿弦恍然,这才明白过来,佛光普照,敏之的阴灵自然禁受不住,所以才若隐若现,乃至遁走回避。
  阿弦道:“公主方才所说,殿下都听见了?公主甚是怀念殿下。”
  敏之淡笑:“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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