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八月薇妮
时间:2017-12-12 16:05:50

  杨尚道:“哥哥……”
  杨立心领神会,忙追出来, 一路出了二门,才见阿弦扶着墙, 正在抚着颈间咳嗽。
  杨立望着她强忍痛苦的模样,心中懊悔惭愧,忙上前道:“女官……”
  阿弦缓缓回头。
  杨立看着她脸上的血痕, 又见她脸色憔悴, 越发忐忑道:“你怎么样?不如且歇一歇,我请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阿弦笑了笑:“我没事, 杨公子回去吧,好生看护夫人……跟小公子。”
  杨立心头感慰:“女官, 之前我……我误会了你,多有得罪。我向你赔礼了。”他拱手,深深鞠躬作揖。
  阿弦笑道:“没什么, 我并未放在心上。公子留步,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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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立惴惴,到底送出了府门。
  阿弦精疲力竭,昏头昏脑地几乎无法爬上车,扶着车辕喘气。
  杨立正在上前相助, 听到马蹄声响迅速靠近。
  那来人早翻身下马,先把阿弦扶住:“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立已经看清来人:“殿下!”
  阿弦也听清了这把声音:“殿下?”
  来者正是沛王李贤,李贤向着杨立一点头,道:“我才听说了表嫂居然提前要生了,不知究竟,便来看一看……”
  杨立这才露出笑容道:“方才已经生了,是个小子。”
  李贤喜道:“大喜!”
  原来李贤本听人说消息不妙,如今见杨立雨过天晴似的,必是转危为安了,也随着心头一宽。
  李贤又问阿弦:“你怎么也在呢?”
  阿弦绝口不提别的,笑道:“我也来凑热闹的。”
  杨立欲言又止。
  阿弦挥手道:“殿下去看看小孩子吧。”
  李贤担心地看着她:“但是你……”
  “我先回去了。”阿弦道:“不妨事,大概今日跑的地方多了些,略觉困倦。”
  李贤把心一横,回头对杨立道:“哥哥,我先送阿弦回怀贞坊,回头再来看望表嫂跟孩子。”
  杨立正也放心不下阿弦,闻言正合心意:“殿下且去,不忙,我帮你带话。”
  阿弦甚是意外,才要拒绝,李贤手上用力,已将她半抱半扶着送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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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先在驿馆内同阴阳师相持不下,又在杨府驱退恶鬼,早就劳累不堪,也无力去同李贤多言。
  上了车后,马车摇晃间,本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却歪头睡了过去。
  李贤在她对面儿,见她蜷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睡着,巴掌大的雪白的脸,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地阴影,腮上的血都凝结了,看来格外可怜。
  轻手轻脚地摘下披风,为她盖在身上。
  “一天之内,见了两次。”
  心中这般想着,李贤叹息:“虽然你不说,但我也知道,你去杨府一定是有缘由的。”
  杨立向来对阿弦并无好感,今日却一反常态送了出府,又是和颜悦色,李贤也能猜到几分。
  他因听说杨尚难产,且说的还很不好似的,这才飞马来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惊无险,再加上杨立态度的改变,想想也知道是为何。
  “当初遇到的时候,虽知道你天生不凡,却也想不到竟能如此……”
  眼底漾出了一片掩藏不住的爱慕之色,李贤忍不住抬手,替阿弦将额前的一缕乱发撩开,叹息:“只是为什么……居然一叶障目,不知道你其实是女孩子呢,如果早些知道,兴许就不必……”
  他心中如此感喟,却不敢说出来。
  手指无意中碰到阿弦的脸,虽知道不妥,但那种奇异的触感,一时让他无法挪开手。
  “我喜欢你啊,”李贤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我喜欢你啊,小弦子。”
  这刹那,天地万物仿佛都在眼前退却,连车厢外的嘈杂叫嚷声音也都消失无踪,他眼前所见都只有面前的这个人,而耳旁所闻,却都是自己激烈的无法按捺的心跳声。
  终于,鬼使神差一般,李贤凝视着面前熟睡的脸,俯身垂头,慢慢地向着她的唇上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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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沛王情不自禁之时,阿弦却若有所觉地动了动。
  李贤一怔,阿弦有些不安似的皱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直到看到近在咫尺的沛王:“殿下……?”
  原本阿弦还不以为意。
  然而李贤的神情,却在瞬间出卖了他的意图。
  马车内死寂。
  阿弦慢慢屏息,原本懵懂的双眼圆睁,在意识到有可能出现了何种状况后,她的双眼中满是骇然惊悸。
  “殿下?”阿弦无法相信,甚至本能地抵触,“殿下,在做什么?”
  虽然下意识地想逃避这个令人畏惧的状况,可理智却又明白,逃避不是最好的法子。
  “我……我没做什么。”李贤竟否认,但他实在不是个说谎的高手。
  阿弦看着沛王微红的脸,这瞬间,电闪雷鸣似的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跟李贤的种种相处,尤其是先前在他府里吃酒席,当时她还以为沛王何等恳切盛情,但……
  崔晔曾提醒她:自己虽是好意,留神被别人误解。
  当时她还暗觉着崔晔多心。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大意”!
  身体开始发抖,比先前面对恶鬼的时候更加恐惧跟寒冷。
  “殿下,殿下该回去了。”阿弦只仓促地说出了这一句。
  李贤听了这声,身心却一凉。
  他本来要答应的,可是转头之间,一句话冲口而出:“我喜欢你。”
  阿弦抬头,骇然看着他。
  李贤终于鼓足勇气,靠近过来:“阿弦,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住口!”阿弦厉声喝止。
  李贤一愣,阿弦慌张,又仿佛痛恨般皱眉道:“我不要听,你出去,出去!”
  李贤呆住了。
  他的脸色在瞬间煞白:“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只是……”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弦心神慌乱,几乎语无伦次。
  李贤赫然受伤的眼神,让阿弦无法面对,但现在的情形超出了她所有预知,更加不明白如何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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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
  崔晔将一应卷宗缓缓收起来,看看天色,料想阿弦的事该办的差不多了。
  他起身往外,正要先派人去打听打听她此刻在何处,忽然,心念所致,那人就出现了。
  崔晔一怔之下,惊喜过望,然而那喜色还未在脸上流露,他便知道不对了。
  阿弦踉跄几步,扶墙站住,仓皇抬头打量,眼神里满是骇然跟迷惘。
  崔晔色变,急闪身掠到她的身旁。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何事,阿弦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紧紧抱住:“阿叔,阿叔……”她低低而急切地唤他,带些哭腔。
  难得的她主动如此,崔晔却丝毫喜悦之意都无,心头反而一沉。
  “别怕,阿弦别怕。”心念急若闪电,在一刹那想过了无数个可能。
  但到底是他,见惯风浪波澜不惊的人物。
  崔晔反而极快镇定下来,他冷静地将怀中发抖的身体轻轻地环抱住,温声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在呢。”
  毫不讳言,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能为她好好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贤儿:我哪里比不上他
  小弦子:你是我弟啊混蛋!
  阿叔:那是你未来的师娘啊逆徒(当然还是你姐
  书记:楼上辈分乱了!
  小桓:吃瓜看戏,前排就坐~
 
 
第257章 天真而灿烂
  崔晔原本认为阿弦如此,第一个可能便是敏之出了事, 毕竟她正也是为敏之才去崇仁坊寻找阿倍广目。
  就算如此, 崔晔也未曾轻易下定论,只是先将阿弦带到屋内。
  待她心境缓和了些, 崔晔才问道:“到底出了何事?慢慢告诉我可好?”
  阿弦迟疑地抬头,却有些无法启齿。
  兴许崔晔早有所料, 或许未必是预测到一定会发生,但以他的洞察力, 多半感知到了不妥。可是这会儿又如何跟他开口?
  毕竟,关于她自己的身世,她从未跟崔晔提过。
  阿弦抬头, 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崔晔, ——也许,这是个机会吗?
  从桐县救了他直到现在, 虽然历经许多波折,但不得不承认, 崔晔在她心中越来越重要,对他而言……她或许也是如此。
  阿弦相信他,甚至有些不自觉地依赖着他, 虽然她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毕竟从小儿当男孩儿长大,又被鬼怪们惊吓习惯,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通常都会尽量自己处理妥当,很少如今日这样。
  但无可否认, 在经历同阴阳师交手,杨府惊魂,又被李贤所骇之后,阿弦最想见的便是崔晔,她想要紧紧地靠在他怀中,感觉他的体温,是寻求他的庇护也好,安抚也罢,总之,一定要见到他,见到他才会安心似的。
  崔晔应该是值得信任的,阿弦明白。但是她的身世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让她吃不准告诉崔晔后,他会是怎样反应,毕竟……他是朝臣,是士族之子,他总会有他的考量。
  忽然阿弦想起来,被牡丹所摄的那晚上,听见的康伯跟崔晔的对话。
  ——这不仅仅关乎你一个人的身家性命。
  心底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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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晔见她只是仰头看着自己却不言语,心头不安加重了几分,面上却并不曾流露出来,只温声道:“怎么不说话?”
  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她的头已经不似先前那样烧烫了,却显得他的手掌格外炙热。
  阿弦呆了呆:“阿叔的手很热……是因为之前……吗?”
  崔晔缩手成拳,笑容里有一丝很浅的微赧:“没什么……不打紧。”
  阿弦凝视着他的笑,眼睛迅速红了起来,她重新张开双臂将他拦腰抱住。
  崔晔一怔,擎起的手停了停,又缓缓落下,在她的单薄的背上轻轻抚过:“傻孩子,怎么了?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求之不得呢。”
  因为病中,他的嗓音比平日低沉了些许,却搅动得阿弦的心软软的,恨不得放声大哭。
  “我有个很可怕的秘密,”阿弦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我不敢告诉阿叔。”
  崔晔脸色微变,听见阿弦这句话的瞬间,顿时将他先前千万种设想都打碎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残酷的事实。
  “我不敢告诉你……”阿弦压低了声音,泪从眼中一涌而出,将他的衣襟打湿。
  修长的手指从阿弦的背上抬起,抚在她的后颈间,揉了揉她细碎柔软的头发,崔晔道:“为何不敢告诉我?”
  “我不知道。”
  “我本以为,阿弦跟我之间并无秘密。”眼底掠过一丝愧疚。
  阿弦理了理杂乱的思绪:“或许我怕,阿叔知道了后会不理我。”
  崔晔顿了顿,手沿着她的颈间往前,轻轻地将她的下巴抬起:“阿弦若是不相信我,那就不必告诉我。”
  “我相信阿叔。”她的眼中泪光闪烁,“但是……我讨厌这件事,我不愿意去想。”
  “那你肯告诉阿叔吗?”
  片刻窒息,但等对上他沉静的眸色,阿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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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现在阿弦确定,她喜欢崔晔,至为喜欢。
  所以……她愿意将那个不愿对任何人提起的身世之谜告诉他。
  她相信他。
  但如果因此而有个什么万一,她也并不后悔。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阿弦意料。
  下定了决心,阿弦道:“这件事,得从桐县的时候说起,伯伯他……他出事后……”
  崔晔听到这里,眼中光芒闪烁,然后道:“阿弦要跟我说的,是不是……跟你的身世有关?”
  阿弦正艰难地试图讲述明白,猛然听见崔晔回了这一句,就像是雷声过耳:“你、你说什么?”
  崔晔却不回答。
  他转身走到门口,往外瞧了一眼,庭院寂静,正是节下将至,没有人愿意留在本部里公干。
  阿弦见他如此谨慎,早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崔晔,道:“阿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崔晔回身,目光相对间,他道:“是,我知道。”
  脚下一软,阿弦几乎跌倒。
  崔晔重新走到她的身旁,阿弦眼睁睁看着,面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悚惧之色,她还要后退,却被崔晔握住手:“阿弦听我说。”
  如果说被李贤表白,已经让她茫然无所适从,那现在崔晔的这句话,则完全让她失了神智。
  阿弦喃喃问:“你、你要说什么?”
  崔晔道:“在桐县朱伯出事后,我因知道他是去找苏大将军的,所以我曾去寻大将军问过内情。”
  “所以……”心底像是塞了什么,让她呼吸困难。
  喉头一动,崔晔仍沉声道:“所以……是,我知道了朱伯的真正身份,也知道了你……你原本是安……”
  “不、不是。”本能地说了句,阿弦想甩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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