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周敏被水冲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人其实不少。但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毕竟一个小姑娘,捞起来了如何处置也是麻烦,所以其他人都忙着捞一起冲下来的东西,只有齐老三过去救了她。
所以这会儿,那些曾经跟齐老三一起捞东西的人自然就生出了几分叹息。想当初,本来他们也是有机会将周敏领回家的,可惜一念之差,没有选择这么做。所以现在也就只能眼看着齐家发达。
冬婶在一旁擦桌子,听到这话,笑道,“你们还真别不信,这啊,就是命!那命里该有的,必然就会有。命里没有的,送到你眼前,那也不是你的!老三当时多凶险,大家也都是看见了的。那就是一道坎,他跨过去了,福气可不就来了?该得他下半生有这么一场富贵,羡慕也没用!”
这倒是,其他人顿时附和起来。将这件事附会上了天意和神明之后,心里自然也就好过多了。
毕竟命这种东西,不能不信。
到了巳时正,齐家的流水席就开始了。一直到太阳西斜,没有前来赴宴的客人了,这才结束。不过宴席虽然结束了,大家却没有立刻散去,毕竟婚礼还没有开始,那才是大热闹呢!
吃完席面之后,迎亲队就出发了。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所以没有直接上山,而是下了山,绕着齐家山转了一圈,然后重新走回来,这才上山去接人。
这会儿周敏已经等得没脾气了。
她今天简直就像是个娃娃,装扮好了之后摆在那里供大家过来欣赏,这大半天功夫,进进出出来看新娘子的人周敏已经数不清了,一开始还会羞涩,到后来完全变成了麻木。
好在喜娘的妆涂得很厚,本来也要求她不要有太多表情,以免弄坏了妆面,所以她就算面无表情,也没人觉得奇怪。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自己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被打扮成个大红包。
实际上,礼服的颜色以黑色为主体,红色只是其中的点缀,但这种黑色看上去却并不沉闷,因为上面还有许多的绣花点缀,同时因为是比量着周敏的身材裁剪,所以端庄稳重中又能显出她的个人特点,并不会显得千篇一律。
除此之外,盖头这种东西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总算远远听见了喇叭和鞭炮的声音,又有人从外面跑进来通报消息,说是新郎官来迎亲了,周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当泥人给人参观的时间总算是要结束了。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因为这才只是开始。
明明就只有短短的一段路,按理说前面有人来通报,迎亲的队伍后脚就应该到了。但事实上,周敏这边已经慌忙给新娘子穿好鞋子准备出门了,那边迎亲队却迟迟未至。
直到出去看热闹的人回来,才知道原来队伍走到邱家别院那边,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人的自然是唐一彦和邱玹这两个“娘家人”。习俗之中新郎官迎亲,总免不了要被娘家人刁难一番,好让他知道新娘子有人撑腰,往后不敢轻慢。
要说唐一彦和邱玹跟石头有什么仇怨,那倒也不至于但一点点不爽肯定是有的。所以今天两人可谓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来刁难他。
直到时间差不多,再耽误下去就要误了吉时,两人这才高抬贵手,把人放了过去。
折腾了这么一遭,石头到了小楼这边时,二月的天气里,竟然也出了满头的汗。他几步上了楼,看到周敏,才放下了心,朝她伸出手,“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喜娘正准备开口拦着,就被阿香给拉开了。
那边石头已经背转身,将周敏给背了起来。按理说,新娘子应该由娘家兄弟背出门,送上轿子。但严格说来石头的身份,也可以算得上周敏的身份,由他来背人,也不能说是不符合规矩。就连昨天说要亲自送周敏出门的唐一彦都没来跟他抢这个差事。
新娘子的轿子在前,后面跟着的,就是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了。同样是绕着齐家山转了一圈,然后才回了主屋那边。不过大件的家具昨天就已经送过来了,所以今天的队伍并不算夸张。
轿子一直到红毯前才停下,喜娘撑了伞,将周敏扶出来,垮过火盆和马鞍,就进了门。
堂上齐老三和安氏已经在等着了,吉时已至,新人拜堂。
除了三叩三拜之外,还有一些本地才有的风俗,林林总总十分复杂,直到主持礼仪的九叔公高声宣布,“礼成!”一对新人才被推搡着送入洞房,而后又是一系列的仪式,撒帐结缡,饮合卺酒等。
等到喜娘带着众人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两位新人,周敏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拔头上的首饰。
她的头发不多,平时挽发也都是很简单的发型,最多用一两根簪子,所以这满头的首饰,对她来说是非常大的负担,顶了这半天,头皮已经隐隐作痛了,这会儿自然希望松散些。
不过手才收回去就被石头给握住了。
“先别弄这个。”石头说,“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周敏莫名。
石头小心的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娘子今日真美,你平常不做这样的打扮,难得一见,自然要多看几眼。”
周敏脸色不由古怪起来,“你喜欢……这种打扮?”
这种脸上涂上厚厚一层粉,然后再将各个五官描绘加粗,最后打上腮红的妆容究竟哪里美了?远看还好,估计五官会比较秾艳,凑近了就能够很清楚的看出脂粉的痕迹,还能闻到香气。
周敏承认,这种重大场合浓妆是应该的,而且在油灯和蜡烛的光照下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分别,但是石头这会儿可是跟她脸对着脸。还能脱口而出称赞,莫非他的审美居然是这种风格?
石头听到这个问题,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脸上便露出了几分迟疑,“我的意思是,从前没见过你这样的装扮,偶尔看一次,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似的。”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娘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美。”
“咦?”周敏惊奇的看着她,“今日你嘴上抹了蜜糖不成?”
“是啊,甜得很,娘子要不要尝尝?”石头顺势问。
周敏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的嘴抹没抹蜜糖我不知道,但我这唇上都是胭脂,你确定要尝尝?”
石头作势凑过来亲她,周敏把人推开,“你看够了没有?这些首饰戴着沉得很,我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先让我把它取下来。”说着伸手去拆头上的簪钗,一边拆一边问石头,“对了,你不出去待客么?”
“不用。”石头上前替她解开头发,一面道,“咱们家今儿开的是流水席,行礼之前宾客们就已经吃过了,观了礼直接回家,不需要再设酒宴,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不得不说,齐老三这个安排也算是歪打正着。
如果石头这会儿出去敬酒,必定会被多灌几杯。但白天的时候,虽然酒席上他也去敬了酒,但因为还要去迎亲,所以大家也不好狠灌,毕竟新郎官还得接受娘家人的考验,要是喝晕了头,到时候耽误了事算谁的?
所以石头此刻才得意清清静静的陪着周敏坐在这儿说话。
反正行礼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这会儿本来就是该安置的时间,他顺势留在新房,门一关,自然不虞会被人打扰。
周敏闻言,也放了心。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太想新婚夜应付一个喝醉了的酒鬼,现在这样,再好不过。
两人合力将她头上的钗环卸了,头发放下来,周敏便觉得头皮一阵阵的疼。石头只得用手指轻轻的替她按压舒缓。结果按了一回,收回手时才发现满手的头油。
“喜娘也太舍得了些,是不是一瓶头油都用了?”石头伸着两只手,忍不住调侃道。
周敏扔了一张帕子给他,“得先去烧个水沐浴洗头,否则今晚怎么睡?”
“我去吧。”石头擦了手,起身开了后门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要将这里用作新人的婚房,总之当初这后面就搭了一个罩房,用作浴室连烧水的灶都有,又引了水进来。两人这会儿要用水也不用再出去弄,直接在这里烧就可以了。
周敏拆完了头发,又将外面的大衣服脱了下来,立刻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十几斤,走起路来轻快得好像随时会飞起来。
周敏反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下来,才觉得各处都隐隐有些僵硬酸痛。
结婚实在是太累了。
这还是这个时代的新娘子要忙的事情不多,从头到尾只要坐在那里任由别人摆弄,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坐着等待,不需要像现代那样换好几套衣服,又要踩着高跟鞋敬酒。
亏得大多数人一辈子只需要结一次婚。
周敏简直怀疑这么复杂的仪式,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让新人们感觉到结婚的辛苦,从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免得反复折腾。
歇了一会儿,转头看见床上到处都是方才用来撒帐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根本没办法直接睡,于是又站起来,开始收拾床铺。等石头烧好了水,她这里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弄出来满满一捧干果。
周敏就坐在桌前,一个一个的剥开来吃。
石头走回来,见此情形,不由道,“桌上有饭菜,你怎么不吃?”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都凉了,怎么吃?”周敏叹气,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气温当然也不会太高,桌上的饭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出来的,全都凝了油脂,根本无法下口。
点了红烛的台子上倒是还摆了两盘点心,又太甜,周敏累了一天,没什么胃口,其实也饿过了劲头,只想吃点儿清淡好消化的,然后赶紧休息。
石头过来看了一眼,便道,“那你先去沐浴,正好还有火,我用这些米饭熬点粥吧。”
周敏才进了屋,开始脱衣服,石头就跟进来了。她吓了一跳,连忙掩好衣襟问,“你进来做什么?”
石头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碗,“我进来煮粥。”
有理有据。
虽然已经成亲了,算是夫妻,但是周敏暂时还是不太能接受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勒令石头到外头等她弄完了再进来。
然后也不敢耽误,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里。
第一步就是舀水将一脸的脂粉都洗干净,感觉像是揭下了一层脸皮,几乎能感觉到所谓“皮肤在呼吸”的境界。周敏遂决定,以后要经常让皮肤自由呼吸,免得憋死了。
等她洗完脸,一转头就看到石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周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表现得像被劫进土匪窝里的良家女子,“你要干什么?”
“要帮你洗头吗?”石头问。
这个嘛……还真需要。头发长了,打理起来本来就很麻烦,今天头发上又实在是太多油,周敏自己一个人估计要折腾很久,有人愿意帮忙,他自然不会不愿意。
于是石头取了一只盆搁在外面,然后让周敏仰头靠在浴桶边缘,将她的头发都理好抓在手里,舀了水浸湿头发,再用皂角一点一点的清洗。
他的动作很慢,其间还时不时轻柔的按压一下头皮,让周敏放松。
没一会儿,周敏就觉得这样的确比自己洗头方便多了。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水,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已经将上半身的曲线都暴露在了石头眼中。
所以等石头替她冲好了头发,用干毛巾包起来,然后自己脱了衣服也钻进浴桶里时,周敏不由吓了一跳。
可惜大势已去,这个时候任何挣扎都是无效的。没一会儿,她就浑身发软的倒在石头怀里,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耳边是水烧开的“咕嘟咕嘟”的声音,周敏转动脑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她连忙提醒石头,“你的粥……”
“嗯,我看着呢。”石头回应。
在锅里的粥烧干之前,石头终于抱着周敏离开了浴室,顺便将火灭了。
但两人也没顾得上喝粥,战场从浴室转移到卧房那张新打好的雕花红漆大床上,耐着性子做了半天前戏,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石头,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周敏吃干抹净,半点渣都不剩。
新婚夜的红烛是不能熄灭的,要一直让它燃到天明自然熄灭,象征着长长久久。
烛影摇红,罗账内春正浓、花正艳。
……
周敏最后是被石头抱在怀里,勉强喂下去一碗粥,就直接陷入了酣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就是梦里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球,被狮子按在爪下动弹不得,始终只能保持一个姿势,睡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所以迷迷糊糊一睁开眼睛,就正好对上了床栏上镶嵌着的一张“狮子滚绣球”的木版画,周敏一个激灵,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被石头搂在怀里。他修长的四肢都紧紧缠在她身上,难怪会觉得动弹不得。
周敏打了个呵欠,然后艰难的在石头怀里转了个身。这动静自然也把他闹醒了,不过意识还有些迷糊,下巴自然地在她光洁的肩上蹭了蹭。周敏被他的胡子扎得不舒服,伸手去推,却被石头握住了手,放在唇边亲吻。
“什么时辰了?”周敏开口,然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估计是昨晚哭得太厉害了。
帷帐放下来,床上就自成空间,光线昏暗,很难判断时间。所以石头听到周敏的话,吻了吻她的发顶,才伸手撩开帐子,看了看旁边的刻漏,“辰初了。”
其实平常周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起床,石头要更早一些。但今日却不同以往,听说已经这时候了,周敏一惊,就要坐起来。但这么一坐,她才发现自己腰部以下到大腿都十分不适,稍微一动就引起一阵酸痛,某个不能描写的地方更始终有种异样的感觉。
虽然昨晚石头已经检查过没有受伤,而且又哄又劝的给她涂了药,但还是会不舒服。
她一时不查,只能又倒了回去。
“身体不舒服吗?”石头殷勤的问,同时伸手过来替她揉按腰部。
周敏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虽然很想继续休息,但今天要起来敬茶,这会儿不算晚,但也绝对不早,周敏也只能咬牙坚持。她拍开石头的手,慢慢坐了起来,取了放在旁边的衣服,慢慢穿。
“我来吧。”石头见她动作十分不灵活,连忙伸手将衣服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