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是自己亲手救过,是战场上并肩而战的兄弟!
这些老将沦落兖州,自己节衣缩食,变卖家产,仍然是救济他们。
这一切,都是为了笼络人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些人又怎么会这样子没良心,被晏修唆使,居然是出卖自己。
“什么同袍情意?实在是可笑。父亲,他们佩服你,是因为你是大夏的忠臣。如今人家在兖州安居乐业,有儿有女,子侄在军中做官,谁想陪着你这个瞎子,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
晏修啧啧做声:“你可是奇怪,为何他们的心思,你竟然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其实你有了叛国之心,这些老部下也是无可奈何。我告诉他们,若你起事失败,就算是没有参与,必定也是会被连累。谁不知晓,当年在军中,他们都是对你忠心耿耿。不如虚以委蛇,借机除去那些前朝余孽,如此不但可以阻止你泥足深陷,还能立下功劳。这样子既对得起你,也是对得起自己。都是我这个孝顺儿子,教导了他们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大家都觉得,你脑子糊涂了,一起哄哄你呢。”
晏侯爷素来心高气傲,一阵子气血上涌,蓦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忽而觉得无助,阵阵气苦,自己眼睛瞎了,居然是被如此戏弄,然而却又是无可奈何。
晏修叹了口气:“我唯一没去说动的,就是韩叔叔吧。他待你最是忠心,就是有个为你好的借口,也绝不会跟其他一样为了自己利益出卖戏弄你。父亲,你却杀了他,没肯留他性命。这世上真正待你好的,我母亲还有韩叔叔,你都是没如何在意吧。”
说到了这儿,晏修举起了手臂,咚的一下,一枚袖箭顿时就飞了出去,一下子就扎在了晏侯爷的胸口。
晏侯爷出血不多,只不过胸口流出的血却渐渐变成了黑色了。
晏修轻笑了一声,晏侯爷死了,大可以推给那些前朝余孽之上。
那些缙云侯的旧部,也许会心生怀疑,可是必定不会深究。
晏侯爷根本不知道,自己当众杀死韩琦,其余旧部是何等心寒吧。只恐怕原本就算是有些情分,如今也是当然无存了。
晏修随意倾倒了油灯,房间之中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也是噼里啪啦了。
原本缙云侯府之中的下人纷纷慌乱出逃,而晏修却也是映衬着背后的火光,一步步的走出去。
他蓦然足部顿了顿,轻轻的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娃娃。
这个小娃娃,是容秋娘自个儿做的。因为真正的晏修从小被送了出去,再没见到容秋娘了。
容秋娘思念孩子,就做了这个娃娃,绣成了男孩子的模样。
也许因为做这个玩意儿时候,容秋娘心神不宁,故而刺破了手指。有那么几点鲜血就滴落在了布匹之上,如今瞧着却也是有些旧了。
前世自己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狂,等到自己清醒过来时候,容秋娘和晏侯爷脑袋已经是被全砍下来。不但如此,整个缙云侯府的下人都被屠杀干净,身子也是被砍成了几块儿。
那时候,他放火烧了屋子,死死的握着这个娃娃跑了出去。
后来这个娃娃变得脏兮兮的了,他也是舍不得放开,就算死了时候,仍然是将这个脏兮兮的娃娃捏在了手里。
晏修轻轻的叹了口气。
也许自己内心之中,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子的洒脱。
他随手一扔,这个娃娃顿时也是被他扔到了后面,扔去了火中。
这样子的娃娃,很快被火舌舔动,烧得干干净净了。
这样子的东西,却也是再不会让他留在身边。
晏修的手指,却也是轻轻的比过了自己的胸口。自己这心脏,如今是空荡荡的,不会难受了,可是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被感情所耽的他固然是可笑和愚蠢,然而到底还是有一颗活人的心脏。
如今在缙云侯府被焚毁的同时,自己内心没有丝毫难受,可是似乎也是不像个活人。
晏修冉冉一笑,面容之上却也是忽而流转一缕孩子气的光彩。
城楼之上,兖州卫所士兵却也是与那忽而到来的前朝余孽战成一团。
这些前朝余孽,军队又被称之为狼军,面颊均用淡绿色的汁液化成了脸谱。要知晓云枫王朝原本起于巫楚之地,从前祭祀也是如此。战场之上的士兵,更喜爱如此装扮,震慑人心。
姚蛟这样子想着,反手一剑,顿时刺入了一名狼军士兵的胸口。
人群之中,一名女子身子窈窕,十分可人,可是却也是武技出挑,下手更是狠辣。
姚蛟留意到此女,却也是一甩去剑身上的尸首,阔步向着这黑衣少女而去。
据闻这前朝余孽之中,有一名锦城公主,不但手段狠辣,更是心计深沉。
此女隐隐是这些叛军的首领,说不定就是那位锦城公主。
姚蛟吹了一声口哨,精悍的面颊沾染了点点的血迹,却也是大步流星过去。
可正在此刻,一道淡色的身影却也是忽而轻飘飘的飞过来。
那人随意一挥,这黑衣少女额心顿时也是添了一点红点,竟似被什么硬物贯穿了头颅。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也是不可置信的倒下去。
男子一身素色的衣衫,面颊之上添了一块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了优雅的下颚。
刷的一下,他手中忽而添了一柄剑,剑锋轻掠间,刷的就割下去一颗狼军士兵的头颅。
那些人都没反应过来,均是被他如此诛杀。
一道身影轻轻的掠动之间,宛如一缕清风,竟似快得不可思议。一具具身躯倒落在地,层层叠叠。不单那些狼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就是兖州卫所的士兵,也是瞧得呆住了。
眼前之人,这样子的武功,又哪里好似活人。
就如一道鬼魅一般,纵横之间,顿时就取人性命了。
也是不知是谁吓破了胆,忽而便有人发疯似的,疯狂跑走。不但如此,那些狼军士兵好似受了感染一般,纷纷退开。
这些狼军士兵忠心耿耿,并且心狠手辣。跟跟随早就没有了的云枫王朝,如此行事,必定也是些彪悍的人。可是如今,让他们纷纷溃败,自然是因为对方是在是太过于可怕。那飘然而来的身影,却也好似是什么鬼魅之物,令人不觉生出了阵阵惧意。
姚蛟到了那死去的黑衣女子身边,轻轻擦去脸上的污秽。
这女子面容稚嫩,瞧着年纪也是不大,只不过死得突然,面颊之上也是微微有些扭曲之色。
他撕破了这女尸衣衫,却并无所得。
姚蛟是个百无禁忌的人,自然不会顾忌什么。云枫皇朝但凡皇族中人,必定是会在身上纹了特殊的刺青。可是眼前的女子,却也是并没有这个东西。可见她虽发号司令,却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人。那个真正的锦城公主,并没有出现在这儿。
姚蛟这样子想着,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困惑之色。
“若这锦城公主不在这儿,又该当在何处。”
他喃喃自语,蓦然灵光一闪,忽而有了一个想法。
如今兖州城中,也许最要紧的人,已经是那九公主王珠了。
若是那些乱贼有所算计,说不定会冲撞陈后,对上九公主。
姚蛟抬起头来时候,只见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已经是消失无踪。
天光初明,陈后一夜未眠,眼底却也是不觉添了青紫。
她面容颇有些憔悴之色,却也是没有什么睡意。
红娇不觉徐徐宽慰:“九公主早就成竹在胸,皇后娘娘你也是不必担心。”
陈后不觉微微苦笑,自己女儿如此年纪,就如男儿一般谋算这杀伐之事。其实她宁可女儿天真无邪,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可是生在帝王家,又如何能有什么安分日子。
正在此刻,走廊之上却也是传来了喧哗之声,红娇面颊之上顿时流转凝重之色。
白薇薇被两个带刀的宫婢拦下来,面上却也是流露出委屈之色。
她身后跟着谢玄朗,谢玄朗面色也是颇为不悦。
原本谢玄朗并不想来到这儿,若非白薇薇说动了他,他也不会来此。
白薇薇说得没有错,只有活下去,方才是能谈其他。
白薇薇心中自有盘算,此刻兖州一片混乱,若有人暗算谢玄朗,必定能将一切推到乱民身上。
自己这个九妹妹心狠手辣,能做出什么事情,谁也是没把握。
退一步讲,就算王珠没有害人之心,想来也不会上心保护自己。
来到了陈后这儿,不但更加安全,而且如果自己和谢玄朗在这儿死了,陈后必定难以交代。
就算上次陈后逐走白薇薇让她颜面无光,白薇薇却也是仍然来到这里。
“母后,就算你不喜欢女儿了,还盼望不要如此无情,将我和谢郎当成弃子,不管不顾。”
白薇薇嗓音之中,却也都是委屈之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后和王珠将她扔出去了,让她对付那些乱军。
如此哭诉,白薇薇却也是尽显委屈。
饶是如此,拦着白薇薇的两个人,却也是没有松动的意思。
陈后安全是再要紧不过,如今白薇薇刻意引了不少人围观,匆匆放人入内,若是陈后有什么意外,谁也担当不起。
白薇薇如此言语,却不见人家为之退让,委屈之余却也是顿时流露出了恼怒之色了。
“我是静怡公主,皇族养女,母后见不见,是她的事情。你们这些贱婢,还不快些退开。”
白薇薇挺起了胸口,却也是悄然握住了谢玄朗的手掌。
本来是白薇薇要强冲过去,谢玄朗反而为白薇薇觉得委屈。
若不是为了自己安全,白薇薇何至于殚精竭虑,并且还颜面尽失。
此等情状,更可以证明大夏皇族是亏待了白薇薇,并没有真心实意的对白薇薇了。
白薇薇这样子言语,也是想别人都是这样子认为。自己父亲是大夏忠良之臣,大夏的皇室却是对自己颇为苛刻。
只不过她这些弯弯道道的心思,都是化为面上的楚楚之色。
可惜她虽费尽了心思,却也是难以动摇拦住她的宫婢。
这等要紧的时候,九公主早就嘱咐,绝不能打搅陈后。
虽不敢对白薇薇不敬,却也是没见她们服软。
白薇薇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不觉一变,如此一来反而是她面上无光。
正在此刻,一名窈窕宫婢过来,形色匆匆,并且出示令牌:“两位姐姐,九公主说了,有事向皇后禀告。”
白薇薇被人打搅,满脸不悦。
拦路的宫婢已经是被白薇薇弄得焦头烂额,却也是放人进去。
眼见自己说的话,竟然不如王珠的口谕,白薇薇心中更是恼恨。
自己身为皇族养女,却根本毫无尊严。
然而一旁一名少女,却忽而开口:“两位姐姐,方才放进去的宫婢,似乎有些问题。”
说话的女子肌肤微黑,却是生得甜俏,嗓音更是又甜又脆,正是江家的养女江采。
这一次兖州发生时疫,这位江采也是主动请缨,散尽家资,前来帮忙。
只不过王珠不喜欢江家,更有几分提防之意。就算知晓江采能干,样子也和顺,却也是没有如何重用。
饶是如此,江采却也是并不埋怨,只与其他的宫婢在村中帮忙就是了。
如今开口的,正是江采。
听到江采这样子说,那拦路的宫婢却也是不觉微微一怔:“令牌却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江采秀眉轻皱,眼中却也是流转了几许困惑之色:“令牌虽无问题,我却觉得有些不是。九公主让人来见皇后,必定是会差潜紫枝姐姐等面熟的人,方才进去的宫婢,却是并不认得。”
她开了口,顿时觉得让两个宫婢一惊,不觉都纷纷折身回去。
昨日容秋娘的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不但村外有流民攻击,村中也是少不得奸细出没,做行刺之事。
若是有些不慎,让皇后娘娘有所伤损,那却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那宫婢已经踏入了房中。
陈后一颗心牵挂王珠,样子更不觉有些急切。
“如今外面如何,九公主又怎么样了?”
那宫婢垂着头,低低说了句话儿,嗓音也是不大。
陈后听不清楚,不觉向前走了一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也是异变突生!
那女子垂头之际,蓦然从手中取出了一柄利刃,向着陈后刺去!陈后是弱质女流,手无寸铁,眼瞧着就不是对手。而一旁的红娇妩媚的面孔之上顿时流转了一缕寒芒,手指在腰中一拂,顿时添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
红娇剑流寒光,就意欲将这刺客斩于剑下。
就在此刻,却见一道纤弱的身影扑过来,可巧就挡在了陈后的面前,替陈后挡了这一下。
一瞬间血花四溅!
红娇剑锋已到,顿时将那刺客手腕生生齐腕斩下。
那刺客惨叫了一声,面色苍白无比,唇瓣却也是渗透出点点黑血。
显然这个宫婢乃是死士,所以是早就怀有必死的决心了。
陈后自己虽然是没有事儿,可是那替她挡着的肉盾却生生被刺伤。
挡在陈后面前的,正是这江家的女儿江采。
方才她趁乱进来,千钧一发的时候,可巧就救了陈后一条命。她年纪轻轻,肩膀被利刃所刺透,却也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只不过如今她受伤颇重,身子也是软软的倒了下来。
白薇薇也是趁机踏入了房中,见到了地上已经是一死一伤,面色却也是白了,只吓得瑟瑟发抖。这些叛贼果真是可怕,杀人是不眨眼的。
她不觉呵斥起来:“你们这些下人,又是如何照顾母后?只知道为难于我,却也是不知道好生护住母后安全,反而将真正的刺客放进来。这就是你们所做之事?若非一个外人,母后如今已经是死了。”
白薇薇面上恼怒,心中却是解气。
陈后纵然是没有死,那也是受了惊吓。白薇薇心中,也是颇为幸灾乐祸。而且她觉得,那些拦着自己的宫婢,如今也就是一个死吧!
屋子里下人听了,那也是心情复杂难言,实在是恼怒得很。
白薇薇人在这儿,居然还有脸责怪别人。
若非她不分场合,就此闹事,那也是不会惹得别人分心乏术,让刺客有可趁之机。
如今白薇薇非但没有丝毫反省,反而是得理不饶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