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陈后回宫,许妃又霸占了权柄,想来相互之间,是少不了那么一场恶斗了。
既是如此,自己还是低调一些,隔山观虎斗,不必掺和。
任谁一边赢了,另外一边也是必定会元气大伤。
到时候,年轻又受宠的自己再强势出现在皇宫之中,光彩照人。
这样子想着,薛采凝唇角却也是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不过,那九公主可当真讨厌。
薛采凝这样子想着,眉头却也是不觉轻轻皱起来了,涌起了几许不悦之色。
正在此刻,那宫婢却也是不觉过来,面上堆欢:“薛小姐,你衣衫却也是好了。”
原本这种衣衫沾了酒渍,就已经是不能用了。
不过这宫婢心灵手巧,倒是弄得很好。沾上之后,如果立刻清洗,倒也是能弄得掉。如今再撑直了衣衫,慢慢的熨干,也是能恢复如初。
薛采凝一笑,拿出薛家用来赏人的金裸子,给了眼前的宫婢:“你叫什么名儿,手脚倒是利落。”
那宫婢怔了怔,便说道:“奴婢采秀,多些薛小姐赏赐了。”
薛采凝如今在宫中也是大方,赏赐也是丰厚,目的就是为了笼络住人心。
如今薛采凝目光轻扫,落在了采秀的腰间,倒是不觉微微一怔。
眼前的宫婢腰间一枚翠色的玉牌,做工十分精致,玉料更是温润。
薛采凝出身官宦人家,自然也是对这等玉料有些了解。
这种玉料名叫天翠青,乃是贡物,百姓不能使用。
采秀虽然是宫婢,到底是个奴才,怎么能用这样子绝好的东西?
这个念头在薛采凝的脑海之中一闪而没,却也是没有细细思量。
如今薛采凝却只想尽快去赴宴,快些再见夏熙帝。
夏熙帝虽然是人到中年,可他那灼热的目光,有时候却也是不觉让薛采凝的身躯微微发热了。
此时此刻,薛采凝脑子里忽而又想起了蓝氏对自己的劝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是如此,自己还是应该低调一些。而这件华美的衣衫,自己其实并不应该穿在身上,恣意招摇的。
可是薛采凝却偏偏克制不了自己的。
她一个未正式进宫的女子,却穿着尚衣局刻意为自己定制的华服,招摇而来,享受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薛采凝的内心却也是不觉欢喜雀跃起来了。
自己一个年轻的女子,在秀美的年华,盈盈入宫,那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能得到别人那羡慕嫉妒的目光,为了争奇斗艳,为了艳压群芳。
自己是薛家嫡出女儿,不但是家里那个庶出的薛娇瑛,就是别的女子,那也是不能跟自己相比。
薛采凝换好了衣衫,那宫婢又轻轻为了她整理了头发。
等薛采凝打扮妥当了,方才也是盈盈回到了大殿之中。
方才回来了,薛采凝却也是不觉隐隐察觉到了气氛很有些被微妙。
似乎自己换衣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今薛采凝不明所以,却也是不好询问,触及到夏熙帝的目光,只羞涩腼腆笑了笑。
薛采凝暗自心忖,待会儿自己再花些银钱,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候。
她眸色盈盈,秀丽挺拔,夏熙帝的目光落在了薛采凝的身上,顿时平添了几许火热。
陈后和许妃也还罢了,楚美人却也掩不住眼中一缕怨毒嫉恨之色。
这宫中其他的女子,纵然是没有了宠爱,到底还有地位。
可是楚美人这么多年了,仍然是卑微之躯。
伴随她年老色衰,曾经那些温柔宠爱也是荡然无存了。
正因为这个样子,楚美人内心之中,更是越发的恼恨。
这样子年轻的少女,靠着她婀娜的腰肢,妖娆的眼神,却也是吸引了夏熙帝全部的注意力。
楚美人内心忽而有些悲凉,自己一双儿女都是没在身边了,让她的内心之中竟无半点依靠。王竞被逐出宫去,就是偶有书信,也只与容太后说话儿,几乎不提自己这个宫婢出身的生母。
此时此刻,楚美人内心之中竟忽而有了一个念头,若是姝儿还在自己的身边,那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楚美人却也是不觉打了个寒颤。
那时候,王姝苦苦哀求,只求自己这个亲娘能救救她。
可她就软倒在一边,什么事儿都是没有做,什么话儿都是没有说。
因为,因为她这个当娘的一点法子都是没有。因为她还要保全自己的儿子,保全自己。
一股子悲凉怨毒之意,顿时涌上了楚美人的心头。
眼前这个年轻婀娜的美人儿,却也是越发显得可恨起来了。
楚美人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忽而发觉了什么,眼睛却也是顿时一亮。
“大胆!放肆!薛采凝你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如此不分尊卑,如此恣意行事的!”
原本这大殿之中还算清静,此时此刻却也是忽而回荡起了楚美人尖锐的嗓音。
众人俱是一惊,更不必提被点中名字的薛采凝了。
薛采凝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顺着那声音望过去,顿时也是瞧到了楚美人。
楚美人清秀的面颊微微有些扭曲,加之嗓音尖锐,薛采凝心中也是不觉升起了厌恶。
只因楚美人出身卑微,就算是有孕育皇子,薛采凝也是颇有些瞧不上她。
此时此刻,薛采凝也是不知道楚美人发什么疯。
楚美人人到中年,脂粉半褪,不过靠着给太后做洗脚婢苟延残喘,却朝着自己大呼小叫做什么?
薛采凝这样子想着,面颊之上却流转无辜之色。
未等别人说话,夏熙帝已经是不觉呵斥:“楚美人,这大殿之上,却不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楚美人顿时起身跪下来,流露出柔弱可怜之色:“陛下,陛下,非是我不知道礼数,实则是因为这个薛采凝太过于大胆,竟然是如此冒犯皇后。”
这么些年来,楚美人也知晓,夏熙帝是喜欢她柔柔弱弱的样子。
她越是身份卑贱,越是柔弱可欺,就是越发能引起男子的保护欲,能让夏熙帝得到满足。
然而楚美人却忘记了一点,这世事无常,谁都是会变的。
就如眼前的夏熙帝,已经是不那么吃楚美人一套。
更何况楚美人因为岁数到了,这一年多又是备受打击,眼角眉梢已经是隐隐有了皱纹。
同样的姿态,让着年轻的美人做来,自然是十分惹人怜爱。
可若是让半老徐娘装可怜,却也是未免是有些无趣。
楚美人瞧着面前的夏熙帝冷漠的面容,一颗心却也是渐渐凉了。
她对薛采凝的怨恨却也是不断加深,指着薛采凝说道:“这个贱婢,什么出身,她,她这衣裙之上,居然是凤凰刺绣。”
此话一出,夏熙帝已经到了唇瓣的呵斥却也是生生咽下去,众人的目光都是不觉落在了薛采凝的身上。
薛采凝听得一阵子恼怒:“当真是胡言乱语,我身上刺绣乃是鸾鸟,怎么会是什么凤凰。”
一边这样子说着,薛采凝手指轻轻的拂过了裙摆,目光也随着轻扫过去。
可知瞧了一眼,薛采凝顿时身子一僵,心中顿时浮起了一阵子的凉意。
这套衣衫,分明是和方才的一般模样,就是那裙摆上刺绣的位置,也是与之前相差无几。
只不过这裙摆上金色的刺绣,之前绣的是鸾鸟,如今却是变成了凤凰。
薛采凝脑子顿时乱糟糟的,心知自己必定是被人算计了。
之前那套衣衫之上,刺绣确实是金色的鸾鸟,可等自己衣衫被酒汁弄脏了,却被人换了一件。
这一件衣衫和之前的差不了多少,只是裙上的刺绣却是从鸾鸟变成了凤凰。
自己一时不慎,居然因此而中计,想到了这儿,薛采凝顿时也是不觉冷汗津津了。
同样的事情,之前也是发生过一遭。
彼时贺兰月随着陈娇到了皇宫之中,想要搭上陈后的关系,并且因此而固宠。陈后没答应也就罢了,还算计了贺兰月,让贺兰月因为一朵绿玉牡丹被逐出皇宫,陈娇更是没了诰命之身。
据说皇后娘娘到了兖州之后,也是没曾饶了这对母女。
贺兰月莫名其妙死了,陈娇也是疯疯癫癫。
薛采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是了然了后宫险恶,如今却觉得方才真正明白了一些。
这些日子,她确实有些招摇了,如今被人算计,薛采凝内心却也是涌起了一阵子的惧意。
此事可大可小,想到了这儿,薛采凝却也是咚的跪下来:“陛下,是有人算计臣女,方才让这臣女穿上了这忤逆之物。之前那件衣衫被酒水所污,有人便是拿出了一件差不多的衣衫哄着我换上,让我,让我犯下这等错处。”
她一颗心砰砰乱跳,实在也是不知所措。
薛采凝想到了贺兰家母女的下场,想到了九公主王珠对自己的羞辱。
她无可遏制的朝着一个方向想去,那就是这一切都是这位方才回宫的皇后娘娘做的手脚。
这位六宫之主,也许恼恨自己和夏熙帝那样子的小情趣,也许不喜欢因病被逐走之后夏熙帝的风流,故而给自己一些颜色看看。
自己真傻,还想着去投靠陈后,坐山观虎斗。
人家可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薛采凝心中一阵子的恐惧,泪水盈盈,一时却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抬起头来,正好对着夏熙帝的面容。
夏熙帝容色复杂,却无什么十分恼恨之色,眼底深处甚至有些怜惜之意。
薛采凝蓦然有了一丝希望,只要夏熙帝向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
楚美人却在一边饱含嫉恨的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薛小姐你是志向远大,以为别的人不会留意,所以偷偷换了穿,自己心里面不觉得意。皇后娘娘的尊贵,岂容你玷污的。”
无论是陈后还是薛采凝,楚美人都是十分厌恶。
如今她言语挑拨,只盼望陈后和薛采凝就这样子斗起来。
容太后却缓缓说道:“楚美人,你也不必如此大呼小叫,此事陛下自有公论,却也是休得失了礼数了。”
楚美人对容太后本来就颇有惧意,听到了容太后这样子说,却也是只得住口了。
王珠冷眼旁观,眼神却是晦暗莫名。
其实这一场闹剧,似乎不会损及陈后。
薛采凝本来张扬,就是有人想要教训薛采凝,也是和王珠没什么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珠就是不觉隐隐有些不安了。
有人要教训薛采凝,却为什么要拿陈后当筏子?此事之后,似乎隐隐有些不对。
只不过事发突然,王珠一时之间,却也是不知晓做什么才好。
王珠略想一想,就招来了身边的紫枝,轻轻的耳语了几句。
陈后轻轻叹了口气:“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瞧薛小姐也是不小心而已。不过无论如何,这只是一桩小事,也是没什么要紧的。”
容太后却反而不依不饶了:“皇后虽然纯善,可此事却绝不能如此轻轻巧巧的揭过了。若当真是有人成心无礼,皇后的尊贵,又岂能轻易被冒犯?”
陈后显然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并且瞧出薛采凝在夏熙帝心中地位颇重,故而并不将这桩事情闹大。
当初贺兰月惹恼夏熙帝,一则因为当年陈家嫌弃之事,再来就是因为楚美人而迁怒贺兰月。此事说来复杂,王珠设计巧妙,也绝不仅仅因为贺兰月戴了一朵绿玉牡丹。
既然是如此,夏熙帝也不见得会因为这条裙子而厌恶了薛采凝。
更何况,夏熙帝内心之中,必定认为薛采凝不会如此愚蠢,居然是堂而皇之,将那犯禁的裙子穿在了身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都觉得薛采凝不会遭受什么重责,可薛采凝却不这么看。
她虽然有几分聪明,却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如今莫名被人算计,薛采凝内心已经是乱了三分。
薛采凝甚至不觉在想,自己说不定会被逐出了皇宫,甚至于成为笑柄。
一想到家中那些姨娘的嘴脸,薛采凝就一阵子的难受。
若是颜面有损,并且沦为笑柄,这可是比杀了薛采凝还要难受。
故而薛采凝不觉凄然哭诉:“臣女幼承庭训,又怎么会做出这等无状的事情。又怎么会如此愚蠢,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错事。这样子的衣衫,原本是尚衣局制造,我又如何能有?陛下,陛下,你知晓的品行,知晓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着薛采凝苦苦哀求的样子,许妃内心之中也是不觉流转了一缕快意。
这小蹄子算什么东西,撩起来充作红颜知己的模样。不过是年轻美貌,挑起夏熙帝的兴趣而已。
偏偏平时薛采凝又是一副极为倨傲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万分的厌恶。
如今看着薛采凝惶恐无措,担心万分的样子,许妃也是当真觉得解气。
许妃却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以薛小姐平时那高傲的性儿,似乎也是不屑说谎,更不会做这样子的小动作。陛下,我瞧还是要查一查。否则若是不清不楚,别人议论起来,只说薛小姐平时高贵无暇的性情,那也不过是假的,刻意做作罢了。”
许妃的话分明也是落井下石,可她的话句句插刀,实在是让薛采凝不寒而栗。
薛采凝自忖,自己也不过是靠与宫中其他女子不同的印象,博得了夏熙帝的喜爱。
可若自己在夏熙帝的眼里,成为了个贪图权柄,争风吃醋的位置,这清贵的形象,又如何还能端得起来?
陈后方才说此乃小事,也是不必计较。在薛采凝瞧来,这并不是陈后大度,而是陈后的心计手腕。
她必定是想要将自己形象有损,故而刻意含糊,却装出贤惠大度的样子。
哼,什么贤良皇后,其实也是不过如此了。
瞧来这皇后娘娘,心计其实比别的人还要深些。
一想到了这儿,薛采凝对陈后更是升起了浓浓的厌憎之意!
“陛下,我当真是被人冤枉了,这宫中有人冤枉我。方才,是那个叫采秀的宫女送了衣衫和我,她,她必定是受人指使了。”
说到了采秀,薛采凝脑子里顿时想起了一桩事情,让薛采凝顿时神色一震!
那采秀腰间的令牌叫天秀青,是绝好的玉料,区区宫婢怎么还会有这等上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