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接过了茶杯,却也是并没有立刻饮下去,反而含笑:“想不到你倒是多才多艺,连这茶技都是如此的了得。”
张氏轻轻的嗯了一声,面颊顿时弥漫了一派红晕。
云暖阳风流自赏,红粉知己也是不少,可家里的妾只有两个。张氏瞧着柔柔弱弱,可是为了拴住云暖阳的人,却也是颇多手段,多才多艺。
方才她戒指抖了抖,藏在里面的药粉却也是轻轻落出来。
正因为这个样儿,张氏甚至不觉有些紧张。
她下曼陀罗花粉的手法十分巧妙,却仍然不自禁的对王珠升起了敬畏之意。
王珠却也似毫无所觉,不觉捧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果真是口齿留芳,如今,咱们也是出去走走吧。否则便是到了宝山,还没去瞧一瞧。”
王珠这般说着,轻轻的站起来。
一旁紫枝将一件玄色花枝银边儿的衣衫轻轻的盖在了王珠的娇躯之上。
张氏抬起头瞧着王珠,只觉得王珠娇艳之中带着一缕莫可逼视的高贵威严,一瞬间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她不敢多瞧,只柔顺起身,匆匆的跟随在王珠身后。
方出门,王珠却也是撞见了云暖阳。
打听了王珠的所在,云暖阳也是匆匆寻来。
眼瞧着王珠果真带着张氏,并且一副不设防的样儿,云暖阳心中不觉微微有些得意之情。
“九公主果真来了,我四处寻觅,还当真害怕错过。”
云暖阳言语温文,一如平常,仿佛那日要强迫王珠的人并不是他。
王珠心忖,听说云暖阳都是被碧灵宫扔去猪圈了,想不到云暖阳居然还是这般神色自若。
足以可见,云暖阳脸皮厚,养气的功夫了得。
她心中一缕恶意不断加深,要是能撕破云暖阳层层面具,却也是不知曝光在人前的真实是何等的丑陋。
王珠也是一副什么事儿都是没发生一般,仍然是与云暖阳有说有笑。
落在了别的人眼中,分明也是一对恩爱夫妻。
云暖阳一边说话,却也是不觉扫了王珠一眼。
准备说来,却是朝着王珠腰间扫去。
不错云蕊儿确实愚蠢浅薄,与王珠一比顿时索然无味,平时更少不得挑拨离间。
然而云暖阳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却也是隐藏一颗极小气,极猜疑的心。
他好似漫不经心的扫过,留意到王珠腰间果真戴着一枚圆形镂空玉佩。
血色玉质,雕琢精致,价值不菲。
原本王珠腰间并未佩戴此物,如今却也是有了。
云暖阳一股子嫉意涌来,他恼恨王珠,恨不得杀了王珠。可是就算王珠死了,那尸首也是自己的。那骨头化成了灰,骨灰也是属于他云暖阳。
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的,王珠都是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的。
别的人,便算是沾染半点儿,那也是绝对不成。
而他瞧着王珠,温文的面容之上挤出了一缕阴郁的笑容,和云暖阳那宛如旭阳的气质截然不同。
大厅之中极尽奢华,各类博戏也是一应俱全。
什么马吊、双陆、六博、象棋、骰子均是一应俱全。
一名妙龄少女却也是盈盈而来。
“奴婢沈兰,见过云将军,九公主。”
她言语柔柔,步伐轻盈,似乎练过武技。便是王珠没有表明身份,可却一口认出来,可见这沈兰绝不简单。
只不过对方不但长相斯文,言语也是颇为客气。
此处来往,均是名流巨富,若是赌钱还要随身带着银子,就跟焚琴煮鹤一般,十分无趣。
而碧灵宫更是早就准备好了筹码,梅花筹代表千两银子,菊花筹代表万两银子,牡丹花筹代表十万两银子。
来客只需报个名字,就能领取筹码。
当然,若输了银子,胆敢赖账不换,只恐怕也没谁能在碧灵宫宫主跟前如此托大。
而整个重霄楼中,一应酒水吃食,各色享受,都是不要银子的。
沈兰一番介绍,娓娓道来,气质更是不卑不亢。
王珠目光好似随意流转,却也是不觉在人群之中逡巡。
她眸光所及之处,却可巧见到一道雪色的身影。
那名雪色男子姿态雍容,轻带缓袍,纵然不知其身份,却也是能瞧出他必定身份尊贵,故而气质不俗。
唯独一张面颊,却用半片银色面具遮挡住,一边的弯弧轻轻的拢过了男子下颚。这样子的打扮,却也是让他顿时添了几分妖异的魅力。
男人眼波流转之间,却似有勾魂夺魄之能。
无论此处有多少人,他永远是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个。
而在他一边,却也是静静放在一把银色的大伞。
而这个人,王珠自然是认得。
当初自己在郴州,和叶灵犀斗富,这个人也是出现过。
那个叫银伞的雪衣人!
对方曾赠予自己一枚十分珍贵发钗,确实被王珠砸坏。
虽然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王珠却也是记忆深刻。
毕竟,对方那极为美妙的风姿,王珠是不能忘怀的。
她蓦然冉冉一笑,笑容有些幽润。
对方,可是碧灵宫的人。
此刻银伞面前一堆牡丹花筹,他似漫不经心的下注,却也是有输有赢。
每一枚牡丹花筹都是价值十万两银子,可是对方好似根本不介意一般。
这里赌钱消遣的人也是不少,可是如银伞一般阔气的也是当真不多了。
云暖阳瞧在了眼里,也是不觉微微一怔。
眼前之人一掷千金,云暖阳虽非穷人,也是绝不能做到如此泰然自如。
大方到如此地步,却也是云暖阳做不到的。
云暖阳蓦然转身,对沈兰说道:“沈姑娘,此人不是碧灵宫的银伞先生吗?银伞先生的大名,我也是知晓的。怎么碧灵宫的人,也是可以在这儿赌钱吗?”
沈兰含笑:“碧灵宫的人,只要自己有这个银钱,玩玩而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态度不变,心中却也是有些不快。
云暖阳瞧着温和可亲,很容易让人留下那美好的印象,然而见到有人比自己阔绰,这态度可是有些不够大方。
言语之间,竟然是暗示碧灵宫是有所勾结,用了些手段,方才让银伞这样子的大方。
沈兰身为碧灵宫的人,虽然是与银伞无甚交情,心里却也是有点儿觉得云暖阳虚伪。
不过区区小事,沈兰自然是不放在心上。这来往的客人,哪个不是戴着其他的面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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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鱼儿上钩
云暖阳一双眸子轻轻的闪动,他也曾用些法子,打听碧灵宫。
碧灵宫虽然十分神秘,可也是略略有些了然。
可这个银伞,却也是十分神秘,竟然一点消息都是没有。
此人身上,必定是藏着一些说不出的秘密,所以如此神秘。
云暖阳也是盯住了王珠,眼前的妙龄少女姿容如雪,一双眸子却在那雪色的身影逡巡。
不知为何,云暖阳内心之中竟然是有些不悦。
正在此刻,一道略略讽刺的嗓音却也是响起:“这一位,不是大夏的九公主?怎么也来了此处?”
云暖阳抬头,此刻言语的人,正是自己早安排好得方罗浮。
王珠听出他言语不善,人不认得,也不理会。
紫枝却也是向前,言语不善:“这位又是谁?”
方罗浮却也是低低含笑:“我方罗浮是叶家客卿,当日九公主人在郴州遇到了叶家大小姐,嫉妒人家绝色美貌,恣意陷害,想来竟然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了。”
紫枝嗤笑:“原本是叶家的下人,却也是在这儿乱叫。叶大小姐是什么品行,郴州之人无不是清楚明白。我家小姐从前定亲的杨家公子,都是被她勾引了去。如此水性杨花,下作不堪的人,只恐怕叶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听说是叶家的人,紫枝也是气打不了一处来。
那叶灵犀算什么,样儿虽然美丽,却是个私下极为不堪。
杨炼便是被叶灵犀勾住了魂魄,所以方才如此算计公主,让九公主的内心饱受创伤。
紫枝对叶家的人,可是并无半点好感。
方罗浮虽被下人呵斥,却并无愠怒之色。
他眉宇之间,却也是有浓浓的鄙夷之意。
“怎么叶大小姐无论到了哪儿,都是高贵大方,偏生到了大夏,居然是个私德不堪的女子。谁知晓,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九公主手腕了得,据说你当初的未婚夫婿对叶大小姐的姿容迷恋不已,想来你的心中必定受不住吧?”
方罗浮一番言语,也是惹得别人围观。
只不过既然是叶家和王珠之事,倒也是并没有人插口。
叶家固然是财雄势大,王珠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两处相争,言语斗口,实则谁也都不好得罪了去。
方罗浮倒确确实实,是叶家的人。只不过如今叶家早不将一个死掉的叶灵犀放在心上,如今他投靠的是叶笑儿。
叶灵犀不过是美丽的花瓶,无论有多么绚丽的外表,其实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方罗浮故意这样子说,是知道当初杨炼对叶灵犀的迷恋。
正因为这个样子,想来王珠身为女子,想到了杨炼就一定心如刀绞。
王珠却容色宁静,颜如冰雪。
方罗浮瞧着王珠:“如此瞧来,大夏皇后虽然是有贤惠之名,可不过是徒有虚名,必定是生性狡诈,方才生出了这样子一个女儿出来了。”
王珠原本漫不经心的听着,方罗浮虽然是对她出语不屑,王珠也是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
然而当她听到了方罗浮提及陈后时候,她的一双眸子顿时流转了一缕近乎冷凛的光彩!
甚至方罗浮触及,也是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怎么这眼神居然是有些渗人?
然而再一瞧,王珠却也是容色如常。
方罗浮甚至有些犯嘀咕,自己刚刚是不是瞧花了眼了?
无论如何,一个黄毛丫头,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只要是用些手腕,必定是哭都哭不出来。
王珠垂下头了,眼神却也是有些暗沉。
今日自己原本主要是对付云暖阳,眼前此人,她虽不会心慈手软,却也是没如何放在心上。
只可惜,这个人今天想要激怒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么自己必定是要将他除去,方才可以消掉自己胸中一口恶气。
张氏人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暗中,张氏心中却也是有些快意。瞧来王珠心中郁郁,必定还是中了这激将之法。
云暖阳到了这儿,却也是没有赌钱的意思。
他瞧着王珠纤弱的背影,蓦然眯起了自己的眼珠子。
他从前瞧过王珠的卷宗,这个九公主原本也是有一个未婚夫的。
据说王珠原本十分花痴怯弱,自从有了这个未婚夫,却也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听说王珠就是为了杨炼,所以变成了个蛇蝎女子。
云暖阳冷冷的想,杨炼死得那么凄惨,一定是王珠的算计。
这个女人,对于她身边的那些男人,都是极为心狠手辣的。
而如今,自己却是王珠的猎物了。
想到了这儿,云暖阳却也是不觉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眼中顿时流转了一缕讽刺的光彩。
这倒是,有趣之极!
就看看,他和王珠,究竟谁是猎物!
他可不是杨炼那等蠢物!
赌桌前,王珠却也是漫不经心的赌钱,随手扔下了自己的筹码。
不一阵子,王珠也是有输有赢,运气既没有特别的好,也没有特别的差。
方才一番争执,倒是少不得有人打量王珠。
然而王珠眼观鼻,鼻观心,却也不为所动的样儿。
正在此刻,张氏却也是匆匆的来到了王珠的身边,一脸泫然欲泣之色:“还请少夫人为我做主。”
王珠料想王珠也是不会当真对自己有什么怜惜,不觉自顾自的说道:“方才羞辱公主的那人,开了棋局,与人下六博棋,争输赢彩头。妾身别的不会,只会六博棋,那也是名师教导过的。我见那人方才和少夫人不对付,我也是生气,便是向前跟他争输赢。若是赢了,也是能为少夫人你出一口气。却也是没想到——”
张氏掏出了手帕,轻轻的擦擦脸颊,好似有些畏惧的看着王珠:“妾身不但输掉了一千两银子,还被那人言语奚落。说,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儿。还说,说少夫人你也是不过如此。想来,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算计了叶家的大小姐。”
张氏面上一派柔弱可怜的样儿,实则却也是心冷若冰。
她发觉实则内心颇为冷静的观察面前的王珠。
早就知晓,王珠精通六博棋,并且还下得不错。
如今王珠被人羞辱在先,必定也是会一番计较。
张家家是靠骗人财帛,算计别人家家产而发家的。至于张氏,别看她面容柔弱,其实也是精通此道。
王珠精于六博棋,她既然是身为公主,与她对弈的总是会不着痕迹的相让三分。长此以来,王珠必定会认为自己的棋技比她实际的棋技要好些。
况且王珠身为公主,一贯狂傲,睚眦必报。
顺理成章,王珠也是会与那人赌棋了。
王珠冷眼瞧着张氏,缓缓说道:“你受了委屈,为何不去你的爷,反而要我出头?”
张氏一愕,闹了个大红脸。
这些天来,自己到了王珠的身边,伏低做小。
既然是如此,王珠待她虽然并不热络,言语倒也没如这样子不客气过。
耳边,却也是听得王珠冷冷说道:“人家在重霄楼能如此狂傲,自然是有些资本。而那区区的妾室,似乎也是不必这样子自以为是。有人,还不配为我出气。”
这样子说着,王珠却也是缓步向着方罗浮走了过去。
而张氏瞧着王珠背影,手掌却也是狠狠的抓住了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