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虽然贬低陈后的姿容,实则陈后容貌是说不尽端正雍容,就算身在病中,也好像一朵白牡丹。那种成熟的风韵,是贺兰月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绝不会有的。
陈娇对陈后隐秘的嫉恨仿佛通过血脉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并且更加的强烈。
贺兰月并不想去求陈后,故而想要说服母亲:“母亲,你说错了,皇后娘娘就算想要一个女子分宠,却绝不会选我,选我这个陈家外姓女。她贵为皇后,儿子又是太子,陈家自然是支持于她。可陈家若再有一个妃子受宠,那么陈后未必就是唯一的选择。就算没有九公主打岔,想来皇后也是决计不能容了我。”
陈娇听了,却不觉沉吟:“我儿所言,也是有几分道理。”
贺兰月趁势挽住了陈娇的手臂:“娘,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我只要出入皇宫,让陛下瞧见我了,难道我不能博得陛下欢心?皇后娘娘不是贤惠,我倒要瞧瞧她贤惠脸皮又如何继续下去。”
陈娇深以为然,瞧着贺兰月这如花容颜,心尖儿也是微微发热。
从前是皇后夺走了自己的姻缘,可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过了几日,陈娇将一枚木匣送上来,轻轻推到了女儿面前。
“陛下身边的陈公公收了我的重贿,只说陛下喜爱女子用这木沉香。”
贺兰月轻轻推开了匣子,里面盛放浅绿色的香料,她轻轻的嗅了一点,这样子的香气清清淡淡的,若有若无,嗅起来也是十分舒畅。
木沉香本来就十分珍贵,是陈娇透过叶家的关系方才寻觅到这一点。
一想到这样子的香料能让自己获得盛宠,贺兰月的眼神也是添了几分灼热。
然而旋即贺兰月面上也是不觉多了几分的迟疑:“可母亲,我们初入皇宫,那陈公公是否可靠?是否是皇后的人?”
陈娇不觉一笑,手指轻轻的在贺兰月的额头上一点:“傻孩子,你道为娘是傻的。我不但收买了陈公公,还收买宫里其他的人,将陛下的喜好打听得很清楚。陈公公说的陛下喜好,并没有骗我。陛下喜欢木沉香,喜爱女子穿绿色的衣衫,喜欢楚楚温婉的女子。当初的楚美人,就是这样子博得陛下的喜欢。”
贺兰月闻言不觉翘起了唇瓣:“那楚美人算什么,不过是个贱婢。”
陈娇知晓自家女儿是心高气傲的性儿,也不以为意:“这男人的喜好,总是不会变的,我还听闻陛下未登基前,外边的情人也是楚楚可人。而你不但可以楚楚可怜,而且更加的青春美貌。一个区区贱婢能做到的事情,我女儿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她手指沾染了一点香料:“我早就打听好了,陈公公收了银子,告诉我消息,今日陛下会去探望皇后娘娘。”
贺兰月顿时兴奋的站起来,掩不住眼睛里的火热:“既然如此,娘,今天我们就去跟皇后亲近,也前去探病。”
皇后,她已经是病体孱弱,若自己得了陛下另眼相待,还不将皇后狠狠打脸。
只要想到这一点,贺兰月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梳妆完毕,贺兰月踏入了未央宫中,目光流转,却也是极为兴奋的样儿。
这般华贵宫殿,这般荣华富贵,这般巍巍宫阙,说不定有那么一日,自己就是这一切的主人!她年少青春,什么陈后,什么许妃,不都是已然年纪大了。
这一刻,贺兰月是极兴奋,极欢喜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楚美人也是跟贺兰月一般的心境。那时候楚美人的心情,也是和贺兰月一般快活、得意,膨胀得不可思议,似乎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贺兰月轻轻的笑出声,可就在这时候,她背后响起了一道十分清润的女子嗓音:“贺兰表姐,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呢?”
贺兰月的笑声戛然而止。
------题外话------
谢谢萧引风亲的3朵鲜花
第087章 太后出招
王珠缓缓的走过来,她一身衣衫清润,乌亮发丝斜钗玉钗,就算是在这般炎热的夏天,却也是透出了冰雪幽凉的味道。
对于这个九公主,贺兰月憎恶之余,却又觉得有一股子莫名的畏惧之情。
她眼观鼻,鼻关心,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轻柔的说道:“九公主,恕我一时失态。”
王珠目光也是落在了贺兰月的身上,贺兰月一身浅绿色衣衫,长袖之上做了绿枝缠纹云路,颈项间缠了一串明珠,柔润生辉。贺兰月今日梳理了双环髻,别了一枚绿玉钗,悄然别了一朵绿艳的牡丹。她脑袋轻轻垂下去时候,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颈项。
王珠忽而笑起来:“姐姐今日用了什么香料,当真是嗅得令人通体舒畅。”
而王珠一语却顿时让贺兰月不觉有些心虚,顿时垂头说道:“不过是那等寻常香料,也没有什么。”
王珠今日却远远比那天要和气得多,和贺兰月一并前去,甚至还轻轻的和贺兰月说话儿。
今日陈后精神似乎好些,脸上薄薄的涂抹了脂粉,因为胭脂的关系,面颊上似乎也添了淡淡的血色,平添了几许艳丽。
陈娇低声下气和陈后说话儿,陈后也慢慢的回答。
陈后看到了王珠,也不觉柔和一笑:“吃了小九送来的几贴药,似乎也舒服了许多。”
王珠叹了口气,漆黑的眼睛里流转一丝痛楚与恼恨,却不觉轻轻的伸出手,慢慢的握住了陈后的手掌。
就在这时候,宫人回禀,却是夏熙帝前来了。
在场的女眷无不起身,纷纷相迎。
等夏熙帝踏入了房间,贺兰月禁不住悄悄的瞧他。
从前贺兰月只是远远的见过夏熙帝,却从来没曾这般近的看到过。
夏熙帝虽人到中年,却保养得极好,仍然是丰神俊朗。他身材仍然极好,不输给年轻男子,而且比之年轻男子,又更多了一分成熟的魅力。
贺兰月脸颊顿时红了红!
她偷偷的瞄着夏熙帝的身材,想着自己若能服侍他,得到他的恩宠,必定也是能让皇后心中泛堵。
就在这个时候,夏熙帝看了贺兰月一眼,只一下,顿时让贺兰月羞涩得低下头去。
她能感觉到夏熙帝眼睛里流转晦暗莫名的光彩,可是分明是关注自己的,想来自己也是引起了夏熙帝的注意力。一想到了这里,贺兰月的虚荣心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在此时,许嬷嬷送药前来。
贺兰月故作殷切,踏步向前,欲要拿起药碗之际手中药汤却顿时一翻!
“陛下恕罪,我原本是想要服侍皇后娘娘吃药,一时不慎却打翻药汤。只因,只因这药汤实在太烫了。”
贺兰月楚楚可怜的抬起头,一张年轻娇艳的脸颊之上顿时流转泫然欲泣的光彩!
陈娇更赶紧过去,也是替女儿求饶:“月儿也是一番好心,并非刻意得罪皇后娘娘。”
言下之意,倒是皇后有些小气,是皇后的不是了。
夏熙帝不置可否:“你就是贺兰月?”
听到夏熙帝垂询自己姓名,贺兰月更是来了精神。知晓夏熙帝喜爱楚楚美人儿,故而也是娇羞无限:“臣女正是贺兰月。”
陈娇更是说道:“月儿一向仰慕陛下,所以方才一时失态,打翻这药汤。”
夏熙帝沉沉说道:“这牡丹花本是尊贵无比,宫里大概只有皇后才配佩戴,是谁给的颜面,居然戴着这样子的花儿招摇,年纪轻轻,行事却如此轻狂!”
贺兰月下意识抚摸自己鬓间牡丹,却疑惑自己可是听错了?
原本犯下区区小错,陛下顺水推舟,原谅自己,然后进而相处一番。
可他居然如此严厉,居然只为了一朵今天给自己增加艳丽的牡丹花?
贺兰月扬了扬脑袋,触及了夏熙帝眼底的冰冷,顿时打了个寒颤!
“臣女无知,只是一时轻狂,并非,并非刻意冒犯皇后娘娘。”
她软玉哀求,恐怕石头人儿也要动容。
然而夏熙帝似乎并未听到她言语里的真切,反而冷冰冰的说道:“不错,你确实无知轻狂。容你等入宫,是为了哄皇后开心,谁想尔等居然花费心思在涂脂抹粉,梳妆打扮之上,可是对皇后有丝毫关心与留意?我细细看来,你们对皇后居然无半点用心。”
陈后咳嗽两声:“陛下息怒,阿月只是孩子。”
贺兰月受了委屈,眼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陈后出语解围,她却并不如何感激。
在贺兰月看来,陈后之所以说这样子话儿,不过是为了维持她那贤惠人儿的模样,并非真心实意的。
贺兰月面上虽一片楚楚之姿,却也是慢慢的,缓缓的绞住了自己的手帕子。
为什么?她自负美貌,纵然得不到夏熙帝的宠爱,也绝不应该这样子被呵斥的。
她不过打翻了一碗药,戴了一朵绿意浓浓牡丹,这根本不算什么错处,却是被狠狠呵斥。
陛下应当不怎么喜欢皇后的,否则太子好端端的为什么险些被废掉了?
她偷偷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陈后那有些苍白的脸颊之上,皇后年纪已经不轻了,容颜也已经没那么漂亮。
既然是如此,陛下也不应当宠爱她了。
至于陈后为她求情,贺兰月认为她不过是故作客气,在陛下面前做做样子,故作贤惠而已。
然而无论内心有多少怨毒,贺兰月都只能生生的压在了心底,心口流血,面上却不觉透出了那么一丝苦涩委屈。
夏熙帝黑漆漆的眸子扫向了贺兰月:“瞧她年纪尚轻,就算是不知礼数,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贺兰月闻言顿时一喜,只觉得夏熙帝对自己也是未必没有情意。
然而接下来夏熙帝却极冷漠的说道:“养不教,母之过,陈氏却是不知礼数,未曾好生提点教导女儿。皇后,我原本想为你解忧,想不到却放人为你添堵。陈氏如此不堪,教女无方,褫夺诰命封号——”
一言既出,贺兰月顿时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咚的瘫软在地。而陈后固然老谋深算,比其女不知沉稳多少,此时此刻,却也是禁不住为之失色!
区区失仪之事,居然就如此阵仗?
这,这又如何可能?
陈娇和贺兰月只觉得荒唐之极,只觉得这样子的事情原本绝不该出现的。
然而夏熙帝的话儿还没说完,更不觉补充道:“择日此事以圣旨送去兖州宣读,并当众教化,让陈氏知晓礼仪,陈家上下更也是引以为戒。”
宣读圣旨?送去兖州呵斥?
若方才陈娇只是面色微白,如今却是顿时是眼前一黑。
她在兖州本来就自负尊贵,并且十分张扬,可是如今,这可是当着整个兖州圈子狠狠打自己的脸?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自认是并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过是让女儿打扮美丽,卖弄风情而已。
莫非,莫非是皇后使了什么手腕,让自己这般丢脸?
可她不甘心,更不想沦为兖州贵妇圈子的笑柄,想到了这里,陈娇更是语带哽咽,攀附上了陈后:“皇后——”
不待陈娇求情,夏熙帝已然是冷漠无比说道:“这般不知礼数之人,立刻就逐出皇宫吧。不必留在这里,污了皇后的眼。”
夏熙帝似乎对眼前两个女人充满了厌恶,一挥手,就命人将两个人生生的拖了出去。
陈娇与贺兰月只觉得宛如在梦中,一切都是这般的不真实。
贺兰月失魂落魄,摔了一跤。
她正欲起身,一片略有冰凉的手掌却轻轻的扶起了贺兰月。
贺兰月一抬头,入目正是王珠,内心顿时一惊!
王珠嫣然一笑,却蓦然凑过去,在贺兰月耳边低语:“贺兰表姐,在皇宫之中,并不是花那么点银子,打听到一些事情,就能够争宠的。”
贺兰月蓦然抬起头,死死的盯住了王珠,一双眼睛好似好喷出火来。
而王珠发觉自己似乎确实有些变态了,自己最近不知道第几次看到这种眼神,这种明明知晓是自己算计,却茫然不知为何被算计的表情。
而这样子的感觉,让王珠觉得非常非常的美妙。
就好像品尝到了甜蜜的蜜糖,仿若妖魔吃到了人心。
而贺兰月,至少比王姝要好些,至少并不似王姝那般失控跳出来说些别人并不相信的话。
她只是恶狠狠的咬紧了唇瓣,品尝唇中那丝血腥气。
而王珠却也是轻轻起身,更不觉偎依在陈后身边。
只有在母亲的身边,她方才觉得自己一颗冷冰冰的心,是有一丝温热的。
陈娇内心更是恼恨无限!
她扫向了陈后,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所设计的,却忽略了一旁偎依在陈后身边,双眸漆黑冰冷的少女。
夏熙帝瞧着陈后,一时目光闪烁,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却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陈后额头上。
“这些日子吃了药,身子可好些了?”
那掌间的额头也微微发热,陈后面颊也微微苍白。
看到了这里,夏熙帝却也是不觉皱起了眉头:“这个贺兰月却也是不知分寸,今日给你的药,却被她冲撞得没有了。”
陈后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寒,她嫁给了夏熙帝多年,也已经孕育子女,其实也有些知道夫君性情。可有时候,却总觉得对他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
王珠却轻轻错过了自己的脸孔,垂头瞧着自己的手指。
贺兰月和陈娇可能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弄错了父皇的喜好,最后触怒了夏熙帝。然则其实,她们花钱买的消息并不曾有错。父皇确实喜爱木沉香,喜爱清清淡淡的衣服料子,就连那绿玉牡丹,确实也是夏熙帝喜爱的花朵,她王珠再有本事,也是堵不住这宫里所有人的嘴。
可是一个人的喜好,并不见得是一成不变的,今日喜欢的东西,也许明天就会十分厌恶。
陈娇打听到了夏熙帝喜爱木沉香,却并不知道,这木沉香实则也是楚美人常用的香料。
灯会之后,夏熙帝认定是四皇兄制造谣言,居心不良,却并没有处置楚美人与王竟,可这并非是因为夏熙帝已经原谅他们,不过是瞧在容太后面子,不想彻底撕碎了这母慈子孝的面皮。
正因为不能发泄,夏熙帝内心之中的怒意想来也是会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