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范围,是燕王的大营。燕王的营旗已经被烧毁了。旗杆上,只有一块破布,火光中,破布上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
营地里,传出的是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山体坍塌,不少人,从原本能救命的斜坡上掉下来,死的死,伤的伤,这个时候,燕王的营地,就是地狱。
容白不敢上前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看着那边的火光,容白有些恍惚,她不敢上前,怕自己现在上前,下一秒,就回到末世的战场。火焰,鲜血,哀嚎,组成容白人生的全部。
调转马头,容白不敢多看一眼。
回到营地的时候,卫侯爷正在大营门口等着容白。下马的容白,腿有些打颤。这是容白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到害怕。
“怎么了?”卫侯爷想要扶容白,可是,伸出的手,却在没有碰到容白之前,又收了回来。
“燕王大营完了。”容白只说了六个字,这六个字,用尽容白全部的力气。燕王大营的惨烈,让容白再一次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那些人,不是为了想要活着而死的。他们是因为燕王的野心,才死的。
燕王大营完了,就代表这场战争,还没开始,众人就赢了。可是,卫侯爷在容白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喜悦,反而是深深的恐惧。
“地龙翻身?”卫侯爷问道。
容白愣了愣,然后只能点头。与其告诉卫侯爷火药的事情,还不如让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地龙这种东西。天灾,总比人祸,让人能接受得多。
“京城近郊,只在燕王大营边上,京城这边一点影响都没有,那应该就是上天在惩罚燕王了。”卫侯爷点点头:“果然,不是天命所归的人,就算再逆天而行,都不会成功的。”
“义父。”容白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如果燕王降了,跟着他的那些将士怎么处置。”
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幕,容白肯定不会问这种问题,可是,看到了那一幕,容白不得不为那些命大残存下来的人担心一下。
“投降不杀。”卫侯爷回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粮食够的话。”
京城作为位置最安全的城池,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大战,所以,京城的存粮一点也不多。多出一两千人,京城还能养活,可万一多出个四五万的降兵,京城就养不活了。
听到这话,容白的心就提了起来。
末世的时候,优胜劣汰,普通人类生活状态那么差的原因,就是资源不够分配,如果现在这里也这样的话,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京城书院,工坊灯通明。平日,书院工坊晚上是不会有人的,可是,那一声巨响之后,平时工坊的人都聚集过来。
现在,工坊的负责人是无音,听到那声音,无音拖着疲惫的身体,第一时间找工坊储存的火药,结果自然,火药不见了,甚至火药不远处包装好好的火油也不见了。
始作俑者,很快就被确定了。
因为,平时在工坊的人,少了一个,这个人就是柳子瀚。
无音气疯了。
柳子瀚是无音很看好的一个孩子,可以说,这个孩子,在工坊里的天分比五王爷还要高。越是这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情,无音才越生气。
不问自取是偷啊,偷了工坊里的火药,去炸山?这种事情,除了脑子进水了怎么才能做出来?
这么大动静下去,柳子瀚知道,这件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说真的,同意柳子韬的主意,是柳子瀚这一辈子做的最冲动的事情,每个少年,都有一颗闯祸的心,闯祸之后,他面临的就是给这件事情负责任。
实际上,最应该负责人的是柳子韬,不过,平时嘴巴利索的柳子韬,已经吓呆了。
他不是没杀过人,可是,那时候,他们是为了报仇。这一次呢?杀了这么多的人,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永夜出气?
回城的路上,柳子韬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正常战争,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统帅,跟下面的人有什么关系,可是,刚刚的爆炸,死的最多的,就是普通士兵吧。
那惨叫声,穿透半座山传到柳子韬的耳中,让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你们回宫吧。”容琪将人送到城门口,对三个人说道:“永夜、不、陛下,请您看好他们,不能再让他们出城了。”
“那你呢?”
“我先回去,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容琪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她的确还有事情没做完,她截下来的粮草还在那边藏着,时间越长越危险。送粮食的人速度肯定没有自己快。一容琪的速度,很快就到城外的大营。
营地里已经不是原本那股子紧张的气氛,站在营地门前,容琪看到不少人正在收拾东西。
“容姑娘。”
容易闻声看去,之间那个人是之前自己打过的那个,眼角还有被自己暴揍的黑眼圈。容琪有些不自然的笑笑:“你们这是做什么?武侯爷在么?”
☆、第五百零七章 降兵
“收拾东西,侯爷说,燕王的军队遭了天谴,明天将会不战而败。”那人笑呵呵的回道。
这种事情搁在谁眼里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侯爷在营帐。”那人告知卫侯爷的位置,就走到一边收拾东西。卫侯爷说了,虽然那些人遭了天谴,但是好歹都是大雍的子民,只要知道错了,愿意投降,还是有改过的机会的。
容琪可想不了这么多,虽然战争结束了,那粮食还是得运回来的。
容琪一掀帘子,就见容白跟卫侯爷两个人坐在桌子两边,看着桌子上的沙盘,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
“小白姐,我回来了。”
容白抬头,正好对少容琪的眼睛。跟容白一起抬头的是卫侯爷。
看到容琪,卫侯爷心情更不好了。
之前,卫侯爷让容琪断了燕王军的粮草,可是现在,卫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让容琪处理粮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烧掉粮草。
现在想想,明天那些人要是投降,京城真有这么多的粮草养活降军么!
“他们人呢?”卫侯爷朝容琪的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自己的副官。心思一下沉了下来,副官都不在,难道已经战死了?
粮草烧了,副官战死了,卫侯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运粮食呢。”容琪回道:“太多了,那些人带了不知道多少车的粮食,我们人太少了,我让他们先带一部分粮食回来了。”
带粮食回来了!
武侯爷果断抓住了重点。
“你们没有烧了粮草?”武侯爷觉得,眼前瞬间就亮了。
容琪囧了。烧了粮草,还是那么多的粮草,自己脑子进水了么?容琪小时候,可是感受过饿肚子的痛苦的,现在对待粮食,可是不要太珍惜。
别说这么大量的粮草,就是一碗饭,容琪也不会浪费的!
“当然没烧。”容琪果断的回道:“我是来借人的,那些粮食放在那边终归不好。”
粮食放在外面,会不会坏另说,单没人看着,就让容琪觉得不安。所以,现在要是有人,能跟她一起,去把粮食弄回来,就很愉快了。
两个人,一个缺粮食,一个缺人,一拍即合。
也不等,原地复活的卫侯爷分分钟就去集合人了。十万大军的粮食没少说也有几十万斤,卫侯爷淡定的抽了一万京城守军,亲自带队,跟着容琪去那边了。
四条腿比两条腿快,军中的战马,比一般马匹也快,所以,众人只花了三天半的时间,就找到容琪藏粮食的地方。
说真的,这么多的粮食放在这里,谁也放心不了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书厦门搬粮食,卫侯爷就观察周围的环境。自然也看出,容琪截了粮草,却没有杀一个人。
“狼。”容琪回道。
卫侯爷一愣,然后忽然想起,自家儿子好像去西北的时候,带了一大批的狼,这些狼,据说就是临江集团的人养出来的。
不过,养狼的孩子,战斗力果然很恐怖啊。
时间已经不允许卫侯爷想太多,他现在京城的状况一点也不允许他们耽搁。
当然,缺了主心骨的京城大营并没有出事,因为,卫侯爷的副将回去了。在京城大营中,副将地位并不低,卫侯爷不在,他也能控制全局。
之前去打劫燕王的粮草,根本没让他派上用场,要是这次不能好好的处理归降问题,他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没错,燕王军已经归降了。
一场山崩,号称十万的燕王军已经损失一大半,剩下的兵卒,也几乎丧失了战斗力。所以,这仗,燕王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既然打不起来,燕王大营中,便有人开始主降。说真的这个时候,还主张打的,那都是找死的。天时地利人和,燕王一个都占不到,这个时候还垂死挣扎,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是,燕王没办法。这一步他已经走了,连回头的路都没有。
可是,燕王不能回头,不代表别人不能回头。山崩之后,燕王的大营便近乎没有军纪了,原本还能控制一下的逃兵,现在基本上控制不了了。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从大营逃走。
这些人,没有别的地方去,燕王大营已经没有粮食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饿着肚子的,能去的地方,只有京城守军那边。
所以,副将的任务非常艰巨。他不是接收一整个军队的归降,他接收的是,一个个逃兵的归降。说真的,副将挺不喜欢这些逃兵的,可是,看他们的惨样,副将也有些难受。
大家都是从西北回来的,甚至,这些灵州驻军中,还有不少人,副将是认识的。也因为认识他们,所以,更对他们的处境同情。
那些人,不少都是灵州的精锐,真正在与祁国的战争中立过功劳的。
副将想象不出来,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悲惨的模样。
前来归降的逃兵,气势低落。他们根本没有好好上过战场,这种自己送过来投降的滋味,任何一个战士,都受不了,尤其是副将的老熟人。
坐在一众降兵身边的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将军,就是这样的人。跟其他来归降的逃兵不一样,他带来的,是一队依旧有战斗力的兵卒,可是,这些人,里面,还掺着不少年纪一点点大的孩子。
端着一碗饭,将军坐在角落,望着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他却一口都吃不下。
“老于。”副将认识这个人,在战场上,他跟这个人合作过,也被这人救过几次性命。
“朱将军。”被称作老于的人听到副将的声音,抬头,看了副将一眼,有失落的低下头,然后长叹一声:“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做俘虏,还是主动归降,真是可笑。”
副将跟着叹了口气。
是的,西北边境的军队,可跟内地那些软汉子不一样。像来与这样的,都是真正的硬汉,那种就算砍了脑袋也绝对不跟祁国人妥协的。
可是,这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主动率领自己麾下的兵卒来投降的。
“我这样二主的将领,活着有什么意思。”副将狠狠的叹了口气。
☆、第五百零八章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旁边一个抱着饭碗大口吞咽的少年,听到老于这样说,马上放下碗:“于叔叔,您不能这么说,我们都知道,您是因为我们才归降的。”
少年身材消瘦,嘴里的饭还没有吃完,说话间,还有米粒喷出来。
可是,这话一出来,旁边不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也跟着放下了碗。他们都是于将军带出来的。那样的山崩,他们这些年纪小的,能活下来,可都是运气。
可是,接下来能成功的下山,成功填饱肚子,就是眼前的于叔叔施予的援手了。如果不是眼前的将领,他们,就算不被落石砸死,也会饿死在山上。
少年这样的话,放下碗不吃饭的孩子们的眼神,让那个在西北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汉子,忍不住流了泪。
“哭什么!”一道粗哑疲惫的声音传来,老于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大营门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老子带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孙子哭成这个样子啊。”站在营门口的武侯爷,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大步往这边走来,伸手拍了拍副将的肩膀。
“做的好,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能力了?这军营治理得不错,没辜负本侯爷带着人,连赶了好几天的路。”
武侯爷表扬好自己的副官,扭头,有盯着那姓于的将领:“怎么,不哭了?咱们在西北的时候,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也没见你哭,现在,居然被一个小孩子一句话弄哭了,丢人不?丢咱西北大军的人不?”
武侯爷虽然嘴上这么说,声音却慢慢哑了下去。
这段时间,燕王大营的事情,已经被斥候打探了大半。带队的将领有哪些,哪些还活着,哪些已经死了,还有哪些,身体残了,以后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灵州,是西北的大州,边境的军队,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巨大的损失,饶是武侯爷,也心疼的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