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由己不由天——伊人归
时间:2017-10-09 16:50:09

  进宫的马车上,兄妹两个东倒西歪,又睡了起来。
  “奶娘说,他们两昨夜很是兴奋,闹得很晚才睡。怪不得今日,困成这个样。”
  沈风斓说着,轻轻伸手到云旗脖子上,将他肚兜的丝线松了松。
  他是仰着脖子睡的,后颈被丝线扯伤就不好了。
  轩辕玦一眼认出,那是沈风斓的绣艺。
  “你何时给他们做的肚兜?怎么没有我的?”
  眉梢一挑,一脸醋意。
  得,不吃宁王的醋了,反倒开始吃起孩子的醋了。
  沈风斓没好气道:“殿下也要肚兜吗?”
  “你还能做出,比孩子肚兜大的东西吗?”
  “哼,不能!”
  浣纱坐在马车外头,听着两人嬉闹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
  今日进宫面圣,怎么两个主子都不担心,圣上怪罪的事?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才到宫门外,迎面而来的便是宁王府的马车。
  宁王从车上步下,一身简素衣裳,显得形单影只。
  只见一旁晋王府的车架中,热热闹闹下来两个大人两个孩子。
  皆是一般的绝色容貌,锦绣华服,看起来格外喜气。
  他先是一怔,而后看到轩辕玦目光移动,大步朝他走过来。
  “四弟何时回来的,怎么昨夜家宴没有进宫?”
  宁王带笑寒暄,轩辕玦同样回以笑意。
  “昨夜入城已晚,就没进宫打搅父皇雅兴。今日正好遇见三哥,还要多谢你那日维护斓儿,没让长公主伤着他。”
  说着又看向宁王的面颊,上头血痕已痊愈,只留下淡淡的一点伤疤。
  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我府中有极好的祛疤药,回头命人送到宁王府,算是多谢三哥襄助之情。对了,中午府他们兄妹俩的抓周礼,请三哥赏脸来。”
  他笑得十分客气,咋一温文尔雅起来,不输宁王。
  反倒是宁王面色有些难堪。
  从前轩辕玦恼恨他对沈风斓的企图,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
  今日他态度这般温和起来,想是经历了卫玉陵这件事后,两人感情更加深厚了……
  他抿唇不语,心中暗怒。
  叫外人看起来,只觉得晋王和宁王两个,仿佛掉了个个。
  一贯狂傲不羁的那个,此时满脸谦和笑意。
  而向来谦和温润的那个,眉眼中暗含怒气……
  “龙婉妹妹!”
  少年清脆的一声呼唤,打破了僵局。
  沈风斓转头看去,原来是福王府的马车也到了。
  见着晋王府的马车,轩辕福昀便小跑上来,大声喊着龙婉。
  宫城守卫森严,人来人往屏声敛气,不敢喧哗。
  轩辕福昀这一喊,守门的御林军都朝此处看来。
  那不是不会说话的皇长孙么?
  都说他被晋王府的大小姐治好了,原来是真的。
  福王妃紧随其后而来,看到沈风斓还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地拉了她的手。
  “斓姐儿,前些日子没让福昀去晋王府,你可千万别恼。不是我势利眼趋利避害,是南侧妃她身子不适,出不了门了。”
  沈风斓忙道:“她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肚子沉了,身子又瘦弱,太医说是有些虚不受补,要好好调理。”
  原来是南青青身子不适,所幸没有大碍。
  她舒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大嫂嫂别多想,这些日子晋王府的确不安稳,更兼雪天道路难行。就算你不让福昀来,那也是应该的。”
  太子妃朝福昀那处努了努嘴,沈风斓看过去,只见他站在龙婉跟前,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你瞧瞧,他倒是卯足了劲想去,恨不得天天就住在晋王府呢!”
  两人说着笑了起来,沈风斓又问她,福昀近来是否同她说话之类的问题。
  福王从马车上下来,看见晋王、宁王两个都在,一时进退两难。
  上去搭话吧,一个是背叛自己的人,一个是自己曾经的对头,多难为情。
  不上去吧,兄弟几个对面不相识,未免太难堪了。
  福王妃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他想了想,硬着头皮朝两人的方向走了几步。
  幸而晋王和宁王都没有忽略他,反而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大哥。”
  这一声大哥很是久违,听起来倒比太子殿下悦耳些。
  福王清了清嗓子,抉择过后,选择了和晋王搭话。
  “四弟此番出战辛苦了,幸而这个时候赶回来,还来得及进宫给父皇请个安。”
  轩辕玦一副摒弃前嫌的模样,对他并无多少恶意。
  随着他和沈风斓的感情越深,对福王和卫皇后当初设计之恨,就越来越淡。
  “不算辛苦,楼兰不过是个花架子,只要父皇肯认真,派谁去都能打得过他们。”
  他这话是自谦的意思,没有自矜夸耀,让福王听得很舒服。
  三家的马车堵在宫门外,福王身为大哥,便招呼了一声。
  “走走走,进宫去再说,别在外头吹冷风。两个孩子还小呢,快走吧。”
  沈风斓不禁赞许,看了一眼福王的背影。
  三个皇子走在前头,沈风斓和福王妃在后,最后奶娘抱着云旗和龙婉。
  轩辕福昀自是跟在龙婉身旁,寸步不离。
  “青青说福王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秉性大改,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大嫂嫂好手腕。”
  换做从前,福王怎么会主动和晋王搭话,还关心他的孩子吹冷风不吹冷风呢?
  可见是改好了许多。
  福王妃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激。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上次秋猎的时候,你和小郡主说的那些话,我受益匪浅……”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卫玉陵已死,顿了一顿。
  “圣上那道旨意的事,你和晋王殿下,到底打算如何处理?”
  若非沈太师求情,只怕她沈风斓现在,就已经待在宗人府监牢里了。
  抗旨不尊这事,总是要解决的。
  沈风斓道:“晋王殿下说,交给他处置。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信他能够处置好。”
  她也有些好奇,轩辕玦会如何让圣上收回成命。
  福王妃朝四周看了看,凑到沈风斓耳边,悄悄咬耳朵。
  “这件事原就是长公主做的不对,晋王原配嫡妃这个位置,小郡主活着时都高攀不上,哪有死了反而追封的?你也别怪圣上,长公主用绝食威胁,这也不是圣上的本意……”
  哪个身为人父的,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娶一个死人?
  沈风斓淡淡道:“我明白。圣上总要顾及卫家军,顾及小郡主救了晋王殿下性命。若非心中有愧,也不会对我抗旨不尊如此宽待了。”
  这也是沈风斓敢抗旨的原因之一。
  她相信圣上对于轩辕玦的宠爱,是真心的父子之情。
  宫门之外,恒王府的马车后脚赶到。
  一见侍卫正把其他三个王府的马车,朝着一边整齐安放,恒王脸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快点快点,他们全都到了!本王要是最后一个到,一定会惹父皇白眼的!”
  他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哪有资格最后到?
  恒王妃匆匆忙忙从马车里下来,被他拖着一路狂赶,朝长生殿而去。
  御林军将士见此,嘴角都憋着笑意。
  恒王妃小声嘟囔,抱怨道:“迟都迟了,你这样拖着我,一会儿我把儿子摔没了怎么办?”
  恒王忽然刹住了脚步,愣愣地转头看她。
  “你说什么?什么儿子?”
  恒王妃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还有什么儿子?当然是我肚里的儿子!”
  恒王大喜过望,“你真的怀上了啊?老天保佑,这一胎一定要生得跟晋王府那两个似的。不不,有他们一半就成,一小半也成……”
  长生殿中,轩辕玦众人到的时候,年纪最小的齐王早已在殿外等候。
  他裹着一身厚厚的裘袍,站在长生殿外廊下。
  李照人站在他身旁,似乎在劝他进殿,他却一直推脱不肯进去。
  “李公公不必管我,我没事的。我在这等一会儿,兄长们都到了再一同进去。”
  王美人教他,像是请安这等事,一定要早早地去,以示恭敬。
  去了要等人都到了再面圣,以示自己没有争宠之心。
  齐王一直秉承王美人的意思,故而即便出身卑微,在宫里的日子也算过得安稳富贵。
  见轩辕玦一行人齐整整地来,他先是一愣,而后忙迎上来请安。
  “大哥,三哥,四哥……”
  众人一一见过礼,宁王问道:“怎么不进去等着?你身子弱,这雪虽停了,叫风扑了也不是好玩的。”
  同是出身卑微之人,宁王对这个六弟,显得更加偏爱一些。
  齐王笑得怯弱,“不妨事,我等哥哥们都来了再进去。”
  细算起来,这里人都齐了,就差恒王了。
  “等一等二哥吧,他一向不迟到,估计后脚就来。”
  恒王站到了轩辕玦的阵营里,他自然要为恒王说句话,省得一会儿圣上又不待见恒王。
  众人都不好意思说不等,便都在廊下候着。
  沈风斓同这位齐王,一向没有交集。
  他尚未成年,还未出宫开府建衙,一直住在宫里头。
  这是头一回离得这么近,她便引着云旗和龙婉叫人。
  云旗和龙婉是头一遭见齐王,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目不转睛看着他。
  齐王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等沈风斓说出那句“叫六叔叔”,两个孩子才异口同声,奶声奶气地喊人。
  “六叔叔。”
  带着奶气的声音绵软,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齐王有些窘迫,“这可怎么好?我头一回见着小侄子小侄女,竟然无以为贺。”
  他并不知道,晋王会把云旗和龙婉都带进宫。
  正要解下腰间的玉佩,轩辕玦已经拦住了他的手。
  “不必什么贺礼,今日他兄妹二人抓周礼,六弟到府上喝杯水酒便是。”
  齐王一听这话,面上现出了笑意来。
  “好,好,母妃已为我备下贺礼了,稍后我正好带去。”
  正说着话,果然见恒王带着恒王妃,两个人从远处走来。
  见众人都在殿外等着,恒王受宠若惊,上前拱手作揖。
  “劳烦诸位等候了,走走走,进殿去罢!”
  他看起来心情极好,目光还总是往云旗和龙婉身上飘。
  恒王妃凑到沈风斓身边,和福王妃两个,正好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
  “恒王殿下为何如此欢喜?”
  沈风斓悄悄问了恒王妃一句。
  见福王妃也听着,她也没什么遮掩的意思,直率道:“他又要做父亲了,能不欢喜吗?”
  谈到孩子的事,女子间总是有没完的话说。
  一直到进了殿中,众人都噤声不语。
  “儿臣拜见父皇,祝父皇新年吉庆。”
  众人跪下行礼,这一礼比平时都要庄重,要一个头磕到地上。
  圣上坐在御案后头,看着底下挤挤挨挨一大堆人,儿子孙子满堂皆是。
  不禁笑了起来,连声道:“免礼,都坐罢。”
  龙婉扯了扯轩辕福昀的衣袖,后者表情挣扎了一下,随后慢吞吞地走回殿中。
  “给皇爷爷拜年了。”
  圣上哈哈大笑,第二次见着轩辕福昀开口,对他说话。
  “好,好。李照人,快给孩子们拿金锞子。老二家的孩子没来,也给他拿上些带回去。”
  恒王只觉得今日鸿运当头,一连赶上许多好事。
  他恭敬地起身回话,“父皇,儿臣家的孩儿也来了,在王妃的肚子里呢!”
  圣上朝恒王妃看了一眼,后者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皇家子孙兴旺,这是极好的事情,圣上越发高兴起来。
  “好,好!快给恒王多拿一些!”
  金子打成花生、葫芦等精致形状,比小指头还要小一些的,那就叫金锞子。
  上头还有穿孔,可以穿上红绳系在孩子的手上和脖子上,做装饰之用。
  云旗和龙婉年纪小,一人小手里只抓了一个把玩,剩下的全都交给跟随的奶娘拿着。
  “玦儿,你是昨夜赶回城的,这一路辛劳了,还吃得消吗?”
  圣上亲切垂问,心知自己这个儿子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怕他吃不了北疆的苦。
  轩辕玦笑着拱手道:“昨夜犯懒,并没有守岁。若是依照礼制守了,今儿是吃不消。”
  “你呀你!”
  圣上嗔怪地指着他,“这种没规矩的事,还敢告诉朕?”
  说着,目光移到了他下首的沈风斓身上。
  正当她以为圣上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的目光再度移开。
  “今日是云旗和龙婉周岁不是?朕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九州干旱,正好他们两出生,带来一场瑞雪纷纷扬扬……”
  圣上主动提及云旗和龙婉的功劳了,众人心中有数。
  这是不打算处置沈风斓了。
  那个所谓抗旨不尊的罪名,大约也就不了了之了。
  众人附和起圣上的话,直把两个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尤其是福王妃和恒王妃两个,夸得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沈风斓见势不好,连忙朝她们两使眼色。
  再被她们这么夸下去,让云旗和龙婉装疯卖傻,岂不都白费了?
  她朝云旗看了一眼,后者正盯着桌上的果子流口水。
  “哎呀,云旗怎么又流口水了?”
  沈风斓故作不经意地抱怨,又命奶娘用帕子给他擦拭。
  一片夸赞之声戛然而止。
  轩辕玦拈起一颗梅子,递到云旗手中,“只能看看,不能吃,听到没有?”
  云旗当然听到了。
  可他一方面很想尝尝这梅子的味道,一方面想着要在众人面前装傻,索性把那梅子丢进了口中。
  “大公子,快吐出来!”
  奶娘慌了神,没想到云旗手脚如此麻利,动作快到她根本拦不住。
  两个奶娘去撬他的嘴,想把那颗梅子挖出来,又不敢太使劲。
  一时之间乱了分寸,福王妃和恒王妃等都赶上来帮忙,连圣上都站起来了。
  轩辕玦没好气地瞪了云旗一眼。
  这臭小子,故意的。
  便从奶娘怀中接过云旗,一手提溜着他的双脚,把他倒吊了过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