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小姑娘,无论何时,她都是最好。
“你这家伙,特——别没有良心!”沈温欢却在此时气鼓鼓出声,指着他道:“成天就知道撩啊撩,我哪知道你是公事还是私心啊,我又不了解你!”
“对,我的错。”蒋远昭轻笑,眸中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
“你就是个臭流氓……”
“嗯,我是臭流氓。”
“你不要脸……”
“是,我不要脸。”
“你……”沈温欢一本正经的戳戳他脑袋,耷拉下眉角,失落道:“你刚才肯定是撒谎,你根本不喜欢我……”
这次,蒋远昭没有附和她了。
沈温欢于是便疑惑看他,谁知他却淡淡道:“把眼闭上。”
沈温欢鬼使神差的闭上了眼睛,下一瞬,唇上蜻蜓点水般略过一抹温热,她睁眼,却见蒋远昭面色如常。
他道:“这话你说错了,还真没人能比我更喜欢你了。”
沈温欢怔怔看着他,二人的视线交汇一处,有什么莫名的情愫正氤氲而起。
下一瞬,沈温欢煞风景道:“我困了。”
蒋远昭:“……”
所以说,她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刚才她闭眼时发生了什么吗?
蒋远昭不禁默默苦笑,却也想让沈温欢好生休息,便哄她躺好,待她熟睡后,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去。
他离开后,门口观望了许久的江一铭推门而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病床前,垂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熟睡中的沈温欢,眸色深沉。
黛眉杏目,睫毛纤长浓密,五官精致照片,这沈温欢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而有趣的是,方才蒋远昭面对这女人时,那般柔软的表情可是他见所未见的。
就是不知道蒋老爷若是知道了这事,会作何感想呢?
念此,江一铭唇角微弯,最后看了一眼沈温欢,便转身施施然离去。
不过这小丫头,希望不会被沈靳恒折磨得太惨。
沈温欢出院当天,林婧二话不说便给她放了一天的假。
沈温欢住院两天,脑子便锈了两天,期间发生了什么更是全然不记得。
林婧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她一直在睡觉,睡了整整两天。
沈温欢信了。
但是为什么……她总有些模糊的片段式记忆,她好像被人亲了,还说了一堆胡话?
大概是做梦吧。
沈温欢是这么想的。
当天下午,她正窝在宾馆刷番剧,就发现有人打来了电话。
她咽下口中薯片,退出视频页面,却在看清联系人的那一瞬狠狠呛了一口。
沈温欢剧烈地咳嗽起来,捶捶胸忙顺过来气,便接起电话,语气复杂道:“李姨?”
李姨正在切菜,听见沈温欢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险些就切到了手指,急忙拿起电话,“沈小姐,我是李姨。”
“你的电话我一直都存着。”
“沈小姐……”李姨有些感动,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今天……也不行吗?”
沈温欢的声音听起来分不清喜怒:“不好意思,我最近工作很忙,暂时回不去了。”
“小姐,老爷他天天惦记你,他已经在逐渐变好了,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沈温欢无声蹙眉,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烦躁。
自母亲故后,沈温欢便去了沈家,无论是下人还是沈家亲属,都对她恶语相向,只有这李姨对她好些,会在她饿肚子时偷偷给她塞好吃的,尽她所能帮忙。
此等恩情,沈温欢还是记得的。
但是回沈家这件事,的确是……
沈温欢扶额,对李姨道:“好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李姨一怔,旋即大喜,忙点头应声道:“好,我给你们准备大餐!”
沈温欢并没有在那吃饭的想法,她正欲拒绝,听李姨明显上扬的声音,却及时住了嘴。
半晌,她改口道:“好,麻烦您了,我先挂了。”
听到李姨的回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外面天色阴沉,还偶尔有几声惊雷响起,只怕今晚会有场大雨。
沈温欢换了身休闲装,戴上帽子和口罩,便驾车去了沈家别墅。
毕竟是别墅区,沈温欢还不想被人认出来,只得东拐西拐,最后才缓缓入了庄园内部。
她将车停在车库内,把帽子口罩等遮挡物放在车内,拔下钥匙后便下车走出车库,上了电梯,直通沈家别墅的花园。
出了电梯,沈温欢就看见李姨在门口候着,见她来了,当即激动地挥挥手:“小姐,这里!”
沈温欢颔首微笑,尔后快步走上前去,“李姨,好久不见。”
“是啊,都三年了……”李姨有些感慨,牵起她的手,“话不多说,来,正好该开饭了,老爷夫人和少爷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居然这三个茬都在场?
沈温欢有些头大,却还是笑着应声,跟着李姨走进餐厅,入了座。
沈靳恒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正百无聊赖的轻扣着桌面,见她来了,便笑:“终于舍得回家了?”
家?
沈温欢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回来吃顿饭。”
沈放抬眸扫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他身旁的沈夫人,却是嫌弃地盯着她,“沈家把你养大,你火了就忘本了,三年不回来还这态度?”
沈温欢蹙眉看向她,“忘本?您沈家给我本了吗?”
沈夫人冷笑:“就是个白眼狼,你爸真是白把你养这么大!”
“好好好,你们沈家是豪门,是老大,把我供成了白眼狼二世祖。”沈温欢淡淡道,嗤笑一声:“嘁,觉得我恶心还挑我事,闭嘴吧您呐。”
“小小年纪的嘴巴怎么这么不干净?!”沈夫人恼了,一拍桌子指着她鼻子,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沈温欢笑而不语,盯着她的眼神却是冰冷万分,“你又不是我妈,我做什么干你屁事?”
沈夫人闻言当即勃然大怒,正欲开口,沈靳恒却先一步喝道:“沈温欢!你怎么一来就这么多事!”
倒打一耙?
也不看是谁先惹事的。
沈温欢给气笑了,“我就知道我不该来。”
“你就孝顺点不行吗?这是你妈!”沈靳恒气得不轻,扶额叹息,“怎么越大越不像话!”
“我就一个妈!”沈温欢起身冷笑,“你毁了我童年害死了我妈,还给我谈什么狗屁孝顺,走了,我脏你们的眼。”
话音未落,她便迈步走出餐厅,吓了李姨一跳,却不等李姨问什么,沈温欢就绕过她,离开了沈家。
沈温欢气冲冲出了别墅,刚想去取车,却发现车钥匙落别墅里了。
她怒极反笑,喃喃骂道:“该死,几分钟就惹了一肚子气。”
大不了她自己顺着街道走去打车,反正天也快黑了,没人能认出来她。
想罢,沈温欢便双手抄兜,不急不慢地顺着来路走回。
然而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沈温欢也没见到一辆车,反而越走越偏僻了。
她长叹一口气,颓然坐在地上,累极倦极。
就在此时,天边轰然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乍出现在沈温欢眼前,紧接着,便是瓢盆大雨尽数落下。
她噗嗤笑出声来,只得起身漫无目的地走。
天色阴沉得可怕,万籁俱寂,只余那沥沥雨声作响,打在地上,是清脆而凌乱的响。
扰人心烦。
冰冷的雨滴接踵而至,砸在沈温欢的脸上,肩上,身上,起先还有些发痛发冷,她却是狠了心要这么对自己,就这么硬撑着一路走了下来。
她这是在跟谁较劲呢……
谁知道。
怪只怪她还是天真,信了李姨的话,当真以为这个家会有所改变,那个男人会收敛他的狂妄。
这沈家,真是让她彻底凉了心。
沈温欢觉得心里十分压抑,她想哭出来泄愤,然而泪点作祟,她怎么都哭不出来。
沈温欢当真是没脾气了。
她淋着雨,漫无目的地顺着小道往下,也无所谓生不生病了,打算这次好好把自己淋清醒再回去。
回去,回宾馆去。
沈温欢念此突然怔住,没来由的心酸,她禁不住发笑,抓了抓早已湿透的头发,牵起唇角已是万分勉强。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她觉得,有母亲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可现在她身边再无一人可带她回家。
“真是……孤家寡人。”沈温欢扶额自嘲道,脚步逐渐放慢。
她累得有些发喘,莫大的疲倦混杂着刺骨冰冷席卷入她脑海,妄想吞没她残存的理智。
撑不住了,倒下吧。
没人能看见她,没人会嘲笑她。
沈温欢眼神逐渐空洞,她正想着,脚下突然被石头绊住,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扑向地面。
她绝望闭眼,心想真是天要她亡。
然而就在下一瞬,沈温欢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突如其来的暖意令她打了个激灵,鼻间散开的尽是那男子熟悉的清香。
她微微怔住,尚未启唇,蒋远昭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沈温欢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不想活了?”
语气愤懑,疼惜更多。
沈温欢回神,正想抬头却被他一把摁在怀中,动作从未如此霸道无理,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怒。
沈温欢不知怎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她这是第一次,见蒋远昭动怒。
她发声,却是喑哑得骇人:“你来干嘛?”
蒋远昭怒气未消,闻言反而又添了火气,冷道:“来接我的小朋友回家。”
“你的小朋友现在不用你接。”沈温欢瓮声瓮气道:“放手,我难受。”
“哪难受?”
“你勒得我……”
“我让你说实话。”
沈温欢陷入了沉默,半晌,她启唇:“蒋远昭,我哪儿都难受。”
蒋远昭长眉轻蹙,拥着她的手纹丝不动,“那就哭。”
“不要。”
蒋远昭却一声轻叹,抬手轻拍了拍她脑袋,俯首对她温言软语道:“没人会看到你哭,没人会对你冷嘲热讽,难受就哭出来,乖。”
一声“乖”落下,沈温欢的鼻子蓦地就酸了。
又是那温柔至极的语气,又是那意味不明的安慰。
又是,他准确道出了她的所惧。
“蒋远昭。”她喃喃开口,嗓音沙哑。
“嗯。”
“蒋远昭。”
“我在。”
“蒋远昭……”
念到这里,沈温欢嗓音里已含了哭腔,泪水刷的就下来了,她攥紧他衣襟,拼命抑制着哭声,却是徒劳:“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啊,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唯一的精神支柱早已坍塌,她行尸走肉般过活这么多年,却还是忘不掉那心魔。
蒋远昭一语不发,只替她遮风挡雨,耐心地听她放声大哭。
哭出这些年来的心酸与疲惫,哭出那家庭给她带来的深重压力。
“沈靳恒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混蛋!”沈温欢哭喊着,哭哑了嗓子,形象尽毁她也不在乎,“凭什么我妈这么好的人就被他毁了一辈子,他又凭什么再来干涉我?!”
“我只是想随我妈的意,好好生活而已!”她哭道,泪水不要钱似的奔涌不停,从未如此痛快淋漓的发泄过。
她突然想起,那天母亲进手术室前,握紧了她的手,即便身处血泊之中,母亲也一如既往地展露温柔笑容。
母亲轻抚她脸颊,道:“温欢,别怕,有妈妈在,你就不用怕。”
那颊边温柔易碎的美好啊,此去经年,再也不复。
她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天一夜,连眼圈都通红,最后却等来了母亲的遗体。
所有温柔尽数破碎,成为了可笑的过往,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血都要流干。
她握着母亲冰冷的手,唤她起床,未果,便喃喃道:“一定是睡着了。”
她紧握着那手,拼命想捂热它,却连自己的体温都被冰冻,最终她捂着捂着,眼泪便毫无征兆地滴到了手背上。
竟也是冷的。
她终于崩溃,在母亲遗体前放声哭,连医生都不忍让她认清真相。
母亲的梦想是环游世界,她便对母亲说过等她有钱了,万水千山,随便去看。
可如今她能实现这承诺了,大好河山醉人美景,却是再无人与她同享。
过往痛苦与心酸尽数涌上心头,激得沈温欢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酸涩无比。
妈……你说只要有你在,我就不用怕。
可是你不在了,我真的,好害怕。
她在蒋远昭怀中哭得畅快,感受着那难得的温暖,像是黑夜中披星戴月而来,只为赐她光明的摆渡人。
蒋远昭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
“温欢,我们回家。”
由于这雨越下越大,蒋远昭的私人住所是最近的,于是二人则优先选择去了蒋远昭的家。
房内整体都是暖色调,颇有一番温暖的味道,当真像个家一般。
寿司趴在毛绒毯上睡得迷迷糊糊,也没注意究竟是谁来了。
沈温欢被蒋远昭强硬要求去洗澡,理由是怕她感冒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