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夫人一颗心才算落定,冲大丫鬟青筠使了个眼色。
青筠会意点头,悄悄去了乔昭那里:“三姑娘,老夫人不放心大太太,让您回去陪着。”
“知道了。”乔昭轻轻点头,遥遥望了消失在门口的挺拔背影一眼,转身向雅和苑走去。
她当然明白祖母的意思,不论平时她与邵明渊如何见面联络,现在是男方上门来求亲,她作为未出阁的女孩自然是不宜露面的,像她这样厚着脸皮偷偷跑来看男人一眼没被长辈一巴掌扇回去,已经是不容易了。
乔昭垂眸,浓密睫毛颤了颤。
她只是听阿珠说那天见他醉酒难受才忍不住来看看,才不是想他呢……
“姑娘,您小心——”阿珠在身后拉了乔昭一把。
乔姑娘撞到了门框上,揉着发红的额头回过神来。
咳咳,她真的不想他!
阿珠垂头偷笑,乔昭斜睨了她一眼。
阿珠忙收起笑意,清清喉咙问道:“姑娘,邵将军喜欢吃什么菜?要不要婢子去跟大厨房说一声?”
“大厨房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呗。”乔昭绷着脸道。
过了片刻,乔姑娘低咳一声:“我记得前两天吃的酸菜白肉不错,去跟大厨房说一声吧。”
邵明渊曾对她说过,离开京城七八载,早已习惯了北地的饮食,尤其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冬日,来上那么一锅酸菜白肉,吃下肚后连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额头冒汗,舒坦又痛快。
阿珠抿唇,笑盈盈道:“婢子这就去。”
待阿珠走后,屋内静下来,乔昭抱过枕头揉了揉,心中五味杂陈。
以前,她与邵明渊自幼定下亲事,未来成了一件可预见的事,对此并无多少期待。而现在,她才真有种将要开始一段崭新生活的忐忑与期盼。
果然不出乔昭所料,邓老夫人很是满意邵明渊今日的做法,热情留他用饭。
很快热气腾腾的酸菜白肉就端上桌来,邵明渊见了嘴角轻扬,一顿饭下来别的菜没动几筷子,一锅酸菜白肉倒是被他吃进了大半。
邓老夫人看在眼里,忧心忡忡。
这么能吃肉,以后可是要长胖的!
吃得酒足饭饱的年轻将军依依不舍离开了黎府。
“将军,那两个混混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过经过审问,他们对背后指使之人并不知情。”
“不知情?”邵明渊轻轻揉着肚子,眼神清明。
吃得好像有点多了,等会儿要打几套拳才行。
“是,他们说对方一直没有透露身份,只给了他们一笔银子。”
这一点邵明渊并不意外。
对方找了两个街头无赖行事,打的就是事后不沾身的算盘,想要从两名混混口中问出有用的东西来希望渺茫。
邵明渊表情平静,眼底却含着愠怒,淡淡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键看花的心思够不够。继续去查,他们什么时候见的面,在何处见面,对方样貌特征,或者见面地方是否有其他人看到,总之一丝线索不许漏过,务必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杀一儆百,他要让那些人以后再想到欺辱昭昭,先要掂掂自己的能耐!
固昌伯府中。
黎皎一脸关切看着面色绯红的杜飞雪:“飞雪表妹,你还好吧?”
杜飞雪斜靠着床柱,有气无力道:“都是姓杨的混蛋害我落水染了风寒,结果他们家只假惺惺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哼,以为别人稀罕啊!”
黎皎笑着安慰,心中却撇了撇嘴。
表妹还是那么任性,既然染了风寒,好好养着就是,非要把她叫过来,就没想过把她传染了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黎皎颇不是滋味。
就算是外祖家,平日里对她明面上不错,实则不过如此。
如果她母亲尚在人世,杜飞雪染了风寒想请她来做客,舅母定不会允许的。
说到底,不过是无人替她出头,别人自然也就怠慢了。
“皎表姐,你们府上这两天很热闹吧?”
“我整日在屋中绣花,也没留意。”
“哼,姓杨的踹我下水,说白了还是因为黎三。一想到黎三那个贱人,我就想把她狠狠按到水里去出了这口恶气。”杜飞雪表情狰狞。
“表妹还是别这样想了,我三妹马上就是未来的侯夫人了,得罪了她,对咱们没好处。”
“皎表姐,你好歹是黎家嫡长女,怎么对她一个继室生的女儿忍气吞声?”
黎皎垂头苦笑:“我能怎么办呢?表妹没看出来么,近来祖母疑心我对三妹不够真心,都不许我出来走动了,这次能出门还是托了你的福,我都怕年后祖母不许我来拜年。”
杜飞雪一听来了火气:“皎表姐你放心,年后要是黎家不许你出门,我就请祖母出面!”
黎皎一颗心总算落定,抿唇笑了。
第559章 回击
京城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的人们还在翘首以待靖安侯府问名的结果,固昌伯府发生的一桩事就转移了人们视线。
固昌伯夫人朱氏去寺庙上香祈福,恰好撞见了乔装打扮成寻常夫妻去拜佛的固昌伯与外室。
最扎心的是那外室已经小腹隆起,彼时被朱氏撞见时,固昌伯正小心翼翼扶着她,眉眼间是朱氏不曾见过的温柔。
朱氏当时就发了飙,一脚踹过去,固昌伯的外室就在寺院里小产了,血流了寺院的青砖上一地。
这样一来,一直背着怕老婆名声的固昌伯原本心虚至极,这次却发了火,夫妻二人当着无数香客的面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朱氏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泰宁侯府。
泰宁侯老夫人叹口气劝女儿:“你怎么就这样冲动呢,就算撞见了女婿带着外室上香,也不该在寺院里就闹起来。不过一个外室,别说有了身孕,就算生了又如何?能越过你去?你可给杜家生了一对龙凤胎!再者说,你受了委屈,不是还有娘家给你撑腰嘛,现在这么一闹,反倒没理了。”
朱氏绷紧了下巴冷笑:“母亲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您是没见到那个混蛋对外室温柔小意的模样,我见了肺都气炸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泰宁侯老夫人重重叹气:“顾不了怎么办?你一时冲动,在寺庙里把人踢流了产,一下子成了京城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把靖安侯府向黎家提亲的风头都盖过了,将来可如何是好?”
“母亲嫌我给侯府丢了脸?”
“阿宁,你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说气话?”泰宁侯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心道她当娘的不会嫌弃自己女儿,可儿媳对此是颇有微词的。毕竟京中人提一句固昌伯夫人,就会牵扯出泰宁侯府对女儿的教养来。
“行了,女婿既然来接你,你就回去吧,别再拧着了。”
朱氏别过脸:“我不想瞧见他!”
泰宁侯老夫人拍拍她的肩:“阿宁,你不是说了,飞雪风寒还没好利落呢,你把她一个人留在伯府能放心?”
朱氏一听,不由犹豫了,别扭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泰宁侯老夫人悄悄松了口气,示意大丫鬟请固昌伯进来。
不多时固昌伯走了进来。
已到中年的固昌伯并没发福,看着还有几分儒雅的味道,可面色却难看得吓人。
泰宁侯老夫人轻咳一声:“伯爷,阿宁性子倔,你多体谅一下,你们好好谈谈吧。”
待泰宁侯老夫人一走,固昌伯看向朱氏,目光阴鸷。
朱氏一看就恼了,冷笑道:“原来伯爷不是来接我回去,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固昌伯看着表情冰冷的朱氏,心头狂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有脸跟我甩脸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氏被拍愣了,满心火气竟给憋了回去,问道:“伯爷什么意思?”
她与眼前的男人同床共枕十多年,对他太了解了,若不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不可能在侯府就这样对她发火。
她回了娘家,不论如何气恼,心底是笃定了他会接她回去的。
处置有孕的通房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干过,不然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一房怎么会只有她的一双儿女。这一次纯属晦气,让她在外头撞见了,控制不住脾气发作了那个小贱人才闹得沸沸扬扬,灰头土脸。
“什么意思?”固昌伯一双眼睛喷着火,与他在朱氏素日眼中的斯文形象全然不同,“伯府放印子钱的事被抖落出来了,现在已经有御史弹劾我了,你现在满意了吧?”
“怎么可能会被抖落出来?”朱氏失声尖叫。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特意针对伯府,还愁查不出蛛丝马迹来?”
勋贵之家只靠着岁禄根本难以维持一大家子体面,而子孙大多还不成材,想要开源,放印子钱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选择。
这种事一般没人追究,可一旦证据落到实处,那是要问罪的。
官员放印子钱,重者革职杖邢伺候,轻者把折子付之一炬,血本无归。
固昌伯只要一想到放出去的万两白银打了水漂就心头滴血,恨不得把朱氏拎过来重重打几个耳光。
“现在银子没了,还沾上了那些疯狗一样的御史,都是被你个贱人害的!”
朱氏大怒,伸手照着固昌伯脸上就抓了一道:“杜子腾,当时放印子钱收利息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真是有出息了,偌大的伯府靠着我的嫁妆撑着体面,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财路,收钱时眉开眼笑,出了事就推到我一个女人头上来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不要脸?”固昌伯被朱氏踩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不问问伯府为何会被人盯上?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朱氏又气又恨,咬牙问。
“往黎府大门泼秽物的事,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朱氏被问得一怔。
固昌伯冷笑:“怎么不说话了?”
朱氏迅速回过神来,抬着下颌道:“伯爷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明白?”
“你不明白?现在全京城人都明白往黎家大门泼秽物是咱们伯府指使的了!”
“证据呢?那些人凭什么这么说?”
固昌伯闭了闭眼:“你是天真还是蠢?那些看热闹的人需要证据吗?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伯府大门也被人泼秽物了。先是爆出伯府放印子钱的事,紧跟着伯府就被人泼了秽物,事情不是明摆着嘛,冠军侯在为他岳丈家出气呢!”
也是因为这个显而易见的猜测,固昌伯府放印子钱的事一爆出来,他想求人都处处碰壁。
“冠军侯怎么能这样——”朱氏面如土色,喃喃道。
“那你告诉我,黎家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固昌伯死死盯着朱氏问。
朱氏紧紧抿唇:“是又如何,黎家那个小贱人给了飞雪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传来,固昌伯狠狠打了朱氏一巴掌。
第560章 作死
“老夫人,姑爷把咱们姑奶奶打了。”门外听到动静的丫鬟忙去禀告泰宁侯老夫人。
泰宁侯老夫人面沉如水走了进来。
朱氏捂着脸颊,看到母亲进来,羞愤欲绝。
她是低嫁到固昌伯府的,这些年来在内宅中说一不二,日子过得很舒坦,与夫人太太们的聚会也是听惯了婚姻顺遂的奉承,可如今在娘家却被夫君狠狠落了面子,简直令她无地自容。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么点事打我?”朱氏伸手向固昌伯打去。
固昌伯脸上还有先前朱氏抓出来的血道子,此刻见泰宁侯夫人进来了,不好还手,狼狈躲避着朱氏的凶残攻击。
“够了!”泰宁侯夫人重重一拍桌子。
朱氏手上动作一顿。
固昌伯趁机远远躲开,站到了泰宁侯夫人身后。
“阿宁,你像个山野妇人一般撒泼,这像话吗?”
朱氏气愤难平,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泰宁侯夫人冷喝道:“你给我住口!”
她这才抿唇不语,狠狠盯着固昌伯。
泰宁侯老夫人见了气得眼前发黑。
盯着自己的夫君像盯着仇人一样,这不是蠢是什么?
泰宁侯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固昌伯:“姑爷,阿宁纵是有什么不是,她毕竟是儿女都要成亲的人了,你在侯府就这样打她,是不是有些过了?”
在泰宁侯老夫人面前,固昌伯竭力收敛了火气,讷讷道:“是小婿失态了。”
泰宁侯老夫人坐了下来,沉着脸道:“虽说阿宁在寺院里一时冲动了,可毕竟是姑爷你有错在先。阿宁是当家主母,哪有外室有了身孕还把她蒙在鼓里的道理?阿宁情绪激动了些,姑爷理应体谅些,为何还要在侯府与她起争执呢?”
女儿脾气再不好,也是她当掌上明珠娇养大的,当时把女儿下嫁就是因为知道女儿受不得气,不然侯府金尊玉贵的唯一姑娘,干嘛嫁到伯府去呢?
谁想到原本看着老实疼人的女婿,在侯府都敢打她闺女了。
泰宁侯老夫人语气淡漠,固昌伯却听出了几分咄咄逼人。
“老夫人,小婿并不是因为那个才与她起了争执。”
“那是因为什么?”泰宁侯老夫人语气不耐。
泰宁侯府根深叶茂,与不少显贵门第都关系密切,平时固昌伯到了这里总觉得气短,可这一次却忍不住了,毫无隐瞒把朱氏干的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阿宁,姑爷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为了给飞雪出气,指使人去给黎家大门泼秽物,还被冠军侯给查到了?”
“我——”朱氏欲言又止。
泰宁侯老夫人见了心凉了一半,厉声道:“请大太太过来!”
不多时泰宁侯夫人赶了过来。
“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