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恕我直言。你这绣线,只怕是有些问题。”
“绣线有问题?怎么可能?咱们府里的绣线都是专门去秀坊采买的。那儿的绣女用的什么绣线,咱们采买的就是什么绣线。秀坊的绣品都有送到宫里去的呢!要是绣线有问题,那绣坊里头那些人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柳姑娘这会儿也算缓过来了,“小叶子,你可能误会了,有问题的不是绣线,是我。我这身子啊,时好时不好的。可能就像我娘说的,我做不得这些事。”其实柳夫人说的是,‘我们家闺女就是个富贵命,这些个下等的活计,还是让别人去做。’但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可能在叶清浅跟前说。
这事要让叶清浅说的话,她一时也说不清。于是只能道,“柳姑娘,这些绣线,能给我一些吗?”
她这儿才说完呢,一旁的盈袖就笑出了声了。
“我说呢,我们府里的绣线那都是顶好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原来……是您看上了?您看上了早说呀,咱们家姑娘这么欣赏您的手艺,赏赐您一些也是可以的。”
“盈袖!怎么说话的!”
“姑娘,她分明就是看咱们府里的绣线好,想要得一些,这才故意说它们有问题的。您想想,要是真有问题的话,她怎么还要呢?”
叶清浅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这些绣线,就当是我买的,行吗?”
“哼,你这银子,还不是咱们家姑娘先前给你的,也没做什么活儿,就白得了……”
“盈袖你先出去。”
“姑娘?!”
“出去。”
“是。”
“小叶子,丫鬟不懂事,你别生气。”
“没事。”叶清浅明白,这就是身份的差异,柳府是官,她是民,升斗小民。
“这些绣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上。摆在库房里头,也浪费了。”
柳姑娘的这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叶清浅好似听出了一些什么来。或许柳姑娘是相信了的,相信了盈袖的话。也对,毕竟盈袖是在她身边伺候的,能在主子跟前随意说话的,想来也不止伺候了一年两年了。和她这个刚认识的相比,柳姑娘自然该更信盈袖一些。是因为她小家子气,看上了这些个绣线,所以编了个有些站不住脚的好理由。但柳姑娘毕竟是大家闺秀,还是很有涵养的,不会像盈袖说的那样直接,落她的面子。
“不用太多,每样拿一些就是。”既然都开口提了,既然难听的话都听了,那么不拿一些,她还真是吃亏了,叶清浅不无乐观地想。
出了柳府的大门,叶清浅觉得周身有些寒意,天气明明这样热,也许寒了的,是她的心吧。但她无愧于心,她也没想用这些绣线做什么,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罢了。至于如何不对劲,她不知道,总会有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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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绣线
叶清浅对着柳府门口的石狮子站了一会儿,转身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人在喊,“你等等!等等!”
叶清浅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不紧不慢地,直到被人抓住了胳膊,有些疼,叶清浅才刚回过头,看清抓着她的人是盈袖,就听盈袖脱口道,“你怎么回事儿啊,越叫你,你越走,是真的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叶清浅不想回答这种说不清楚就可能会吵起来的问题,于是只问,“你拉着我,有什么事儿吗?”
盈袖好像这时候才发现她是拉着叶清浅的,连忙放开,放开之后还皱着眉头甩了甩手,好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们家姑娘说了,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最快今年底,最迟明年初就要成亲了,自己做婚嫁的绣品只怕是来不及的,也就不继续和你学怎么做双面绣了。”说着,盈袖单手提着一个小包袱放在叶清浅跟前晃了晃,“这个,是我们家姑娘给你的。里头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就是你刚才用过的那些绣线。以后,你就不必再来了。”
虽然已经大约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叶清浅还是想显得有些骨气些,“这些,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替我谢谢柳姑娘。”
盈袖上下打量了叶清浅一会儿,直接把包袱往她身上一丢,“行了,你就别装了,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吧?也就是我们家姑娘心善,你要是遇上别的人家看看,你不过就来过两次,说起来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干,就白得了那许多银子还有这些绣线,你别小看这些绣线,和你原来做团扇的那些根本不能比,算了,和你说那么多也没用。我们家姑娘既然赏了你,你就收下吧,我们家姑娘就不缺这点儿东西,就当……是我们家姑娘日行一善吧!”
叶清浅想,她确实是该高兴的,五十两银子,得做多久、多少的绣品才能赚到啊。还有这些绣线,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恐怕还能再折价重新卖回铺子里头。
说句实话,叶清浅是瞧不出这些绣线有什么问题的,但她以为,铺子里的人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于是……
“请问一下,你们这儿收绣线吗?”
“绣线?什么样儿的绣线?”
叶清浅随即就把包袱里的绣线拿了一些出来给这个伙计看。伙计了看了会儿,对叶清浅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寻一下我们掌柜的。”
等了好一会儿,掌柜的才从里间走了出来,是一个中年男子。“这位姑娘,就是你要卖绣线?这些绣线……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是从旁的绣铺里头买的,当时买多了,用不完。就想着先换回银子,等要用了再买新的。”
“你这绣线,我们恐怕不能收。”
“不能收?为什么?我当时买的时候,可花了不少银子呢。不然,我给您算便宜些。”
掌柜的摇了摇头,“不是价钱的问题,是你这绣线……”
“这绣线怎么了?刚才给您看的是拆开过的,这些都是没动过的,您不然给估个价?只要不太低,我都愿意卖的。”
“姑娘,你这个绣线……你不然还是去那边的药铺看看,好吧。我们这儿还得做生意呢,就不招待你了。”
“掌柜的,您这话,说的我有些迷糊了,我这绣线,还能卖到药铺里头不成?现在药铺也开始说绣品生意了?”
掌柜的不说话了,一旁的伙计看了眼叶清浅,悄悄地给她拉到了一边,“这位姑娘,您还是听我们掌柜的吧,把这个绣线拿到药铺里头去问问,有些事儿呢,咱们不方便说。”
“是这绣线有什么问题吗?怪不得,我一刺绣,这头就晕,原来不是我身子弱,是这绣线的问题吗?”
“具体的,您还是去那儿问吧。”
“好的,谢谢您二位了。”
听掌柜的和伙计的话,确实不是她的错觉,这绣线是真的有问题的。叶清浅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一个药铺。这个药铺看着有些眼熟,叶清浅又四处看了看,终于想了起来,这个药铺是那天她遇上殷昊的地方。那位宋大夫,让叶清浅印象深刻。
“这位姑娘,您是来看病呢,还是来抓药?看病在这头,抓药在那头。”叶清浅才一进门,已经有个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看病。”
“那您这边请。宋大夫,接诊了!”
叶清浅抱着包袱坐在了宋大夫跟前,还没开口说话呢,宋大夫就说,“你没病,就算有,也是心病,老夫这儿没有治心病的药。”
“宋大夫,不是我看病,是……”叶清浅说着,从包袱里头拿了一些绣线出来。
宋大夫看看叶清浅,又看看摆在他跟前桌上的绣线,“嘿,现在的年轻人,没正事儿可做了是吧?来药铺里头耍老夫玩儿啊?你就算抱个生病的畜生来,老夫也能给它医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绣线精啊?修炼多少年啦?会说话吗?”
一旁的伙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清浅被宋大夫说得很是尴尬,连连摆手,“不是的,宋大夫。您仔细看看这些绣线。”
“我再看它们一百年,它们也还是绣线。拿走拿走,该干嘛干嘛去,别寻老夫开心。”
“宋大夫,您认真看看,这些绣线有问题,我一用它们刺绣,就会头晕。”
“一用就会头晕?”宋大夫看叶清浅表情认真,也开始正色了起来。看,他是没能看出什么来,于是拿起一卷绣线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一闻之下,宋大夫的脸色微变。
而后不等叶清浅问,他又迅速地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其他绣线卷一一嗅过。
“小姑娘,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宋大夫此话何意?”
“这些绣线确实是有问题的……”依宋大夫所言,这些绣线分别浸染了不同的药材。而后宋大夫一边嗅味道,一边把那些绣线卷分开。将绣线浸染药材的人似乎还精通绣品的配色,其中几种常用的绣线摆在一块儿用的话,就会致人身体虚弱。时间短的话,也就是用绣线的时候病恹恹的,时间长了,再辅以另一些药物,轻则让人卧病在床,重则魂归西天。至于是什么药物,宋大夫没有说,他说,害人的东西,普通人没有必要知道的太多。
叶清浅不确定柳姑娘到底接触了这些绣线多久,也不确定是谁把这些绣线送到她跟前的,但她知道,她不能明知有人要害人,还装作若无其事。
“宋大夫,您能不能跟我去一个人家,这些绣线,其实是那位姑娘的,她一直都以为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不知道是这些绣线有问题。您去帮她看看,给她开些药治治。”
“她要是想看病,让她到老夫这儿来。”
“可是……您不去,她也许不会信我,也不会相信这些绣线有问题。”
“她信或者不信,和老夫有关系吗?好了,你让老夫给这绣线看诊,我也看了,你去那边付诊费吧。”
“我给您出诊的银子,您跟我走一趟,行吗?”
“不行。来呀,带她结账,然后送出去。”
“宋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夫没说不治啊,你让她过来,老夫肯定给她治。”
叶清浅无奈离开之后,伙计的走到了宋大夫跟前,“宋大夫,您为什么不跟她一块儿去呢?”
“跟她去?跟她一块儿去吃闭门羹?你看老夫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吗?”
如宋大夫所料,叶清浅确实吃了闭门羹,早在盈袖拿着包袱出来给她的时候,就已经交待了门房,若是她再来找,一律无视。
不要说柳姑娘了,叶清浅连盈袖都没有能见到。
没有办法,叶清浅只能把这个包袱带回了家。
“你是怎么回事,这回的绣品就那么点点,你也能送这么久?是不是跑出去见什么人去了?”
“这是卖绣品的铜板,叶夫人您数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屋了。”
“等等,你那包袱里头,装的什么?”
“是一些绣线。”
“绣线?你还有银子买绣线?”
“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还能是捡的?你把包袱打开,我看看。”
“叶夫人,这些绣线,您最好不要看。”
“绣线罢了,就这么精贵,不能看?”说着,叶夫人一把就抢过了叶清浅手中的包袱,翻开看了看。“还不少嘛!正好,好一段时间不用买绣线了。”
“这些绣线不能用的。”
“绣线不能用,用来看吗?还是用来供着啊?你还打算找它们的失主不成?”
“这些绣线是用药材浸泡过的,对身子大不好。轻则卧病在床,重则……”叶夫人一听叶清浅这话,吓得立马就松了手,她手中本来捏着的包袱砸在地面上,绣线滚的到处都是。
“当家的!”叶夫人在包袱落地的瞬间一声大吼。
“什么事,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大声?”
“当家的,你看……”叶夫人的手指向了地面的那些个绣线,不等叶城继续问就说,“这些绣线是你们家浅浅刚刚带回来的。这绣线不是普通的绣线,是浸过药的,我刚才什么都不知道,还用手碰过了。你们家浅浅这是要害死我,害死你唯一的儿子啊,小小年纪,这个心肠怎么就能这么歹毒呢?就算她不喜欢我,也该顾忌我肚子里头的她的亲弟弟吧?”
“浅浅,怎么回事?”叶城的声音很有些严厉,子嗣是他的底线。
“这些绣线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我刚才也说的很清楚,让叶夫人不要碰的,是她非要抢。”
“这么危险的东西,寄放在家里做什么?还不快些拿去扔了?”
“爹,您放心,这些绣线我会放在我房间里,不会影响你们的。”
“说得轻巧,放在你房间里头,咱们家里的衣裳、被子、缝缝补补的事情都是你在做,说知道你什么时候就把这些绣线用在我们身上了?”
“浅浅啊,还是扔了吧,这样大家都安心。”
“那行,我再出去一趟。”说着,叶清浅就把地上的绣线都捡了起来,放进了包袱里头,转身出了门。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叶清浅还是决定去找沈奕轩。殷昊家门庭太高,她有些不敢去。
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来应门,也不知道沈奕轩是进宫当值了还是出门办事了。叶清浅想了想,还是颇有些无奈地去了永宁侯府。
这会儿,殷昊倒是在家的,没在看书,在喂大雁。不过,他现在喂的已经不是一群大雁,而是一只,从叶清浅家里接回来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