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洛峥刚走到国公府的马车前面时,周围不远处的几位大人却隐约见到他表情有变。
大家驻足定睛一看,见他似乎是在跟自己的随从说着什么,他们之间离得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又下着雨,所以并不能将洛峥那边的交谈声听得十分真切。
只见过了片刻,洛峥突然脚步一转,连伞也顾不得撑着了,抬脚就往回走去。
他身后的随从撑着伞追上了他,将伞硬塞进他手中,洛峥这才撑着那把伞,脚步踉跄了几下,飞快地向宫内跑去。
各位朝臣这下也不急着走了,有那相熟的人家,派过下人到洛峥的随从木樨那里打探消息,木樨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含糊其辞地说家中有人病了,想要请御医去看看。
晋阳侯的随从回去将这话一回,晋阳侯却是不能走了,便让家仆将马车赶到洛府的附近,与木樨一同等着洛峥出来。
有那想要看好戏的也不走了,不远不近地停在那里,都等着看洛峥又折返回宫里是做什么。
约摸着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众人只见洛峥匆匆从宫门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太医,大家这才信了木樨的话,知道洛家怕是有人得了急病,否则洛峥不会这般焦急失态。
人家家中有人病了,看热闹的也不好再看下去了,只得吩咐家仆调转车头,赶车回家。
晋阳侯沈自山见洛峥出来后,忙走上前去,问道:“君复兄,怎么回事,家中有谁生了病吗?可严重?”
他这时候还以为是老夫人有什么不对,毕竟年岁大了,可能一时有什么突发的病症也是有的,因而也跟着十分着急,怕真有什么不好。
沈家与洛家这样的关系,洛峥自然不好隐瞒沈自山,便沉声道:“是小女,说是有些不对,府医看不出是何病症,着急派人来通知我,想要请太医过府看一看。”
再详细一些的情况,洛峥便不说了。
这倒也不奇怪,他还未归家,只是听家里的奴仆来传话,自然不可能知道洛青染到底是何情况,也就没办法详细地跟沈自山说了,倒也不算失礼。
沈自山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见洛峥如此忧急便不再多问,只道:“君复兄先别着急,青染这孩子福气大,定然会没事的,你先带着太医回去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沈家的,尽管派人去说,我回去先让青辰和婧诗赶回去,内子已经无甚大碍,还是青染这里要紧。”
洛峥胡乱点头应了沈自山的话,抱拳告了一声罪,便匆忙带着太医坐上马车回洛府去了。
沈自山这才回身上了自家的马车,吩咐仆从赶车回晋阳侯府。
洛峥这边带着两名太医一路疾行回了洛府,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朝服也没换,便亲自引着两名太医往潇湘居赶去。
所幸两名太医知道他爱女心切,又顾忌他身份贵重,倒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全力跟着洛峥一路疾行到了潇湘居内。
第四百四十八章:过敏中毒?香料之过?
此时,潇湘居洛青染的闺房内,乌乌央央地围着一群人,隐隐还听得赵氏和叶氏轻轻的啜泣声,好不哀婉。
两名太医对视一眼,心知这洛家小姐的病症怕是不轻,否则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也不会这般模样。
洛峥带着两名太医进了内室,绣床前放着纱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赵氏和叶氏一见洛峥和太医来了,也顾不上哭了,忙叫太医过来看看。
两名太医道了声恕罪,便叫先引出洛青染的手腕,好诊脉。
半夏一边啜泣着一边撩起纱帐的一角,轻轻抬出了一截皓腕,众人隐约可见上面布满了红斑,十分骇人,再想要细瞧,半夏却在洛青染腕间蒙上了一方丝帕,便看不真切了。
半夏将洛青染的手腕放到脉枕上,让太医诊脉。
两名太医略一整心神,轮流开始诊起脉来。
片刻后,早前来过洛府的冯太医率先开口道:“国公爷,老夫人,国公夫人恕罪,下官方才似乎瞧见小姐腕间有红斑,可否让下官看看,再做定夺。”
洛峥与赵氏和叶氏交换个眼神,然后冲冯太医点点头,“冯太医请,还望冯太医好生相看,可要帮小女解了这奇症才好啊。”
冯太医不敢托大,只道:“国公爷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话毕,冯太医便与另一位太医去看洛青染的手腕。
他二人仔仔细细地看了良久,冯太医方才问道:“不知小姐这病症是何时发现的?”
半夏抽噎了两声,方才答道:“回冯大人的话,小姐昨晚上就有些不舒服了,不过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病症,小姐也没叫请大夫来看,说是睡一觉兴许就好了,谁知今早起了身子依然十分懒怠,人也没有多少精神,后来去老夫人院里请安回来不多时候,小姐就说困倦,要再睡一会儿,奴婢服侍小姐歇下以后就退出去了,直到一刻钟后听到小姐唤人才敢进来,谁知,谁知就见小姐脸色通红,慢慢地身上就起了那红斑,奴婢吓坏了,忙去请老夫人和夫人过来,后来府医来看过,也没看出是何病症,老夫人这才做主派人知会了老爷,老爷便请了二位大人过来了。”
冯太医与另一名太医听了半夏的话,面色皆沉。
沉吟了片刻后,冯太医方道:“这位姑娘是说,你家小姐不光是手腕这一处有这种红斑是吗?”
半夏拼命地点头答说:“正是,正是,小姐,小姐面上也起了,冯大人,您从前就为小姐调养过身子,您可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半夏说着说着眼泪珠子就又落了下来,还要去跪下磕头,冯太医见了忙一把托住了。
“姑娘不必如此,本官必然是会尽心尽力的,只是......”
“只是什么,冯大人但说无妨。”洛峥眉头紧皱,看着冯太医。
冯太医叹了口气,答说:“国公爷,实不相瞒,下官行医多年,自问还算通晓医书,不过小姐这病症,下官倒是一时间有些做不得准啊。”
洛峥半阖了下双眸,声音沉沉地对冯太医道:“还请冯大人费心了。”
冯太医与那太医只得复又去诊脉,两个人诊了多时,又凑在一起讨论了良久,还是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
那另一位太医年岁更大一些,捋了捋略有些发白的胡子与冯太医道:“会不会是过敏所致?这春日里许多花草开始抽芽,前日丽妃娘娘不是就过敏了吗,脸上也有些许红痕的。”
冯太医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答说:“可洛小姐这情况,似乎有些严重啊,怕不仅仅是过敏那般简单吧?”
那太医一想确实是,若是过敏,洛青染这情况也太严重了些,可若不是过敏,难道还能是中毒了不成?
可一个深闺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再说中的又是何毒?他们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这话还是不能乱说。
正发着愁呢,外面丫鬟来报,说舅老爷来了。
冯太医和另一位老太医都循声看去,便见一气质沉稳出众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上官隐是也。
冯太医知道上官隐的大名,虽不说多崇敬他,但是到底是不敢小瞧了他的医术的,更何况这丫鬟称呼上官隐舅老爷,他便更不敢托大,便没有出声。
上官隐进了内室,与洛峥等人见了礼,便要去为洛青染诊脉查看。
冯太医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给他腾出了地方。
倒是另一位老太医并不识得上官隐,颇有些不忿,但是顾忌着洛峥的身份,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上官隐面相实在年轻,心中到底是不相信他的医术有多高明的。
上官隐望闻问切一套做下来,便坐在凳子上皱着眉头做苦思不解状。
那老太医一见他这样,便心道果然如自己所想,自己这般见多了各样病症的老大夫都没能瞧出洛青染是何病症,这上官隐如此年轻,怎么能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谁知他还没得意一会儿,便听上官隐问半夏,“昨晚上你们小姐屋里可熏香了?”
半夏忙不迭地点头道:“小姐说睡得不安稳,叫奴婢点了安神香,可巧这香是三月里新进来的,还未用过的,奴婢就点上了,小姐晚上睡得倒是还好的,可是这香有什么问题吗,舅老爷?”
上官隐故作高深道:“将那香取来给我瞧瞧。”
半夏听命忙去取香过来,片刻后便捧着个朱漆匣子过来,交给了上官隐。
“这就是新进的安神香,舅老爷请看。”
上官隐接过来,打开盖子,从里面捻起一截相饵,放到鼻尖轻嗅了片刻,眉头皱得愈发地紧了。
大家都被他凝重的神色感染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知道是否真是这香的问题。
片刻后,上官隐将手中的香料匣子捧到冯太医和那老太医面前,态度恭敬而有礼。
“还请二位大人一同看看,这香里是否是加了宁神花,在下才疏学浅,不敢托大妄言。”
那老太医见他态度如此谦逊,心中那一点不满也散了,好生接过那香匣子,与冯太医一同细细查看起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确诊病症,哀之叹之
冯太医是知道上官隐的能耐的,因而对于他提出来的问题,也不敢轻忽,与另一位老太医又是闻又是看的,直瞧了半晌才互相点了点头。
二人皆说:“这香中确实有宁神花。”
上官隐听了他二人这话后表情更显严肃,一边点头一边道:“看来在下看得没错。”
冯太医见他如此便猜测他多半是知道这洛青染的病症所在,因而忙问:“上官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但说无妨。”
“这...”上官隐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冯太医和另一位老太医,见他们都目光热切地盯着自己,这才下定决心一般地答说,“在下也不敢十分确诊,只因在下曾在一本医书中看到过,说是宁神花加入熏香中点燃有助眠之良效,但是若是血气不足的女子沾染了这种香气,却易过敏,刚才在下进这屋子的时候便隐约闻见这种香味,所以才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原因,因而才有此大胆猜测,不知二位大人是何高见呢?”
冯太医和另一位老太医听了他这话,一时间都愣住了,慢慢地捋着胡子细细思索了良久。
片刻后,那年老的太医突然道:“这位先生说的这个药理,老夫倒是也曾与一本医书上见过,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久远,老夫倒是一时间忘了,现在听先生提起,倒是想起来了,先生说的不错,这宁神花入香本是安神的好物,但是这香气却易致血气不足的女子过敏,刚才老夫替洛小姐把脉的时候,确实诊出小姐有气血亏虚的症状啊。”
冯太医其实是不知这宁神花还有此等效用的,不过听他二人都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心中便也信了。
况且他从前就是知道洛青染有这个气血不足的病症,只不过经过调养之后已是几乎好了,今日把脉的时候却觉得这种症状又似乎有所加重。
如此再结合上官隐和同僚的话,冯太医想这洛青染应该就是过敏无疑了。
这洛家小姐这时候过敏成这个样子,看来怕是要错过了大选啊......
冯太医心头一时间划过无数个念头,洛家小姐没有婚约,洛峥等长辈们也一直没有表露出要替她择亲的意愿,此时又正逢大选,想来怕是有心要送女儿入宫去甄选的啊。
可是,这个当口上,洛家小姐却过敏这般严重,他估摸着,这大选怕是无望了,否则以洛家的家世门楣,洛家小姐的样貌才学,想要雀屏中选,还是十分有可能的啊,可如今赶上这么个情况,这怕是连初选也去不成了吧......
要不世人常道万般皆是命呢!谁能想到临近大选了,这洛家小姐却成了这副模样,好端端的花容月貌,如今却这般骇人,当真可谓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