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皇上子嗣不丰,又未立储,谁能说大皇子,哦不,襄王殿下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思及此,丽妃眼尾轻抬,暗暗扫了上首的威后一眼,就见威后半阖着双眸靠在榻上,一副雍容华贵,仪态天成的尊贵模样。
丽妃心中暗嗤一声,装腔作势!
现在如何能耐,手眼通天,也更改不了没有子嗣的这一事实,有了这一样,威后想必也折腾不了多久,她自以为养着别人的儿子就行了,也不看看自己养的那个是否得皇上喜欢?
若是四皇子是皇上的心尖子,再来拿腔作势也让人服气啊!
威后对那选秀的册子这般不上心,打量着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呢。
这李家也真有意思,一个一个的女儿流水一样地往宫里塞,姑姑和侄女伺候一个主子,也就他们家能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了!
大祈开国至今,还没有听说哪朝哪代有姑侄俩都在宫中的呢。
不过这话丽妃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断不敢说出来,毕竟李家那位进宫的事情皇上和太后都已经默许了,哪有她置喙的道理?
她虽为妃子,表面上看上去似乎也算光鲜亮丽,身份高人一等,可只有进了这深宫的人才能明白这其中的苦楚。
如今内宫威后独大,她们平日里哪有多少说话做主的地方?
不过是只能在心中牢骚一二,聊以慰藉罢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云谲波诡,暗潮涌动
午时刚到,威后身边的心腹宫女从外殿走进来,到威后身边耳语了几句,众人便见威后笑意陡然隆盛了起来,眼角眉梢都飞扬着一股喜气。
片刻后,威后冲下首的嫔妃们一挥手,说道:“今日时辰晚了,各位妹妹也疲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大家先回去吧。”
众嫔妃见威后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是一会儿祈阳帝要过来,虽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堆足了笑,向威后恭恭敬敬地请安道辞。
威后随意地摆摆手,叫她们退下。
诸位妃子走后,威后便问身边的人,“午膳准备好了没有?做的可都是皇上爱吃的菜?”
宫人答说:“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
威后满意地点点头,“好,让他们都摆上来吧,皇上马上就要到了。”
说罢,便让贴身宫女扶着,腰肢款摆地出了殿门口,等候祈阳帝大驾。
不多时候,便听到殿外有宫人唱和,说祈阳帝的御驾到了。
威后忙让宫女帮忙又整了整衣冠,这才半跪下去等候圣驾。
“皇后总是如此拘礼,朕说过了,皇后不必总是跪迎,你这样,朕倒要因为舍不得看你跪而少来你这里了。”祈阳帝看到威后带着宫人们跪在殿门口,忙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扶起了威后。
威后被祈阳帝亲自扶起,眼角的笑意便更浓重了,“皇上您可不能不来,您不来,臣妾用膳都进的不香,什么东西都觉得失了味道,臣妾守礼是应当的,可皇上万不能拿此来吓唬臣妾,臣妾要当真的。”
别看威后对待别人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可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却很会做小伏低,恭敬守礼。
特别是在祈阳帝面前,还总是能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来,祁阳帝也喜欢她这个样子。
“那朕不说了,可不能让皇后吃睡不安,朕心里如何过意得去。”祈阳帝勾了下唇角,冲威后调笑道。
“皇上,您惯会拿臣妾取乐。”威后娇羞地嗔道。
祈阳帝朗声笑了起来,笑罢,才扶着威后的手进了内殿,往膳厅方向而去。
宫人们垂首跟在两位主子身后,一个个都仿佛没了眼睛耳朵,看不见也听不清两位主子在做什么,说什么,十分规矩。
午膳用罢,祈阳帝问起今日对册的事情。
威后的手几不可见地僵了一瞬,马上便缓了过来,给祈阳帝斟好了茶方才答道:“皇上放心,臣妾同几位妹妹都好生盯着呢,没有出什么差错,今年京里适龄的参加甄选的女子共有三十二人,除去洛公爷家的千金害了过敏之症,礼部右侍郎左谦左大人家的千金三月初进香的时候不幸摔坏了腿不能参选之外,余下的三十名秀女家中都已交好了名册,皇上可要亲自过目?”
祈阳帝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皇后一向有分寸,这件事交给你办,朕很放心。”
“多谢皇上信任,这也是您与母后调教得好。”威后笑盈盈地应下祈阳帝的话。
她一向知道怎么说话能讨祁阳帝的欢心,纵使宫里又要进一拨新人,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容貌芳华不过那么几年,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容貌姣好的女子,能不能出头,能不能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最要紧的!
她在这深宫里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能怕几个年轻生嫩的小姑娘么!
更何况,这一拨秀女里也不是个个都出挑得不得了,她手中可是握着最有利的那张王牌,她就不信了,以李汐瑶的容貌,还能输给哪个不成!
“皇上,您该歇午了,否则下午您批折子的时候,该乏了。”
“好,还是皇后最了解朕。”
威后伺候得确实妥当,她最得祈阳之心的地方就在于她在他面前从不会自恃身份,端着皇后的尊贵一味地克己守礼,他们毕竟是夫妻,关起门来若还总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又有什么趣儿?
祈阳帝午睡,威后就亲自候在殿外,等祈阳帝醒来好伺候他起身梳洗。
别人经手,总不能显出她对祈阳帝的用心来,祈阳帝喜欢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一向摸得透透儿的,如今又要进新人,她便更要保证自己的地位毫不动摇才行。
未时一刻,祈阳帝午睡起身,威后亲自伺候梳洗穿衣,不肯假手他人。
祈阳帝龙心大悦,十分满意地去御书房批折子了,走之前还特意交代,晚上还到威后这里来。
威后自然喜不自胜,好生应下祈阳帝的话,亲自将祈阳帝送出丽德殿方才回来。
刚过不多时,太后那边差人来请,说是要问一问今日对册的事情。
威后不敢怠慢,稍加准备一番便带上宫人交上来的名册去了正仁宫。
太后问的不多,大体与祈阳帝所问都差不多,她早已放权多年,后宫之事管的不多,如今有此一问也不过是按着规矩过问一番罢了。
威后应对得宜,都是拣着太后爱听的话说。
在说到各家秀女的时候,特地着重夸了太后母家的两个女子,而并没有提及李汐瑶。
太后听得满意,也觉得威后规矩得体,处事周全有分寸,自然不再多问。
说了一会儿话,太后便说身上疲乏,让威后先退下去了。
威后端着足足的规矩在太后面前做足了礼节方才退出正仁宫,坐上轿辇往丽德殿方向而去。
一直到回了丽德殿,威后脸上的笑意才退了下去,仿佛一下子卸掉了一张面具,一张脸满面寒霜,眼睛里都透着森森寒意。
丽德殿的宫人们屏气凝神地伺候着,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就怕不小心挑动了威后哪一根敏感的神经,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们也都见惯了,每一次威后从太后宫里回来的时候,前后总是这样两副极致的面孔。
只要他们小心行事,不去触动威后的逆鳞,等威后自己消了气之后,便也就没事了。
丽德殿内如今伺候的也都是威后身边的老人儿,都知道威后的逆鳞在哪里,自然也不会不长眼地自己往上撞。
一场选秀,这深深的内宫之中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暗潮涌动。
第四百六十二章:狂风骤雨,忽降忽停
对册之后,选秀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京中有秀女参选的人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家宅不在京中的秀女也要陆续从各地赶来,参加这十年一次的举国盛事。
相比于其他人家的繁忙,洛府倒是难得清闲起来。
三月十一晌午过后,乌云突然自天边滚来,遮住了霞光,大雨突然而至,潇湘居院中的那棵海棠枝条上的新翠被洗涤得更加葱绿,枝枝碧染,格外悦目。
洛青染让半夏放下了纱窗,吩咐她说:“半夏,你将知礼叫过来。”
半夏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同知礼一道回来。
知礼见了洛青染先行了礼才在绣墩上坐下,听到洛青染吩咐她说:“这雨下不过一时三刻,过会儿雨停了,你小心盯住慧香,看她是否要出门去,见了什么人,都记下来。”
“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盯住慧香。”知礼这般答道。
“好,你也当心,”洛青染叮嘱知礼道,“万事安全为重,不要逞强。”
“小姐放心吧,奴婢知道分寸的。”知礼眸色一暖,应道。
洛青染点了点头,又问:“你知道就好,知书还在那边么?下着雨呢,别叫她淋到了。”
知礼忙道:“不会的,知书待的地方很安全,小姐放心吧,她知道您爱惜我们,不会不知道保护自己的。”
“那就好,你去吧,小心点儿。”
知礼走后,半夏方问:“小姐,您怎么知道这雨过会儿就会停?”
她刚才送知礼出去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天色,明明乌云蔽日,狂风骤雨,小姐怎么说着雨下不了多大一会儿呢?
洛青染笑了笑,说:“你没听那诗里说的么,‘慌忙冒雨急渡溪,雨势骤晴山又绿’,这样的大雨春日里并不多见,我才刚儿在窗边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只这一块颇为厚重,且又有西风卷枝,想来过不来多久风雨便要停了的。”
“那您怎么知道雨停了慧香就要出去啊?”半夏还是很不解。
洛青染接着给她解释道:“你忘了,夜戈那日过来说过,慧香之所以答应我二婶替她做眼线监视我们,是因为她想要求我二叔帮她表哥安排份好差事,若我记得没错,慧香并不是华京人,也没有亲戚在华京居住,她表哥来了京城,多半是在外租住,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慧香一定着急她表哥的安危,过会儿雨停了,必然要忍不住出去看看才是。”
“小姐您可真厉害,记着这么多的事情呢,”半夏崇拜地看着洛青染,然后又似想到什么,问说,“可是慧香的表哥来了华京,不是应该住在客栈里吗?客栈里有那么多伙计,慧香又有什么不放心她表哥的?”
洛青染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多问题呢,虽然心中暗暗失笑,但是还是给她解释了。
“这华京城内的客栈价钱普遍要比别的地方贵上一些,慧香的这个表哥既然需要慧香帮忙才能谋个差事,想必家境也不殷实,他又要长期居住,住客栈显然就不如自己租住个小院子来的合算了,不过若我猜的没错,以她们的财力,租住的房子大抵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你忘了去岁大雨,城西很多方都被水淹过的事了,慧香久居华京,自是知道那场大雨下起来有多么吓人,如今骤雨突降,她怕是忍不住担心她表哥居住的地方,定然要去看过才能安心的。”
“原来是这样,奴婢竟不知道,这么一场雨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半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洛青染没有再说下去,这其中还有更多的弯弯绕绕,她无意让半夏知道太多。
能从一件细小的事情中想到各种阴谋的人,必然是见惯了各种阴私,浸淫了多年权术之后才能学会的,若有可能的话,她倒宁愿半夏保有那份天真生活一辈子。
慧极必伤,她前世为此付出那样惨痛的代价,自然不想半夏也经受那般的痛苦淬炼,慧觉大师曾说,人生难得糊涂,有时糊涂之人,往往才最清醒,也最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