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没有乱说呢。”
奶娘是个心直口快的,她想也没想举高了怀里的红锦襁褓,脱口便是又道:“你瞧瞧她这副小模样,和世子也哪有半点相似?便是那公主也没这般勾人的丹凤眼儿,长大了还指不定有多勾人呢。”
杏桃皱眉,“郡主现下还小,能看出个什么。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便罢,等下进了屋,切莫在公主和世子爷面前提起。”
这句就有点指责的意味了,再加上杏桃警示的一眼,奶娘心里有些不甘不愿的。但碍于杏桃这大丫鬟的身份,只好垂下头,暗自嘟哝两句,抱着怀里的小郡主不再提方才的话茬了。
眼见入了盛夏,小惜儿已有三个月大了。天气炎热,赵清颜便吩咐下人将惜儿的小床一道儿搬去花园里纳凉。
惜儿还不会说话,嘴巴里只能发出会咿咿呀呀的模糊音节。现下还没到喂奶的时候,小惜儿可能是有些饿了,她把攥得紧紧的小拳头使劲往自个儿小嘴里塞,弄得湿漉漉水汪汪的一片,一旁远远站在一边的旭儿看在眼底,心里痒痒的,十分想要把她的手给拽出来。
惜儿出生到现在,这么久了,旭儿其实一直眼馋他这个软塌塌的小小外甥女。他时常便羡慕他那皇帝哥哥,明明都是惜儿的小舅,为何皇帝过来时,便可以抱着小惜儿又搂又亲的,他便不可以?
平阳说他现在还太小了。可是他马上便九岁了,比起惜儿来说,他一点都不小了。
旭儿感到有些不太服气,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之后。趁着赵清颜正同奶娘说话,他蹑手蹑脚地悄悄靠近小床,垂下头来仔细一瞧,只觉得这小人儿便像他今早吃的那糯米软团儿,当真可爱得紧。
旭儿趁着还没人注意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惜儿柔嫩的小耳朵。小惜儿怕痒,她蹬了蹬腿儿,咧开嘴又咯咯咯笑了出来。
旭儿当下兴奋不已,跟着惜儿在那里偷偷傻笑不停。
这个时候旭儿忽然眸光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衣袋里动掏西摸,最后拿出几块用小丝绢层层包裹住的香酥芙蓉糕。
“你这家伙今日有口福了,这可是你小舅舅我今日早膳时省下来舍不得吃的。方才见你一副饿死鬼的模样,这块就先让给你吧!”
那小惜儿自生下开始,每日就只喝着寡淡无味的奶水,哪里尝过这般香甜软糯的东西?
旭儿俯下身,将手里的糕点讨好似地凑近小家伙红嫩嫩的嘴边,小惜儿试探地伸出小舌舔了一下,马上流出晶亮的口水,竟是一下子将拇指大小的芙蓉糕直接吞了下去。
旭儿见惜儿喜欢,心中也大为满足。笑嘻嘻地又悄悄再喂了几块儿,等小家伙吃得开始打嗝儿了,旭儿四下张望片刻,这才咳嗽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溜去刚刚的地方站着去了。
谁料旭儿的这几块小小的糕点,最后竟是酿成了祸端。
当日傍晚的时候,惜儿忽然发了高热,被小郡主哭声惊醒的奶娘一见她双颊不自然的潮红,额头也烫得厉害,顿时吓得脸色一白,慌慌张张地出去喊人唤太医和公主过来。
赵清颜匆忙赶到的时候,面上也是紧张无措。而后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为小郡主把脉瞧看一番,安抚平阳公主小郡主只是吃了些难消化的东西,这才发了烧,按时服药,多喝热水便无大碍了。
赵清颜听了太医的这番话,才稍稍安心下来。
只是心下却有些狐疑。惜儿自生出来以来,身子便比平常小娃弱上一些,吃食上面,她向来格外注意,基本上只喝母乳。又何来“吃了难消化东西”这一说法?
赵清颜下令彻夜严查此事,三更半夜,府里的下人无一疏漏地被赶去前厅挨个儿审问。
到了最后,有一丫鬟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道,今日下午公主随小郡主纳凉的时候,她站在一旁,似乎瞧见小王爷靠近了郡主,偷偷塞给了郡主什么东西食用。因为当时她站的远,看不大清楚,但隐约瞧见大概是小点一类。
赵清颜一听,当下大怒,派人马上将此时早已听见前厅异动的旭儿,自被窝里揪出来,拽去前厅狠狠斥责了一番。
此时此刻,郊外驻扎的军营内,也是灯火通明。
原来是前去北疆的大期已订,便在五日之后。十七作为这次行军的总指挥,方才刚刚把前几日与皇帝于御书房中讨论出来的作战策略,一一转述给了即将与他一同前往的将士们。
而后十七一个人留在帐中,侧卧在铺,双眼凝视桌案上摇曳的烛火许久,根本无法入眠,
他马上又要率兵离开了,此次一去,不知是否还能有归来之日。
这几天夜里,十七每每闭上眼,脑海里竟依旧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他明明知晓,他们二人从今往后再无可能。他明明亲眼瞧见了,她与那世子二人亲密无间,即使他不在身边了,依旧能过得极好。
可是就在他临行前夕,他还是不受控制地会频频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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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证,打完这一仗,他们就和好
知道有些亲是玻璃心,受不了十七受委屈。
可我其实觉得不虐男主的文,根本就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忠犬文啊【抚额】,更何况实际上公主一直都是喜欢十七的。只是现在还不到告诉十七的时候。
顺便我希望……大家如果对我写的文,或者我塑造的人物有任何的不满,欢迎批评,欢迎一起讨论。但请语气稍微婉转客气一点好么ORZ,木头和你们一样也是玻璃心,很容易被影响心情的TAT
第031章 情深
到了后半夜,十七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他穿衣起身,待哨兵换岗之时,牵了匹马,悄悄离开了军营。
他想去见她最后一眼。
即便是他们俩再也回不去从前,即便是她现在早已属于别人。
他更不愿意日后后悔。
十七到达锦绣阁的时候,已经接近三更天了。他绕去偏门,趁守门的侍卫没有注意,翻墙而入。
他感到惊讶的是,已经这个点了,府里的下人们竟还未歇下。这使得他往内院走的时候,愈发的小心谨慎。
这条路,十七先前早已走了千次百次。绕过曲折的长廊,花团锦簇的地方便是赵清颜的院落了。
她喜欢清净,故而晚间的时候,她的厢房外不会有侍女丫鬟守着伺候。
不消一会儿,等十七在门前站定。寝房内的灯果然全熄了,但是他夜视的能力却是极好。
借着透过窗楞那几缕晦涩昏暗的月光,他几乎是第一眼便寻到了,那个斜坐在踏脚,以一种显然不会舒服的姿势趴在床榻边的女人。
十七默默伫立在墙角暗处,目光贪婪而依恋地紧紧盯住她的容颜。
她怎的会睡在这里?那个世子爷呢?怎么不过来照顾她呢?
便是在下一瞬,十七的目光慢慢移向了床榻中央那个微微隆起的小襁褓,他当下顿悟。
他从前听人说起,这个孩子身体自生下来就比较弱,想必为了照顾这个孩子,她也费了不少心思。
她睡得很沉,面向他这一边。从这个角度,十七只瞧得见朦胧的月光柔柔洒在她的侧脸上,长而卷翘的眼睫阖上一块而,下面是一小片淡淡的浅青色阴影。
她休息的不好么?
是因为照顾小郡主累着的么?
十七的心口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不停地瘙,他垂在身侧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握紧再松开,松开再握紧。就在他还未意识到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细微的“吱呀”声响。
十七怔了怔,他垂下头去,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之中,忍不住把门给推开了。
他下意识抬眸,瞧见赵清颜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趴在那里没有醒来,就连床榻上那个小人儿也睡得酣甜,不住吧唧着小嘴。
十七松了一口气。
许是夜色真的可以给人更多的勇气。屋内融融的暖意还有耳边清浅的呼吸,让十七有些难耐了起来。
他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犹豫地迈出一步,再一步。
然后十七在她的脚边站定,缓缓地蹲下了身。
凑近了才瞧清楚她面上确实是带了几分疲态,睫毛轻颤,浅浅的黛眉微微颦着,似乎便是睡着,也不太安稳。
大掌轻轻探出,十七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他不想吵醒她,所以只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面颊。
十七起身,蹑手蹑脚地将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微微往里移了一点。然后再度弯下腰来,将踏脚的人儿揽进怀里,小力地打横抱起,贴着小家伙,放置床榻的外侧。
他的动作又轻又缓,包括摊开锦衾,仔细包裹住她的动作,从头至尾都没有惊扰到榻上熟睡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十七在床榻边立了很久。
五更天了,窗外蒙蒙开始泛出青色,十七该离开了。
十七单膝跪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女人的睡颜。他不舍地伸手,以粗糙的指腹小心蹭了蹭她鬓边的碎发。
他嗓音低沉,轻轻对她说,“我走了……平阳,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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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赵清颜醒来,起身的时候,发现同惜儿一道并头躺在榻上,微微有些愣神。
昨夜惜儿高烧,赵清颜实在放心不下,喂她服过药后,便将惜儿抱来寝房,由她亲自照料。
许是药效的关系,平时那样乖巧的孩子,哭到大半夜都哄不睡着。赵清颜便一直陪在榻前,到了最后,惜儿终于不哭了,她也累极,趴在榻边便睡下了。
夜里,若是没有她的传唤,即便是那杏桃也不可擅自闯进来的。但她确实是被人抱上了榻,还仔细掖好了被褥。
杏桃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看见公主正斜斜靠在榻上,怀里抱着小郡主,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目光却不知盯在哪处,模样瞧上去有些出神。
“公主,奴婢该伺候您洗漱了。”
赵清颜听了杏桃这句,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却没有移开。
杏桃这个时候忽然回想到方才遇见的那个下人,对她说的那些话。又忆起这两天听到的风声。她靠近了一些,装似不经意地道了一句。
“公主,奴婢前几日听说那个十七可是飞黄腾达了,皇上极是器重他,这次派了他率领大军前往北疆,道是过两日便要出发了呢。”
赵清颜闻声一愣,黛眉轻轻皱起。“怎的会是这两日?不是打算年末的时候再行军的吗。”
杏桃答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别府那些常在宫中走动的小太监说,似乎是皇上派遣他们先去北疆探探地形,这才提前启程的。”
杏桃话音落下,便偷偷瞧看赵清颜的脸色。
但那赵清颜听了杏桃的这句,只沉默地抿了抿嘴唇。她垂下头来,抚上惜儿的脸蛋,并未再度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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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九月,中郎将十七为主帅,麾下唤作阿昱的少年作副帅,带领两万余兵朝北疆地域进攻。
按照先前的战略,入了北疆境内,十七屯兵不发,偷偷潜入,先以研究地形地势为主。
蛰伏半月,军中将士开始有些浮躁不安,副帅提议采取分兵袭击,先以偏远城池攻入,探一探敌军虚实。
这一批兵士苦于主帅不发号最后施令,隐忍许久,大多早已按耐不住,磨拳擦掌地想要真正上场杀敌、建功立业。副帅的这一声令下,众兵心中大喜,个个斗志昂扬。
事实上,出军之后,我方将士确实十分顺利地打了几场连续的胜仗,一路无任何阻碍,北疆的军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