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长安城上上下下所有有些名气的郎中,近日全排着队赶去那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皇城宫殿。不过到了最后,便都是野心勃勃地来,唉声叹气地离开。
赵清颜这些时日呆在那锦绣阁,每日每夜郁郁寡欢。
起身之后,要么便坐在床头不言不语,要么便捧着一册书,谁人喊她,也不见回应。
后厨精心准备的膳食,搁在桌上,总是直到冷掉了才几乎原封不动地端回去。
眼看她一日比一日清瘦,一阵风吹来,似是便能将她吹走的模样,十七焦急不已,变着法子弄出些她平日里最喜爱的吃食,却仍旧无济于事。
现下,赵清颜坐在窗边,十七蹙着眉,手中端着一碗粥,侯在她身后。
一碗白粥,掺着些细细的姜丝。
赵清颜一整天滴水未沾,他想着,怎样也得让她吃上几口才是。
“主子,多少吃一点吧。”
赵清颜充耳未闻,一双眸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吃一点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地求她,不自禁地将手中的碗又凑近了些。
“退下。”
赵清颜不耐地开口。
十七却出了奇的有耐心,他见她恼了,便不吭声退到后面。半晌儿过后,又挪步上前,想尝试再劝劝她。
而此刻的赵清颜,满心满脑的便都是昨日她去皇帝寝宫,望见她父皇的那张愈发憔悴的脸了。
高大的身影靠近她时,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却是因为背着光,在她的头顶落下一片难以忽视的阴影。
心底压了好些时日的抑郁烦闷,仿佛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胸臆有火在烧,赵清颜挥袖使劲一甩,似乎带到了些什么东西。她没有顾虑太多,冷硬一喝:
“让你退下,是听不懂本宫的话了吗!”
下一瞬,传来瓷碗砸落的刺耳声响,那碗粥溅得遍地都是。
身旁的人好像僵硬了一下,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听了命离开了。
十七走后,赵清颜心底有了些后悔。
她自然是清楚十七是为了她好,只是皇帝病重,高烧难退,她现在却是连半分心思也匀不出放在其他事情上。
她这脾气,想必即便是他,也受不住了。
赵清颜轻声叹息。却没想到,片刻后,十七又回来了,手里端着另一碗姜丝粥,冒着缕缕热烟。
十七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执拗地将他手上的碗又递了上来,轻声道:“吃一点?”
赵清颜微愕。
“你这人怎的,骂还骂不走了。”
十七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唇角。“若是骂上几句,主子心里能好受些,那便骂吧。”
别说只是骂他了,若是能让她吃上几口东西,鞭打杖刑他也愿意受着。
赵清颜没搭话了,却是伸手,欲要借下端着他手心的那碗热粥。
十七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了,心下一阵欢喜。又怕刚出锅的粥把她给烫着了,小心谨慎地用瓢羹搅了好几圈,待那热气散了些,才放到她手上。
赵清颜喝了两口,粘稠的粥带着姜丝特有的辛辣味儿顺着食道滑入肠胃。她的脸色却忽然一变,猛地俯下身,吐了起来。
肚子里并没什么东西,到了最后,她使劲干呕,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怕是许久没好好吃饭,胃肠变得脆弱,一时间适应不了刺激的味道了。
她再直起身时,面容卡白,嘴唇上也没了血色。见到十七脸上慌张失措的神色,赵清颜倒是忽然笑了:
“这不是本宫自个儿不愿吃,本宫的身子也不想让本宫吃了。”
十七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宁愿她打他骂她和他生气,他却不愿看见她这般虚弱的样子。
那皇帝在她的心中地位极重,他知晓明白。可自己却偏偏无父无母,年纪尚小时,记忆力便只有母亲将他遗弃的那一幕。
他曾经从未抱怨过自己的身世,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却开始径自难过起来。若是他也有过喜爱他的父母,他是否便能更加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也能说出些能安慰她的漂亮话来了呢。
“十七去给主子熬一点好消化的羹汤来。”
留下这句话,十七收拾了一下地上摔碎了的碗,便心思沉重地去向后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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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帝最终也没能扛过这次的病疾。
皇帝是在三更天的时候驾崩的,公公隔日发现的时候,皇帝的身子骨已经冰凉了。
宫内,丧钟悲怆。
几日之后,太医院里竟传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御医在皇帝驾崩后,在皇帝的寝宫发现了一株文殊兰。此花在江南一带甚是常见,在长安城却少有人见过。
文殊兰带有清淡甜香,若是栽在园里,不要刻意触碰对人体并无大碍。但若是养在室内,日夜吸入那花的香气,则会导致脉搏增速、食欲不振,前期体温上升像极了风寒的症状。
但不出半月便会让人心悸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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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她是他的喜爱之事
而这后宫之中,栽养了文殊兰的便只有那玉凌宫。
再加上,日夜照料皇帝的,除了贴身的御医婢女外,只剩下刘婕妤一人,此事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随后,宫里的侍卫立即领命押人,谁料到,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玉凌宫围住之后,进去一看,哪还有刘婕妤的影子。
刘婕妤逃出宫了,赵国这时却传来更加不好的消息。
道是新上任的淮南王叛变,暗中杀死了手下六名府吏。宫内也不知何时混入了淮南王派出的奸细,没过几日,朝中数位三品以上大臣、成年了的皇子皇女频频失踪。
有些尸骨隔日被人找到;有些至今下落不明,而那这几日陪伴着三皇子的雅容公主也在其列。
秋风萧瑟,阴雨纷飞。赵国内乱一事传遍临国。
南方渭城驻军夜里粮草被烧,护国将军此时扎营在北疆无力分身。淮南王趁虚而入,率领一万精兵欲是要先攻破一个城池。此时赵国可以防守的只有三路骑兵,寡不敌众,再加上缺少供给,仅仅三日,便死伤上百。
文成九年,九月初五,诸葛睿命副统领继续戍守边疆,自己率领三个营连夜赶往渭城。
文成九年,九月十四,宫内派来援军,携带供给粮草,接应诸葛睿。
文成九年,十月初八,诸葛将军领兵八千潜入沂临山,同敌军相持四日,杀死敌军一千,士气大增。
文成九年,十月十二,诸葛将军趁胜追击,继续与敌军连夜鏖战。那边,韩轩镇压住了疆北之域,立即率领众队往南,从西北破入,全力抵御敌军。
十一月下旬,淮南王麾下十几营军队歼灭大半,军师被虏,淮南王的残兵便如一群无头苍蝇,只得落荒而逃。
次日,南方传来捷报。赵国全城上下动荡不安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地。
也便是当日,年仅十岁的八皇子赵黎登基。十岁的皇子,不过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却因先帝徒然离世,年长的五皇子、四皇子皆被奸贼所杀,不得不提前接手朝政。
按照宫里的规定,皇帝驾崩,宫内女眷皆要去佛堂为先帝守灵三月。
今日是最后一天,赵清颜理完佛,又去住持师父那里亲自道别,回到府中时,已接近戌时。
杏桃心疼主子在佛堂整日粗茶淡饭,张罗了些热汤热菜,在一旁伺候着。
此时,赵清颜正端坐在寝房内,手中托着一份书函。
书信读到了最后,她的神色愈发凝重。攥着书函的手指渐渐收紧,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忽然开口道:“去唤十七过来。”
杏桃听了,不疑有他。当下应了一声,跑去后院叫人。
十七片刻间就赶来了,步伐慌乱,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女眷在佛堂烧香守灵之时,男子是不便陪同的。自那日赵清颜离府,十七已三个月未曾见她一面。今天下午,刚听下人说主子回府了,他的内心便不自禁地狂跳不止,杏桃一唤他过来,他当即按耐不住,只想快一些见到她。
“主子。”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感,却仍旧可以从单薄的两个字中听出他此时难掩的雀跃。
十七偷偷抬眸瞧她。
赵清颜现在依旧穿着祭祀用的绫罗白衣,便也就只有他这清雅似仙的主子穿着这样朴素的衣衫,依旧能让人移不开眼了。
他看得出来,她这几个月过得并不好,巴掌大的小脸比最后一次他见到她时,又瘦了一圈。
他默不作声地站着,眉头却早已拧成一个川字。
许久,赵清颜才放下手中的信,抬起头来。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侧脸看上去有些模糊。
“你可愿听本宫的话?”
十七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却没有迟疑,当即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赵清颜听罢,望着他,淡淡地笑了。
秋天的夜,有些薄凉。微风透过窗棂,吹得烛火摇曳。
皇帝驾崩之后,赵清颜变得沉默寡言,更别提笑了。她这突然绽唇一笑,却是把十七给看痴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她轻声说:
“今夜一过,你便离开吧。”
她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唇角依旧是弯的,瞳眸深处却是一片沉静。
十七的心在霎时间宛若被人掏了一个大洞,呆滞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张开嘴,喉咙像塞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盘缠……本宫会帮你准备好。出了宫,你便不是任何人的奴仆,就去做些你喜爱的事吧。”
她的话音落下,不带着一分多余的感情,一字一句却像刀刃似的将他刺了个遍体鳞伤。
他的喜爱之事?
除了她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喜爱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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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别难过,别怪女主无情。咱清颜大宝贝对十七可好啦!相信我!一切都是有理由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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