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雪再一次将目光移向林幽微,少年盯着黑板,很认真地在听讲。明明成为了男女朋友,却感觉离他更远了一些,早上与他打招呼,也只得到一个淡淡的回应,她也不好意主动凑过去,中间下课,少年也未曾向她搭话,而是看着窗外,一副出神的模样。
压下心中患得患失的情绪,周若雪强制自己将目光移到黑板上,却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幽微。
“若雪,若雪!老师点你回答问题呢!”同桌悄悄地推了她一下。
回过神来,全班的同学以及老师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咳咳,我们学校虽然不干涉学生感情问题,但影响学习就要注意了,上课的时候就好好上课,不要想七想八,这回就算了,以后自己注意收敛。”
同学的目光又都默契移到了林幽微身上,被大家看着,少年很是坦然:“上课呢,看什么看,听老师的话,大家收敛一下。”
惹得一阵轰笑,笑过之后,老师又开始讲课,不过几个性格跳脱的开始了传着纸条活动。纸条传到林幽微那儿,他看了后只是笑了笑,又将纸条扔回去了,全程没有看周若雪一眼,其他同学倒是不少偷偷看她的。
猜着可能是在讨论他们恋情问题,周若雪咬咬嘴唇,硬撑着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周围同学的讨论声明目张胆了起来,也有人直接问她怎么呢,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林幽微那边也有相同的问题,少年只是露出几分羞涩,无需言语,大家就只当两人刚在一起太过害羞,不知道如何相处罢了。
周若雪突然有了一分不真实感。
下一节课,周若雪请了假。林幽微手中握的笔点了点桌面,看向窗外,他这里正好能看到那颗梧桐,梧桐树下,少女坐着椅子上,抱着膝盖,脸埋在双臂里。
小小的一个身影,那是周若雪。
梧桐树上飘落一片叶子,缓缓落在椅子上,化成了另外一个身影,那是顾怜影。
“系统,那女鬼真的能帮我获得完美评分么?”林幽微脑海里问着系统。
【当然,按宿主原来的做法,评分顶多为D。】虽然新手世界极为简单,但是很少有获得高评价的,任务简单,但宿主也很菜鸟。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吭声。”林幽微有时候真的不知系统要来何用,除了马后炮,从来不提什么有建设性的意义,什么新手礼包啊、商城啊通通没有。
【抱歉,系统无法直接干涉宿主的行为。】
“好吧,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和那个女鬼勾搭上的,这不算干涉我的行为么?”
【抱歉,宿主权限不够,无法告知。】
“辣鸡系统!”
【智障宿主!】
过了良久,百无聊赖的林幽微又呼唤起来系统。
“哎哎!这女鬼为什么要帮我?”
【她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假话是,爱你爱得无法自拔,真话是,让你这智障攻略者赶紧完成任务滚出这个世界。】
“唉,果然还是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不然我以低评级攻略下周若雪也会离开世界,她何必如此费心帮我。”男人自恋起来也是不讲道理的,笔尖在纸上写满了阿梧,这是他擅自为顾怜影起的名字。
【宿主你开心就好。】系统052不想搭理智障宿主,转头很开心地去找顾怜影聊天了,这姑娘简直小天使,好想她成为自己的宿主。
周若雪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林幽微,而江景与杜小小一开始在一起也并不融洽,自己作为旁观者,看遍了另外一个自己的短暂的一生。愣愣地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白玫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将满眼的绝望和疲惫全都埋葬。
“这是你原来的结局,现在,你告诉我,你还会再落到这个地步么?”一个从未见过的,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孩站在她旁边,陪着她一起看着另外的一个自己的葬礼。
“我不知道。”周若雪恍惚间感觉有一条名为悲剧的线,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不紧不慢的缠绕在她身上,等缠满,她也许还是会最终落得原来的结局。
顾怜影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别怕,好女孩,一切才刚刚开始,只要你找到线的源头,你会走出这个死局的。”
源头?面前出现了江景和林幽微的身影,一人眉目冷淡高傲,一人笑得宛若朝阳,是因为喜欢吗?周若雪为难地转头向顾怜影求助。
顾怜影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是啊,喜欢一个人,又有何过错!
另一个自己的人生又在眼前一晃而过,那些肆意嘲笑自己的人,无端为她添加罪名的人,是他们么?现在的自己呢?那些刻意地关心自己的恋情的同学?是他们么?
面对周若雪再次的询问,顾怜影只是笑,却不再发表任何看法。
☆、阿梧(3)
周若雪只能回过头,看着那个抱着玫瑰仿若睡着的自己,睡得如此安静,整个世界再也打扰不到她。哭声?妈妈?周若雪看着匆匆赶来,嚎啕大哭的女子,明明她最是注重形象的,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一举一止都如画一般优雅,就连当初与父亲离婚时也高傲得像只孔雀,何曾如此狼狈过。
按着自己的心脏,那里跟着哭声在一阵一阵的抽疼。
“我明白了。”周若雪看着顾怜影,语气带着几许颤抖,却异常坚定。
顾怜影歪头:“是么?那么考考你。”
“你为什么会喜欢江景和林幽微?”
“因为别人都觉得我应该我和江景应该是一对,所以我喜欢上江景,同样的,班上的同学都觉得林幽微很适合我,所以我喜欢上林幽微。”周若雪不带任何情感地分析着。
林幽微托着脑袋,又向窗外一瞥,转了转笔,在纸上记录下周若雪再次改变的幸福值。
……76、50、20、0、-10、-30、-90、0、5
“……我一直活在别人的言语里,却又不与别人沟通。任别人误会伤害诋毁,不曾为自己辩驳一言,却又无法不在意别人的言论……”
“……所以,是我内心太过弱小。”
顾怜影安静地等周若雪说完,依旧不对她的话进行评论,只是微笑着将一片梧桐叶递给她:“回去吧。”
梦境开始破碎,化为漫天的梧桐叶,掩盖了一切。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抬头望向头顶的梧桐叶,斑驳的光晃了晃,眼角的眼泪滴落下来,如水的眸子却不再带有哀愁。
周若雪看着手中的梧桐叶,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惜内容却不记得了。
幸福值跳到50便不动了,林幽微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不想动。
“林幽微,你不去吃饭吗?”同桌看着下课后就瘫在桌上的林幽微问道。
“啊,你先去吧,我等人。”林幽微抬了抬手臂。
“哦哦,明白了。”同桌秒懂,不再多说,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在走廊里正好遇到周若雪,打了声招呼,难得的,校花同学给了他们一个温柔的微笑。
“诶?总感觉周若雪像换了个人似得?”
“唉,恋爱中的人总会有些不一样的,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周若雪到教室的时候,只剩几个还在慢吞吞收拾东西的,或是沉迷学习忘记时间的。径直朝林幽微走去,第一次,主动地向他搭话。
“我们分手吧。”
“好。”
两个人的语气都很平淡,就像是一个人说我们去吃饭吧,另一个人说好。
教室里剩余的人,诧异地看向他们,就连沉迷学习的人也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了头。
【周若雪:幸福值70】
校花恢复单身了。校花变得更迷人了。
两条消息在学生之间悄悄流传着。
周若雪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议论她,回头朝他们一笑,让议论的人瞬间都闭了嘴。
啊啊啊,校花真的越来越美了,看见她一笑我的心都要被偷走了。
关于校花恋情的议论越来越少,而对于校花的改变的议论却越来越多。
“总感觉,她笑得有点眼熟,”林幽微摸摸下巴,思考着,“对了,很像那个女鬼。”
“是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寒意。
“嗨,阿梧,你害得我失恋了,是不是该赔我一个女朋友?”笑呵呵的语气,没有一点失恋的苦恼。
“好啊,你先变成鬼吧。”冰冷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开玩笑的。”林幽微秒怂。
“诶?林幽微,你在跟谁在说话呢?”同桌回到座位上,疑惑地问道。
寒气褪去,不见踪影。林幽微随口胡扯道:“我跟我逝去的恋情做告别呢。”
“唉,你小子,好好的校花大美人也不珍惜,现在失去了才后悔了吧,”同桌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人家现在可不比以前光有美貌,追求她的人越来越多了,你怎么想不开就同意跟她分手了呢?”
林幽微只是笑笑,不再回话。
周若雪确实一天天在改变着,一开始与顾怜影越来越像,冷淡的性格渐渐温和,让人感到亲切不由想接近,到后来,又渐渐越来越不像,仿若从骨子里透出的高傲,与外在的温和融合在一起,反而有着一种难言的魅力。
“校花大大实在太帅,好想嫁。”杜小小的同桌又在发花痴,不过发花痴的对象从校草变成了校花。
杜小小同意地点点头:“突然感觉我家江景的校草之名名不副实,校花大大一个眼神,就让人忍不住想跪下顶礼膜拜,江景也就一张脸看得过去了……”看着同桌不断地朝她眨眼,杜小小感受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低气压,立即转口。
“不过在我心中,还是我家阿景最帅了,校花什么哒太遥远,我等膜拜就行了,我家阿景在我身边,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哼。”来找杜小小的江景傲娇地哼了声,也不再计较了。
微微的风穿过层层树叶,带来沙沙的响声。
躺在树枝上的顾怜影睁开微合的眼,望着万里晴空,笑得温柔又安静。
“我也没想过她会变成这样。”顾怜影无辜地说。
“我原来只是想让她学会慢慢融入人群之中,而不是孤僻地躲在自己脆弱的世界里。给她的梧桐叶上带着我的气息,能够让她的气场变得更具有包容性。你也知道,原来的她就跟带刺的玫瑰似的,看似美丽冷傲,其实娇弱不堪。”
“但她比我想的做得更好,或许她从她母亲那里学到了许多,现在的她,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比起不怕被人中伤,从一开始就不给别人中伤自己的机会确实更好呢。”
风声过耳,顾怜影笑着,虽然不能离开学校,但是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每天上演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也是很有意思的。
夜色渐渐降临,学校里又重归于宁静,听着草丛里阵阵虫鸣,顾怜影有点想睡一觉,不过现在她是无法入眠的,只能抬头看向那一片灿烂的星空,一颗又一颗地数着。
“你为什么还不走?”低下头,看向提着背包走过来的林幽微。
林幽微眨眨眼,笑得很腼腆:“我走了,就没有人能陪你聊天,也没有人能看见你了,你不寂寞么?”
“一点也不,谢谢。而且我还可以入梦。”顾怜影现在新增的爱好便是入梦,看到自己比较喜欢的孩子,就忍不住趁着他们午睡或是来梧桐树下时进入他们的梦乡玩耍。
“入梦会有代价吧!而且别人梦醒了也不会记得你。”当初能给冻僵他四肢的寒气,现在顶多让他感觉有些凉,就连她的身影,也变得比初见时淡了很多。
顾怜影手指缠着头发卷着,看着这个时不时来骚扰自己的少年:“少年哟,你只是一个过客,这些都跟你没关系,赶紧走人吧!”
天天都在被驱赶的林幽微有些无奈道:“今天是我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期限了,总归相逢一场,最后送你一件临别礼物吧!”
“哦?又随手摘一朵月季给我么?”
“不不不,我想送给你,最美的风景。”说这话时,林幽微带着几分虔诚,幽深的眼神里藏着的情绪顾怜影读不出。
看着林幽微从背包里拿出的物品,顾怜影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疯子。
少年的身影在底下忙着,顾怜影想阻止,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安静地看着。
炽热的火焰一窜而上,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势头包围了树干,宛若一朵花,张扬又热烈地展开艳丽的花瓣,火舌窜上了树枝,肆虐的火焰在夜色里仿若腾飞的凤凰,照亮了半片天空。
“是不是很美,我看到这颗树第一眼,就想这么做呢。”林幽微虔诚地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仿若那里有着神明在悲悯地俯视人间。
“你会有报应的。”顾怜影安静地说,不是诅咒,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赖以栖身的梧桐树被烈火灼烧,顾怜影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在渐渐减弱,她本也是异世来客,被规则允许着成为梧桐树的灵,才得以不被世界给排斥。
【宿主伤害关键剧情人物,即将受到地狱之火的惩罚,请宿主做好准备。】
“报应什么的再说,我还不曾知道你的名字呢?这位美丽的女鬼。”少年的双瞳里倒映着熊熊的火焰,似在发光,微微偏过头,问着站在身边的少女。
“你不是叫我阿梧么,那么你就当这是我名字吧。”结果无法挽回,顾怜影也就不去在意了,站在他身边,一起看着火焰在梧桐树上妖艳的舞蹈。
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低吟,顾怜影转头,开心地笑了。
黑色的火焰在林幽微身上点燃,没有伤及躯体和衣物,却让内里的灵魂陷入无间地狱,痛不欲生。
顾怜影看着在火焰中痛苦挣扎的林幽微,笑得愈发灿烂,随着梧桐树完全被火焰吞噬,身影越来越淡。而林幽微的眼睛忽然睁开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身影篆刻在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