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带着几分凉意,风也呼呼的吹着,但沈嘉园丝毫不在意,一手拿着玉笛,她另一手轻轻撩裙,抬脚,仿若是一只雀跃的找到方向的蝶一般,她快速的朝着陆演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带着深情的笛音依旧在继续,陆演磁性而又温煦的嗓音像是这暗夜中指引她前进的一束光芒,沈嘉园恍然觉得,她的心头都敞亮了几分。
跑到朱红色的墙角底下,让一抹倩影隐在各色花草之间,她双手轻抬,眸中泪意点点,仿若星空中的璀璨,沈嘉园微扬了头,轻轻浅浅的再度和陆演合起来笛声。
悠扬悦耳的笛声隔着一道朱墙,缓缓缠绕在一起,又渐渐腾升,带着一股轻灵的欢快,带着一种深深的情意,飘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空,余音袅袅,又似是感动了月亮,迷醉了星空。
月亮越发的光华无双,星星也愈发的耀眼闪亮。
两个人,合了一曲又一曲,直到天将拂晓,东方隐隐露出一抹鱼肚白,沈嘉园才恋恋不舍的收了玉笛,对着高深的朱墙,轻声道:“陆演,谢谢。”
陆演低沉磁性却又不失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道:“我也只敢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才能偷的盏茶功夫来陪你一陪了。”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嘉园,保重。”
断断的几句话,却像是打开了她心中某道洪流的缺口,沈嘉园的泪,再一次顺着风无声的滑落了下来,鼻子轻抽,她声音微微带了一些哽咽:“陆演,回去吧,莫要让人发现了。”她抬手,用轻纱的外罩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攥紧着手中的玉笛,却是仓皇的就逃离了墙角底下。
夜色下,所有的情意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流露,表白,然而,天一亮,她便只能是郡王府中的沈嘉园。哪怕心里盛着多少的情,她也只能狠命的压制了。
红着一双眼睛,斜斜的半靠在软榻上,沈嘉园单手支了身子,带着几许沙哑的吩咐沉香道:“以后提醒着我些,不能再这般失态了。”彻夜的笛音,只会给陆演招了更多的祸端的。
她明明都知晓,可她却总是控制不住她的心,陆演的话,陆演的笛音,就像是召唤了她的魂魄一般,痴痴的,下意识的她便会循着声音找寻而去。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的!她该学会形不露于色,她该学会不动声色的掩藏心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侯爷夫人?身娇肉贵?
沉香轻点了点头,拿着茶盏轻呼了一口,感觉温度没有那么烫了,她才小心的捧到了沈嘉园面前:“奴婢知晓了,也是觉得昨儿个夜里所有人都会把心思放在广恩候府上,奴婢才由着了您的。陆公子到底是一番痴心。”沉香不觉又替陆演说起了话。
沈嘉园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矗立一夜都没察觉到凉意,这会儿捧着热茶,却觉得那冷似是从骨头缝了蹿出来了一般,沈嘉园竟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看向依旧敞开着的门窗,她轻敛了一下眸子,淡声吩咐道:“把窗户关了吧,都已经是冬天了,怕是以后会越来越冷的。”
沉香默默的点头,轻挪动了脚步,伸手把开了一夜的窗关严实了,才又转身,扶着沈嘉园进了内室,殷勤的伺候着她在榻上躺着了。
“昨儿个夜里陪了我一夜,你怕也是累了,歇着去吧。”沈嘉园抬手轻捏了一下鼻子。许是被寒风吹着了,这会儿鼻子里堵堵的,却是难受的紧。
月桂撩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姜汤,正不断的冒着热气。她笑着把姜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道:“姑娘先别躺呢,这姜汤趁热了喝才好驱了寒意的。”
“我不想喝。”沈嘉园有些恹恹的,淡淡的看一眼那姜汤,她轻捏了鼻子:“大老远的就闻着那姜的辛辣味了,实在是难闻。”她抬手扇了扇满屋子飘出来的姜味,望向了月桂道:“你也别忙了,赶紧都歇着去吧。”
“奴婢前半夜眯了一会儿,不困,还是在这儿守着吧。沉香你陪了姑娘一夜,快睡一会儿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姑娘,你放心。”
沉香看沈嘉园一眼,轻端着姜汤坐在沈嘉园的榻前,笑道:“姑娘要是真心疼奴婢们的话,就赶紧的把这姜汤喝了吧。味道虽不好,可却也是驱寒的最佳良方。可莫要赶明儿个真感冒了,奴婢和月桂可更要睡不着的。”她说着,还笑望了月桂一眼。
月桂连忙附和着应声:“就是呢,姑娘。”双眸睁得大大的,她灼灼的望向了沈嘉园。
沈嘉园无语轻笑一声,咕哝一声:“也不知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这会儿一个两个的都来做我的主了。”话虽这么说着,可沈嘉园却是起了身,任由月桂为她在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她微笑着接过姜汤,似恼非恼的掀了掀眼皮道:“我喝过了,你们两个可也得赶紧的去喝一碗。别光顾着我,等的你们感冒风寒了,还得我当主子的给你们请大夫。”她说完,微蹙着眉头,嫌弃的看着那姜汤一眼,才轻嗅了鼻子,仰头,大口的把一大碗姜汤都灌下了肚。
入口的辛辣让沈嘉园的舌头都有些打颤,使劲的拿手挥了挥,沈嘉园捋直了舌头,冲月桂问道:“你这是放了多少的良姜,怎的这么浓烈?”
“浓了效果才好一些呀。”月桂笑嘻嘻的伸手接过空碗,塞到了刚从榻边站起的沉香手中:“厨房里还有一大锅呢,你也喝两碗去吧。”她则笑嘻嘻的站在床榻前,微敛着眸光望向了沈嘉园。
沈嘉园看她那门神似的盯着她,只等着她入睡的模样,轻摇了摇头,躺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是和陆演的笛声合奏太美好了,沈嘉园睡着,睡着,竟是说起了梦话,嘴角微勾,她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微笑来。
月桂看她睡得香甜,这才也趴着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稍稍歇息了一会儿。
只不过,她刚刚眯着,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大喊声:“四姑娘,四姑娘!”
“枝儿?”月桂蹙着眉头疾步走了出去,她这会儿不该陪着三姑娘回伯府去吗?怎的跑过来这边了?
撩帘,便看到沈梦园一身妇人装扮的走了过来。她头上盘了一个尊贵的发髻,发间也簪了一根流光溢彩的镂花金簪。金簪的尾端垂下细碎的流苏,缠绕着银丝,随着沈梦园的走动摇曳生辉。
她身旁跟着两个奴婢,一个是跟随着她过去侯府的枝儿,另一个面生的很,像是侯爷府中的奴婢。
喊话的是枝儿,见月桂撩帘呆怔怔的站在门口的模样,她不觉扬声又道:“月桂,还不赶紧的叫你们姑娘出来?我们侯爷夫人可没有多少的时间在这郡王府逗留呢。”
月桂心中不喜,但却依旧跨过门槛上前对沈梦园行了一礼,道:“那可真是不巧了,姑娘有些感染了风寒,怕是无法出来见三姑娘呢。三姑娘若是着急的话,不若您就先离了这郡王府,等的我们姑娘好些了,您再过来探望?”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保持了行礼的姿势,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是一丝儿恭敬也无。
枝儿今儿个穿着打扮也带了一丝儿贵气,听月桂这么说,她立马拧了眉头,伸手轻弹一下绣着精致花朵儿的袖口,她道:“你刚刚称呼什么?”话中,满满的都是不悦。
“哟海,看我这记性!”月桂轻笑着抬手轻轻在唇边拍了一下,随即弯曲着的身子蹲深了一些,她抬眼上下打量一番沈嘉园,见她脸上浮现的妩媚,不觉在心中轻淬了一口,道:“现如今您这身份可已经不同往日了,奴婢得尊称您一声侯爷夫人了呢!”
“侯爷夫人安。”她说的阴阳怪调的。
沈梦园却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轻搭在枝儿的手心处,她抬脚绕过月桂朝前走去:“虽说侯爷千叮咛万嘱咐了要我早些回府,可想着,我之所以能有今儿个的好日子,还多赖了四妹妹。”面生的奴婢轻撩了帘子,沈梦园不请自入的走了进去:“做人总不能忘本的,四妹妹现如今即便染了风寒,本夫人也得好生看一眼的,总不能让四妹妹身寒,心也寒了不是?”沈梦园说的一脸笑吟吟的。
月桂不想让她进去,可沈梦园已经快步走到了沈嘉园的榻前。
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丝丝的笑意,一张俏脸褪去了上妆后的明艳,却是带了几分楚楚动人。那眉眼间的情态,带着几分的柔弱,看着便让人的心头忍不住荡漾。便是同为女人,沈梦园都不觉微怔了一下,随即回神,她搭在枝儿的手心微颤一下,长长的指尖划过枝儿的手心落下锐利的一道。
枝儿疼的咧了一下嘴,却一丝儿声响也没敢发出来。
沈梦园脸上的笑容微僵着,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狐媚子”,面上却是笑道:“四妹妹这小脸委实苍白了一些,她这是不是发烧了?我怎的看着她沉睡的有些不对劲呢?”
上前两步,沈梦园轻拍了拍沈嘉园的脸颊,见她没有反应,索性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啪啪”的声音突地响起,月桂唬了一跳,赶忙推开面前挡着的枝儿,她快步走到了沈嘉园的榻前,见沈梦园弯腰又要在她脸上拍去,月桂火大的蹿过去,一把拽着了沈梦园的手:“侯爷夫人这是想要做什么?”
沈梦园盯着月桂,微拧了一下眉头。
面生的奴婢伸出食指指着了月桂:“大胆,侯爷夫人探望郡王爷的阏氏,岂是你这个小奴婢可以指手画脚的?还不松开夫人的手!”
枝儿也在一旁凉凉的笑道:“可不是呢,昨儿个夜里,侯爷还说夫人的手是最美,最柔的呢。这若是今儿个得知夫人的手被你一个小贱婢碰了,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是吗?”月桂狠狠的挥落沈梦园的手,瞪着一双眼睛道:“那你倒是不防回府问问他去,看是你们夫人的手要紧,还是我们姑娘的脸要紧?”沈梦园下手那么重,把姑娘的脸颊都打的红通通一片了,怎的不见这两个婢女说一句话?现在,她不过是拽了她沈梦园的手腕一下,便这么多话儿了?
这是欺负她们姑娘没有人疼还是怎的?
月桂只觉得心口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去,唬了一双眼睛,她气愤愤的瞪向眼前的三人:“侯爷夫人现如今身娇肉贵的,怕是值钱的紧,奴婢劝您还是赶紧的离了这郡王府吧,回去好生找您的侯爷要紧!”
沈嘉园正做着美梦,猛不防脸颊处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故意的打了她一顿似的,她不觉拧着眉睁开了眼睛。耳畔正好听到月桂的声音,她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抬手轻抚上脸颊处,她轻唤了一声:“月桂。”声音嘶哑而又难听。
沈嘉园眉头蹙的越发紧了起来,感觉嗓子眼处的干涩,她用手轻捏了一下。
月桂收敛脸上的愤怒,转身,赶忙弯身搀扶着了沈嘉园:“四姑娘,您还好吧?”她看着她脸颊处红通通的一片,便气不打一处来:“侯爷夫人也是的,奴婢都说了姑娘您着了风寒,不宜见客的,她非要几巴掌把您拍醒了。”
伺候着沈嘉园斜靠在床榻上,月桂横着一双眼睛望向沈梦园:“夫人听着我们姑娘都快说不出话的模样,心里可是舒坦了?”话带着一丝儿咄咄逼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膈应,显摆?
“大胆,你怎么和侯爷夫人说话的?”那面生的小婢女又呵斥了一声。
沈嘉园蹙着眉头望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虞的抬眼望向了沈梦园:“三姐姐这入了侯府,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长了胆子了。”她恹恹的掀了掀眼皮,身子微欠一下,觉得靠的舒服了,才又望向那说话的奴婢道:“你们现如今脚踩着的是我郡王府的土地,怎的,还想要喧宾夺主,做了这郡王府内奴婢的主吗?”
“奴婢不敢。”嘴上说着不敢,那神态,那眼色,却是桀骜的很。
沈嘉园淡淡笑了笑,再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喜,是广恩候府内的一等婢女,原本是一直伺候在侯爷身边的,侯爷体贴夫人,怕夫人刚入侯府,接管中馈有些力不从心,特的拨过来让奴婢伺候夫人的。”话中,满满的得意之色。
“我说呢,原来曾是伺候侯爷的呀。”沈嘉园微微噙了一抹嘲讽,“怪不得胆子这么大,连我身边的丫头都敢斥责了。”沈嘉园轻撩一下耷拉在身前的青丝,笑望向一旁的沈梦园,笑问道:“不过,本姑娘似乎记得,郡王要比侯爷还要高品阶的吧?便是侯爷的原配夫人见了本姑娘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们,倒是挺威风的。”主子过来拍打她的脸,奴婢过来怼她的奴婢?她沈嘉园呆在郡王府时间长了,虽然久不与人接触,可不代表,她就能容忍任何人都踩到她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