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峤、封疆的绑架几乎没费什么吹灰之力,只是卸掉他们身上的定位追踪器,费了一番波折。在此之前,耶茨并不知道,他们竟然有这等安全保护意识,不过想想也觉得合理,毕竟是有钱人。
她没想到的是,比起有钱,他们的大脑才是叫人不寒而栗的东西,而其中,还有个特工。
*
负羡在确定这一切都是向导所为之后,总算放松了,“剩下是你的事了。”
肖骜听出了她的意思,“我一个人不行。”
负羡:“你不是还有个兄弟?”
肖骜走过去,一把拽住她,“他跟你能比吗?”
负羡双手发劲,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他比我强。”
肖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把搂负羡进怀里,“我需要你。”
负羡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
肖骜亲吻她的头发,“你跟我一起。我不接受你走。”
负羡:“你不接受,也无关紧要。”
肖骜不明白,“这段时间,你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
负羡推开他,执起他的手,贴近自己心口,然后踮脚,吻上他嘴唇,一贴即放。
肖骜哑然失色,一句话都不说了。
她吻他时,心跳如常。
这比一千一万句‘我不喜欢你’还要残忍。
肖骜终于不再纠缠,放了她走。
负羡走时提醒了他一句,“当地黑人体虚,只是看着强健。”
肖骜没应声,他正在闹情绪。
傅伽找到肖骜时,他倒没有一蹶不振,只不过平时随性的态度不见了,满身是非要把那搞出这许多事来的人弄死的劲头。“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肖骜自然而然的用了负羡善用的表情,“联系国际周刊,报道我在非洲狩猎。”
傅伽作为最了解他的兄弟,一猜即中,“你想,做一出戏?”
肖骜应声,“我有影响力,只有我在非洲狩猎,可以最快时间吸引全球关注。”
傅伽缓缓道:“这戏要做的真,有点难。”
肖骜,“向导并没有失踪,所以老八他们很有可能是被她绑了。”
傅伽:“或者我们可以等她主动上门。”
肖骜:“那样太被动了。”
傅伽:“你提过这女的可能是问题核心之后我就查了,叫耶茨,是个记者,被吊销了记者证,欠了银行大把钱,没什么背景,近来一直蜗居在长角羚公园,如果她打的是在狩猎这盘大餐里添一副刀叉的主意,那劫走老八他们就是冲你,你有绝对条件可以帮助她上位。所以或早或晚,她一定会找你。”
肖骜不这样认为,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和负羡说的话,有很大可能性,被耶茨听去了。
“我早上去找负责人,提到老八他们,他神情闪躲,所以我基本可以断定,人就算不是他们联手绑的,他们也知情,那就说明,这娘们儿已经上位了。或早或晚这话我同意,但要说她冲我,是为上位,没这可能。她是要阻止我把整个狩猎产业链的黑幕揭露。”他说。
傅伽倨着下巴,“所以……”
肖骜:“所以,还是要以揭露为圆心,作一出戏,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要揭露了。”
傅伽基本赞同,“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的确只有‘中国三甲富豪非洲狩猎’这件事,比任何行动方式都更快、更有效。”
肖骜:“除了这种自杀式办法,别的都不足以令她害怕,令她能推翻原定计划,主动找上我们。要知道,在这里,无论采取什么行动方式,最后结果都是无疾而终,这帮人可是不管不顾,看治安也能看出来。”
傅伽:“你是把这场迟早会来的对峙提前了,并且站在了主导位置。”
肖骜看着桌上的红酒杯,杯口有红酒液洇过的痕迹,是高峤喝过的,他喜欢这种喝法。
再等等,我会救你们出来的。
*
傅伽动作很快,当天就已经大肆在非洲南部的狩猎链条里,散布国际周刊已经在跟肖骜接触的消息,并把照片、音频以垃圾广告的方式投放进他们的生活。刻意,但又不刻意。
出于他们一贯谨小慎微的心理,一定会联系各个核心人物,开一场紧急会议。
事实也是如此,当天下午,耶茨也因在邀请之列,受邀前往,和长角羚公园负责人一道,以他们手里有威胁肖骜的人质为条件,向其余公园负责人要求加大股份,提高分红。
当然没人愿意,但又没别的办法可以阻止肖骜,而现在就算杀了他灭口,也只是证实了他所言为真,一样会被全球重视,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毕竟他已经跟国际周刊在接洽了。
所以,唯一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改口,挽救他们的摇钱树。
由于久久不能谈论出结果,耶茨又站出来,要求以投票的形式做出决定。
投票过后,耶茨以一票之差险胜,为自己和长角羚公园争取了更大的利益。
晚上,耶茨找人主动约肖骜,直说希望可以吃顿饭,毕竟在公路上,也算是经历过患难。
送信的人离开之后,傅伽说:“她知道要拆掉封疆的定位,说明我们一般定位逃不过她的眼睛,我只能给你打一针。她不让你告诉任何人,不然就撕票,说明她约的这个地点值得琢磨。只要我知道你在哪儿,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老巢,救出老三和老八。”
肖骜之前打过那种,在电脑上看它们在人体内呈颗粒状物质,只要没有召唤,就藏在血液里,只要傅伽通过科技手段发起召唤,这些物质便能迅速聚拢,发出信号,全球定位。
这玩意儿是傅伽在MI6时最常用的一种追踪、窃听方式,它的隐蔽性极强,一般扫描扫不出来,但有个缺点,只能维持48个小时,48小时之后,它会融于血液。
肖骜挨了一针,说:“这女的也有点经验,不然也不会让我们这么费劲。”
傅伽:“如果我可以知道她在哪里,那事情就简单太多了,但她真这么蠢,也不好玩儿了。”
肖骜瞥他一眼,“你现在已经从良了,别老想着以前那种生活,尤其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叫好玩儿吗?我他妈一天到晚费多少努力才活下来,这玩意儿能叫好玩儿吗?”
傅伽拉起他来,推了一把,“行了,赶紧走吧。”
肖骜想起一茬,提醒他,“当地黑人体虚,只是看着强健。”
傅伽知道,但肖骜也知道,就……“你为什么会知道?”
肖骜不想答,一想到负羡他情绪就上来了。
傅伽看他表情,了然,没再多问,“想想你在做什么,别天天琢磨女人。”
肖骜出了酒店,看着天空,阖眼,不想女人,那就想想蓝天碧草野生动物这道沉重的风景。
15.15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是无知。
肖骜在约定地点等待耶茨时,莫名想到这句话。
耶茨没有迟到,在肖骜喝掉半杯卢旺达之后,出现在他对面那把椅子上。
她拿出一个器皿,在桌上放了放,是在检查肖骜身上有没有追踪器。
肖骜眼睛还是咖啡上,“08年SCAA(美国精品咖啡协会)所举办的COE大赛中,卢旺达斩获第一宝座,我看了那篇报道,是一个叫耶茨的美国记者写的。”
耶茨看着他,“你很有品位。”
肖骜抬起头来,“耶茨。
你一定是太想过上流生活了,才每一篇报道都是上流社会的奢侈生活,你以为你可以通过记者的身份一步一步靠近那个圈子,成为其中一位,占领一方地位,但没想到,好景不长,你的报道越来越主观,你把你的三观揉杂进新闻里,让公众失去基本的判断,被你牵着鼻子走。
因此,你被辞退,并被吊销记者证。”
耶茨双手放在桌上,交叠放置,“我很想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是我做的?”
肖骜:“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的谈了。”
没错。这才是重要的。
耶茨不再兜圈子,“我开门见山,你阻止违规狩猎见报,我放你两个兄弟。”
肖骜不着急,“我们先来聊聊违规狩猎。”
耶茨眉心微微一紧。
肖骜紧接着,“我从来也没反对过狩猎。
在某种程度上说,狩猎是一种使自然生态系统维持平衡的方式,人之所以会在动物当中脱颖而出成为高级动物,不是因为这话本身就是人说的,是因为只有人才想到给自己安排一个身份。
人比动物多了一种叫智慧的东西,加上极强的适应能力,竞争性,所以人掌握了捕猎其他物种的方法,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行这一项活动,生态开始失衡,于是有了物种保护。
保护久了,物种开始饱和,膨胀,又造成另一种形式的失衡,所以就要控制,所以出现了狩猎。
当狩猎开始不受控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合法狩猎。”
耶茨不想听这些,她几乎可以知道,肖骜是为什么讲这些。
肖骜又说:“食物链环环相扣,相生相克,你不能保证哪一环因为哪一个问题掉链子,比如环境问题导致顶层动物族群遭到破坏,造成低层动物迅速增长,施压植被等生态环境。
这种情况下,狩猎可以作为一种种群管理方式。
还有最后一点,任何保护项目都是需要成本的,俗一点,都是需要钱的,所以就需要在合法的基础上,加一个‘商业’。”
耶茨不懂他在干什么,“这跟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肖骜恍若未闻,继续说:“人不能光靠其情感,就判断狩猎这项活动的合法性,但也不能光靠其现实,就大肆的为非作恶,仍在本来已经濒危的环境里,抽血拆骨去填自己的钱包。”
耶茨眯眯眼,“我们是很正规的狩猎活动,我们受法律保护,受民众支持。”
肖骜看着她,眼神充满对她的同情,“问题就出在只有你们自己说你们正规,说你们受法律保护,受民众支持。
但事实上,你们这种狩猎形式让珍稀动物在短时间内濒临灭绝,更是促进非法贸易发荣滋长。
人最大的恶是无知,他并不知道生态环境的破坏会对我们赖以栖身的地球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只管自己每时每刻有大把的入账。
说的就是你,你们。”
耶茨听到最后,开始觉得肖骜似乎并不是在跟他说话,“你把我们说的也太无法无天了。”
肖骜:“会造成这种现象的普遍,是自商业狩猎以来,逐渐发黑的产业链一手造成,因为没有人监督,也没有知道具体的‘合法狩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大家需要被全透明的广而告之,需要更多双眼睛来盯着这个行业,就像在中国,所有人都知道,仁义礼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