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卿挑眉:“我既然能够把自己从禁足的危机中解救出来,为什么不能再次改变命运,坐上那个位置?”
是的,命运已经改变了,未来不会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发展。
谢长歌握住谢长卿的手:“大姐姐,祝你心想事成。”
心里的石头放下去了,谢长歌顿感轻松,和谢长卿说些趣事,姐妹二人有说有笑。
聊了一会,谢长卿看见二房两个女孩儿,向她们招手。谢长萱和谢长薇坐下,谢长薇笑得温柔:“两位姐姐在说些什么呢?”
谢府里一共五个女孩子,谢长薇排行第四,温和有礼,待人友善,就算对下人也是和和气气的样子,是谢府最受欢迎的小姐了。谢长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每次见面都会对她微笑,跟她关系最好的妹妹,会狠狠地插她一刀呢?
那一刀,真狠,真疼。
谢长卿道:“就是最近京城里发生的趣事呗。”
谢长萱道:“要说最近的事,最轰动的应该是齐王回京一事吧。听说那天万人空巷,都挤在朝天街迎接齐王呢。你们去看了吗?”
三个姑娘齐齐摇头,谢长萱撇嘴:“我倒是去看了会热闹,但是那□□天街人太多了,水泄不通的,我没能够挤进去,只能在外围观望,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谢长卿道:“齐王这次回京,应该不会再出去了吧?京城里人情往来、应酬交道不少,想来总有机会见到真人的。”
谢长萱道:“齐王殿下打小便离京,这八年来也只回京数次,京城人不知他的相貌,据见过的人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太子殿下的相貌在京中也是很盛,不知道他们谁更好看。”
谢长卿笑:“二妹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呢,是急着出嫁么?想要挑个好看的?”
谢长萱羞恼,作势要拧谢长卿的嘴皮子,谢长卿连连讨饶谢长萱才放她一马。
笑闹一会,谢长卿拉拉谢长歌的袖子,对她眨眨眼睛,谢长歌知道这是在提醒她,她爹应该下朝了。
谢训任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职。
看时间,谢训差不多回来了。当然,他回来第一件事多半是去秋荷院找刘姨娘,说不定会听见哪个下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看见刘姨娘梨花带雨的,知道正妻跋扈欺压可怜小妾,指不定有多生气来找谢长歌娘俩的麻烦呢!
她的计划还没有安排,现在该回去了。谢长歌起身道:“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们了。”
谢长卿也站起来道:“我跟三妹一起走。”
谢长歌和谢长卿回到风和苑,找潋墨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潋墨点点头:“小姐放心。”
事情正如谢长歌预料的那般,谢训回到谢府,在去往秋荷院的途中,“恰好”撞见两个丫头私语,丫头们背对着他,又隔着一段距离,只有只言片语飘进他的耳朵。
“……姨娘哭着回来……”
“……受了好大的委屈呢……”
“夫人太欺负人了!”
这些破碎的话语也够他自认为了解到事情的始末,谢训眼中闪过一抹郁色。
他加快脚步走进秋荷院,刘姨娘带着谢长怜坐在窗边,对着日光做绣活,看见谢训露出欣喜的笑容。
“老爷……”礼还未行完,谢训已一把将她扶起,道:“不必多礼。”
刘姨娘抬起头,她又红又肿的眼睛曝露在谢训的视线中。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慌忙将头低下,不再看谢训。
谢训心疼地搂住她:“你受委屈了。”
刘姨娘的泪突然落下,当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般我见犹怜,她哽咽道:“有老爷这句话,妾身没有任何委屈,纵是死了也无憾。”
谢训忙喝道:“别说胡话。”
刘姨娘擦干眼泪,勉强笑道:“我受委屈,都无所谓。只是可怜我这女儿,从小便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是庶出。唉,都怪我这个生母身份低微……”
谢长怜打断她的话:“姨娘,我也不委屈的,爹爹最疼我了,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话虽如此,眼眶却也跟着红了。
母女俩强颜欢笑,让谢训心中的火燃烧得更旺。
☆、手段
刘姨娘拭去眼角的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转头对谢长怜道:“丽娘,把你的成品拿给爹爹看。”
刘姨娘的强颜欢笑落入谢训眼里,是她体贴自己、尊敬主母、维护家庭和谐所以才忍气吞声咽下苦痛都表现,不由得对刘姨娘更加怜惜。
谢长怜拿起自己刚才才做好的饰品,谢训接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囊,绣了一个“丽”字。虽然很普通,但重要的是心意。在谢长怜期盼的眼神中,谢训把香囊佩戴在腰间。那一刻,谢长怜孺慕的眼神让谢训很是受用。
刘姨娘也讲自己做好的亵衣交到谢训手上,道:“这等贴身衣物,自是要以舒服熨帖为主。旁人做的我始终不放心,便自己亲手做了。老爷不要嫌弃才好。”
谢训感动地握住她的手:“云蕙,这等小事你也惦记着,辛苦你了。”
刘姨娘笑得温婉:“老爷的事便是天大的事,妾身甘之如饴,怎会辛苦?”
谢训觉得自己亏欠刘姨娘母女良多,想着她俩今日受到的委屈,决定去帮她们讨回公道,歇息片刻便要走。刘姨娘和谢长怜把他送至秋荷院门口,直到他身影消失了才回院子。
刘姨娘看见自己给谢训做的亵衣被落在这里,找个包裹包好,让下人送去谢训的房里。
红烛摇动、意乱情迷之际,贺氏为谢训解开外袍,突然发现谢训的亵衣出自其他女人之手,贺氏心里会怎么想?心情从天上跌落谷底的滋味,不好受吧?
刘姨娘眯着眼睛,想象着那时的场景,只觉得特别畅快。
谢长怜仰头问道:“姨娘,爹爹这次应该会狠狠地教训贺氏吧?”在刘姨娘面前,谢长怜不会喊贺氏“母亲”,也不会尊称为夫人,直接称为贺氏。
“那是当然。你爹爹可是下定决心要为咱娘俩出口气呢。”
谢长怜却有些担心:“内院毕竟是贺氏掌管,惹怒了贺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刘姨娘道:“怕什么,她若是敢苛责我们,我就去找你爹哭诉。她越是待我们不好,我们就越是可怜,你爹越会心疼,对贺氏也就更加厌弃。再说,找她麻烦的是你爹,她贺氏欺负我们,不就表示对你爹不满吗?整个谢府最终都会落到你爹手中,有你爹护着我们,自然会事事顺遂、称心如意。”
刘姨娘目光投向荣安堂的方向。
她心里很清楚,贺氏不会找她麻烦最重要的原因是来自贺氏心中的那份骄傲。
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她怀着长松,在谢训和贺氏成亲不久,跪在谢府门口,想利用世人舆论逼迫贺氏接纳她。
贺氏很干脆,太干脆了:她直接叫下人收拾东西,就要跟谢训和离,然后打道回府。刘姨娘被下人领进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而贺氏一出口便是石破天惊,她竟是想把正室的位置给她!
谢国公不同意,他认定了贺氏这个儿媳;谢训也不同意,国公爵位世袭罔替,他是继承人,日后的谢国公,主母的位置当然不能是她这种身份低微的人。
在谢老爷子的苦苦劝说下,贺氏还是留下来了。
恨意在刘姨娘心里扎根、盘旋、疯长、纠缠。她好恨好恨,凭什么她苦苦谋算、疯狂想要得到的东西,贺氏却不屑一顾,弃如敝屣?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贺氏的骄傲与自尊,更是让刘姨娘想把贺氏的脸抓破,狠狠地踩入尘埃!
刘姨娘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女儿,她那么像自己,一样的楚楚可怜,柔弱无辜,一滴眼泪便足以得到所有人的怜爱,足以攻克所有难题。
她认真叮嘱谢长怜:“丽娘你要记住,示弱和装可怜永远是我们最厉害的武器。”
谢长怜点头:“姨娘,我知道的。”
……
风和苑内,谢长卿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谢长歌揽镜自视,镜中人眼眶红肿,就像哭过一样。当然她并没有哭,都是谢长卿的功劳。谢长歌不由得赞叹:“大姐姐你从哪儿学到的妆容术啊?真厉害!”
谢长卿笑道:“我没事捣鼓出来的。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她有些担心,“你能哭出来吗?我觉得哭出来的效果要好点。需不需要我去厨房拿点辣椒来辣辣你的眼睛?”
谢长歌忙不迭摆手:“不用,我能哭的出来。”
谢长卿怀疑地看着她。
这时潋墨从外面进来报告:“小姐,老爷快来了!”
谢长歌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潋墨便出去请谢训。谢长卿看着潋墨走远,又将视线落在谢长歌的脸上,吓了一跳:不过短短的功夫,谢长歌眼中便积蓄出一泡眼泪,只见谢长歌眨眨眼,泪水便夺眶而出。
谢长卿简直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谢长歌一边流泪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前世的她打听清楚楚亲王世子喜好,知道他厌恶那种软弱无能的女子,于是每当世子心血来潮想夜宿她房的时候就对着世子哭哭啼啼,一来二去世子便嫌恶她,她的哭技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谢长卿伸出双手:“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肯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本大爷的心都碎了。来来来,借你我宽厚的肩膀依靠。”
谢长歌毫不客气地倒在她肩上。
从刘姨娘的秋荷院到贺氏的荣安堂,途中要经过谢长歌的风和苑。谢训走到风和苑时便寻思着欺负刘姨娘母女的也许有谢长歌一份,是不是先去教训玉娘一下?转念一想,玉娘和他正在闹矛盾呢,训了她指不定还得闹成什么样来,罢了,过些日子再提点提点她吧。
正要离开,潋墨突然急匆匆走了出来,见到谢训两眼一亮,就像是见到救星,扑过来:“老爷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哭了好久,一直到现在,大小姐都没能劝住。”
谢训皱眉,竟然哭了?有谁能给她委屈受吗?
谢训怀着疑问推开房门,谢长歌伏在谢长卿肩上抽噎,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她两眼红红像兔子,眼泪不住的掉。
“爹爹。”谢长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透露出一股撒娇的意味来。
谢训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那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呢。
当初他多盼望着她的出生啊。
后来,随着谢长怜的出生,他对谢长歌的疼爱渐渐淡去,但此时那股父爱突然就弥漫在心间。
谢训走到谢长歌身旁,语气十分和蔼:“爹爹在这里。有什么委屈告诉爹爹。”
谢长歌扑进谢训怀里,也不说话,一直抽泣。
谢训拍拍谢长歌的背以做安慰,对谢长卿说道:“锦娘,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谢长卿撇撇嘴:“还不是一些婆子嘴碎,说些胡话。”
“说了些什么?”
谢长卿欲言又止。
谢训欲追问,谢长歌从他怀里抬起头,呜咽着说道:“她们说我娘心胸狭窄,我心肠狠毒,合伙欺负刘姨娘母女。”
谢训没聊到会是这样,愣了下,半晌才说道:“哦?你和你娘没有合伙欺负姨娘和丽娘?”
谢长歌哭喊道:“爹爹你也不信我!”
谢长卿在一旁帮腔:“大伯,玉娘的性子您还能不知道吗?她向来良善,尊敬庶母,爱护幼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谢训眉微动:“可是我听说,今天早上你和你娘因为刘姨娘穿得稍微华贵点就出言讥讽她的身份,把她气哭了。玉娘,你怎么没有去道歉?”
这叫什么话!别说谢长歌,就连谢长卿也听不下去了。谢长歌不好在谢训面前说什么,谢长卿却没这个顾虑,当下便咬牙笑着说:“大伯这说的什么话,且不说刘姨娘穿着是否妥当,就说她本就是个妾,怎么说不得了?说出来就变成讽刺了?一听别人说她是妾就受不了哭了,那么每次给正妻请安的时候心里不知要恨成什么样呢。做妾就该有做妾的觉悟,心比天高也得有那个底气才行。”
谢长卿笑容微冷:“妻是妻,妾是妾,尊卑不可颠倒。大伯您看看,哪一家哪一房的妾像刘姨娘这样?不说别家,就说咱们国公府,我爹没有妾,二伯虽然有妾,但那些妾哪个对二婶不是恭恭敬敬的,而且那些妾都无所出,更别说生下庶长子了。就连荒唐的四叔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没见他带什么混账人回来。大伯您家的妾倒是不同寻常,沈姨娘潜心礼佛,不爱生事,也就罢了,刘姨娘倒好,有子有女,还敢跟正妻摆脸色看,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
“大伯您刚才说的话像话吗?您让三妹妹向刘姨娘道歉?您让咱们谢府嫡女向一个妾道歉?您是为了刘姨娘的脸面,连整个谢府的脸都不顾了?”
“宠妾灭妻,罔顾尊卑,大伯好大的本事!”
☆、反击
谢长卿的话就像一个巴掌,打得谢训脸火辣辣的。谢训的脸色很不好看,谢长卿则气定神闲。
谢长歌轻声道:“姨娘她也只是娇纵了点、轻狂了点,其实她人还是挺好的。”
谢长卿强忍着不笑,谢长歌这刀补得好。
谢训脸色已经发黑了。
谢长歌心想差不多就收吧,反正话已经说明白了,该怎么做由她爹自己琢磨去吧,于是道:“今天早上我只是含蓄地提点了一下刘姨娘不该穿着银光锦,许是刘姨娘误会了我的意思。”
谢训道:“你说她不该穿银光锦,不就是指她身份低贱,穿不得这种贵重的料子?”
谢长卿故作惊讶地说道:“原来大伯您心里还是清楚刘姨娘的身份的呀!”
谢训快被气出内伤了。这个谢长卿今天是怎么回事!
谢长歌用极大的力气控制好自己呈现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才说道:“昨日我和御史大夫家的张小姐玩耍,张小姐提醒我一件事。昨天张御史在街上碰巧撞见刘姨娘穿着银光锦招摇过市。张御史想着这银光锦一寸难求,京中许多贵妇贵女都没有,却被一个妾做成衣裳,想弹劾谢府一来奢侈二来不顾礼法。御史夫人费了半天力气才说服张御史压下这件事,让张小姐给我提个醒。”
被御史撞见了?还想要弹劾?谢训神色凝重起来。
谢长歌道:“我们行的端做得正,自是不怕别人弹劾,只是事情闹起来一来对谢府名声不好,二来刘姨娘难辞其咎想必会痛苦不堪,三来此事与爹爹脱不了干系,皇上不悦不说,若是祖父知道了只怕会怪罪。所以女儿便出言提点刘姨娘,希望她能低调一些,别把谢府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只是没想到刘姨娘竟误会了我,还认为是我和母亲欺负她,看不起她妾的身份。”谢长歌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提到御史家的张小姐,谢长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微叹,就算这茬过了,她和谢长怜之间还要再生事端,真是不得清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