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桑桑,你烦不烦,真没有。”
“哦……”
出电梯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沉默。
进屋后,程桑桑去浴室洗澡。洗澡出来时,就见到韩毅在阳台上的背影。她有些怔忡,半晌她咬紧了唇瓣。韩毅抽完烟回屋时,程桑桑的人就坐在沙发上。
她一言不发的。
没多久,她的肩膀忽然抖动了几下。
韩毅走过去,发现她的眼眶泛红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眼泪像是烫在他的心头似的,韩毅问:“程桑桑,你哭什么?”
程桑桑说:“我觉得你不爱我了,你回来都没抱过我,也没亲过我,有男人送我回来,你也不吃醋,还一点都不在意。”
韩毅的视线和她齐平。
他说:“程桑桑,你在害怕什么?”
程桑桑说:“我怕你不爱我。”
韩毅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兴许是刚抽过烟的缘故,他的手指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程桑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韩毅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
“你想要什么关系,我们就能有什么关系。”他慢声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都随你。”
第四十三章
程桑桑重复了一遍韩毅的话。
“我想要什么关系, 我们就能有什么关系?什么都可以?”
韩毅说:“是,随你。”
他的话音落后, 程桑桑却沉默了起来, 心情跟他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多, 她开始缠着韩毅做爱。
两人好几天没见了, 对彼此的身体也很熟悉。
即便屋里开了空调,可两人身体的温度仍然不停地攀升, 她花样百出地勾着韩毅。她格外喜欢韩毅不可抑制的粗喘声,故意在他进来的时候, 微微用力夹紧, 逼得他发出一声粗哑的喘息声。
她不安的心仿佛被一下又一下的深入稳住。
两个人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做到天色将亮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程桑桑枕着韩毅的胳膊,躺在他的怀里,鼻间充斥着男人阳刚的气息, 这才疲惫地睡去。
第二天是周六。
韩毅有固定的生物钟,早上七点雷打不动地清醒。他睁开眼, 身边的程桑桑睡姿已经有了变化,从躺在他的怀里变成搂着他的胳膊,巴掌大的小脸贴在了他的肩上。
他动了下, 意外的,这一回程桑桑搂得极紧,像是一只树熊。
他微微一动,她就圈得更紧。
粗壮结实的胳膊贴着柔软的胸脯, 她这么一蹭,一大清早韩毅就有了反应。他有些无奈。在他看来,程桑桑就是水做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的皮肤也分外敏感,锁骨上落个吻痕,小半月才能消。每次和她做爱的时候,一看到床上的程桑桑时,他的自制力都崩溃得极快,脑子,身体都只有一个念头,用不同的姿势艹她,把她艹哭。
尽管如此,他每一次都在极其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力道,可昨天半夜有点不一样。
程桑桑真他妈的勾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招数,让他仅剩一点的理智都瓦解了。昨晚的性生活像是一场原始的带着野兽般粗狂的盛宴,做到最后她那儿已经微微红肿。
韩毅不舍得让她疼,然而大清早有了反应也难受。
他看了程桑桑一眼,她睡得很沉。
没有和程桑桑复合之前,韩毅的生理需求全靠自己脑补的程桑桑主演的国产片以及五指姑娘解决,于是这一回也顺理成章地重操旧业。
但尴尬的地方在于 ,重操旧业到一半的时候,程桑桑醒来了。
她看着他。
他面不改色地停了下来。
他问她:“还疼不疼?”
程桑桑说:“有点。”
他继续。
程桑桑却抓住他的手,说:“我来。”
北京时间七点十分整,程桑桑和韩毅做了一套比较不大众的早操。然后韩毅抱了程桑桑去漱口,又问她:“再睡一会?早上想吃什么?”
程桑桑像是一只猫,圈住他的脖颈,懒散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陪我睡嘛。”
韩毅没辙,重新抱她回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睡了个回笼觉。这一睡直到正午十二点,程桑桑才醒了过来。韩毅问程桑桑要吃什么,程桑桑说要吃他做的饭菜。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换了衣服下楼买菜。
在韩毅的计划中,今天是买菜做饭吃饭,最后吃程桑桑这样的步骤。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买了菜走回小区的时候,正好路过小区楼下的药房,韩毅惦记着程桑桑那里的红肿,于是向药房的柜员咨询,最后买了一管药膏。
出了药房的门口后,先头还是有笑容的程桑桑忽然敛去所有笑意,问他:“你是不是从未信过我?”
韩毅微怔,问:“什么?”
程桑桑说:“你是不是打心底就没信过我?你不信我们这一段感情能走到最后?你是不是认为我找你复合只是一时兴起,等我厌了就会和你提分手?你不信我是认真的对不对?你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和你提分手的对不对?所以昨晚看到有男人送我回来,你才不吃醋,你才会露出一副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表情。你说‘只要我想有什么关系,我们就能有什么关系’这句话的时候,你打心底认定我们最后会分手是不是?韩毅,你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
韩毅没有回答。
可他的表情告诉了程桑桑他的回答。
他最初实在奈何不了程桑桑,也确实不信她,但有些人一旦再次遇上,他就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他恨过程桑桑当年的无情,也怨过程桑桑的不成熟,可那又怎么样?
在邮轮上再次重逢,她笑得没心没肺,三番四次地来撩拨他,他除了气得七窍生烟之外又还能怎么样?到了夜里不也只能不可抑制地想念那个小混蛋?然后再纾解自己的愿望?
他深谙程桑桑的可怕,并不想重蹈覆辙之余,还有几分不甘心。
凭什么他韩毅这辈子要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两次?
但在经历了邮轮的硫酸事件后,他的想法又有了动摇。当时作案的人太过疯癫,完全不拿生命当回事,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无疑是无敌的。他身负职责与他周旋,被硫酸泼到那一刹那,他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小混蛋一面。
再后来,小混蛋又继续撩拨他,他也是被撩拨得完全没有脾气,最后连那几分不甘心都化成心甘情愿。
得了吧,被虐就被虐吧。
她要玩那就奉陪,她不玩他就滚蛋,谁让他八年的时光都忘记不了她。
程桑桑确实说得没错。
他对他们这一段感情没有任何信心,他做好随时被甩以及随时抽身的准备,所以他任由程桑桑胡来。这一点,他无法反驳,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一直沉默着。
程桑桑的眼眶瞬间泛红,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韩毅喊她。
“程桑桑。”
她说:“你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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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和韩毅冷战了。
她说要自己静一静,让韩毅先离开。然后韩毅还真的离开了,这让程桑桑更生气了。她几乎一夜未眠,整个人心烦气躁的,将近早晨才睡着。
八点左右,程桑桑的闹钟响了。
她睁开眼关了闹钟,没一会,程默然就打了电话过来。
“姐姐,你醒来了吗?”
程桑桑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说:“嗯,起了。”
程默然说:“我八点半到你的小区门口接你。”
“行。”
程桑桑洗漱化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怅然。晚上睡得不好,黑眼圈有点严重。如果按照程桑桑以往的性格,她今天肯定会画个柔弱妆博取同情。
可是在她抹了白两个色号的粉底后,却对着镜子发起呆来。
足足有五分钟,她才拿卸妆油卸掉。
程桑桑不打算化妆了,她挑了一件普通的黑色长裙,头发随意梳理了一下就直接下楼。程默然早已在门口等待,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见着程桑桑后,下车给她开车门。
他说:“爸爸今早回的国,妈妈去机场接他了。”
程桑桑应了声“哦”,又问:“我们直接在墓园汇合?”
程默然看了眼时间,说:“现在我们过去,和爸妈从机场过去也差不多时间。”
程桑桑又“哦”了声。
今天是程向磊的忌日,每到今日,不管程嘉康多忙,都一定会和家人去墓园。这是程家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习惯。墓地是柳微雪特地从港岛请来的风水大师挑的,是一块风水宝地。
算起来,程向磊的骨灰在这里已经安眠了十几年。
到墓园的门口时,程嘉康和柳微雪也到了。
程桑桑下车,喊了他程嘉康和柳微雪一声“爸爸、妈妈”。程嘉康打量着女儿的神色,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医院最近工作辛苦吗?太辛苦的话辞职也行,程家家大业大,不缺你这份工资。”
程桑桑低垂着眼,说:“不辛苦,只是没睡好。”
柳微雪说:“好了,别误了好时辰,先进去吧。”
一看到程向磊的墓地,柳微雪的眼眶就开始泛红。每一年都是这样,柳微雪只要看到程向磊的黑白照片,话还未出口,眼泪就就已经先掉了下来。
半晌,才和程嘉康说:“如果向磊还在,现在媳妇也有了。”
程嘉康轻拍着柳微雪的背,眉宇间也能见着哀恸的神思,许久才叹了一声。
第四十四章
程桑桑和程默然都站在父母的身后, 沉默不语。
每一年的忌日,程桑桑只要站在程向磊的墓碑前, 她都会忍不住回想起那时的事情。尽管那时年龄小, 可是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却像是烙印在心底一样,想装作忘记了, 可一旦触碰到与其类似或是相关的人和物, 回忆便如同开闸的河流一般汹涌而至。
幼时,她也曾想过如果当时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哥哥的话, 也许程家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现状。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她不想死, 她想努力地活下去。
程桑桑眉眼低垂。
程默然注意到程桑桑情绪的低落, 伸手轻拍程桑桑的肩膀, 低声说:“姐姐,别难过了。”
程桑桑没有反应,这让程默然想起了那一天在酒吧外的姐姐, 蓦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惨白着一张脸, 险些吓坏了他。这么一想,程默然又仔细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姐姐和那一天的状态差不多。
程默然有些担心, 抬眼望去,父母亲还在和大哥说话。
每一年,父亲母亲都能和大哥说上很久的话。
柳微雪信佛,相信程向磊早已投胎, 这会正在说程向磊在新的家庭里要如何如何。程默然听得多了,下一句是什么都能背的出来。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程桑桑身上。
她依旧低垂着眼,比之先前,垂得更低了。
程默然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他凑到程桑桑耳边,压低声音问:“姐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程桑桑眼睫微颤,声音很轻很轻。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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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墓园后,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司机载着一家四口回市区。
柳微雪在一家餐厅订了位置,一家四口难得坐在一起吃饭。菜上齐后,程嘉康开始问程默然公司打理的情况。柳微雪含笑听着,时不时给程嘉康添菜。
等程嘉康问完了程默然,他看向程桑桑。
女儿年岁渐长,出落得越发漂亮,可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而且女孩子心思大多细腻敏感,程嘉康在商场上能所向披靡,能将竞争对手一击即中,虽然是家族企业,但一直紧跟潮流,其人极具前瞻性。
然而二十五六岁的姑娘心里想什么,他确实弄不清,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弄清楚。幸好他有个贤内助,替他教导着一双儿女,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操过一丝一毫的心思。
这会,程嘉康想起林家的事情,答应过给女儿交待的,他从不会食言。
他说:“桑桑,林家那边爸爸出面解决了,没有人能欺负我们程家的女儿。虽然我老了,观念和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一样,但谈恋爱要谈就好好谈,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理由。”
程桑桑说:“谢谢爸爸。”
程嘉康开始问程桑桑的近况。
程桑桑一一作答。
餐桌上有一盘白切鸡,柳微雪起了筷,把鸡腿肉夹给了程嘉康,鸡背夹给了程默然,鸡胸肉夹给了程桑桑。丈夫和孩子爱吃的,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夹完后,正好听到程桑桑说了句“挺好的”,她温柔地笑了笑,说:“前天晚上我和王家的太太一块吃了饭,嗯,对,就是京闻集团的王总的太太,她有个儿子叫王书凯,长得一表人才。那天正巧一起吃了饭,眼下这些青年才俊真是后生可畏,出色得不得了。当然我们的桑桑也不差,王太太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程嘉康微微沉吟,说:“王利的儿子是不错,我前不久见过一面,年纪轻轻办事沉稳。”说到这里,程嘉康对程默然说:“默然,你要多多向别人学习,别只顾着玩。”
程默然一听,起先有些迷糊,这下可是听出了道道来。
他连忙说:“爸,京闻集团的王书凯都快三十了,再大个十岁,我都能喊他叔叔了。我现在不刚接手吗?还在起步阶段。我有爸爸优秀的遗传基因,又有一颗乐于学习的心,总有一天能比他好的,”话锋一转,他又说:“妈,你怎么看别人儿子都觉得比自家好呢?我看京闻集团的王书凯比未来的我肯定要差上一大截。”
他揽上程桑桑的肩膀,又说:“我们桑姐人美声甜家世好,还是个医生,连我都看不上的,怎么能配得起姐姐呢?”
程桑桑忽然说:“我有件事一直没跟爸爸说。”
程嘉康微怔,看向程桑桑。
程桑桑说:“我最近谈恋爱了,他叫韩毅,是海警船船长。”
程默然也没想到自家姐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但已经打定主意要撑姐姐到底,立马附和说:“爸爸,毅哥可厉害了,上次我和宋韧他们在野行俱乐部那边玩,宋韧马术高超也赢不了毅哥,当时俱乐部的老板看到毅哥的马术,都想下场和他赛一圈。”
程默然骑马的技术是程嘉康教的,自然是知道程嘉康有多爱骑马。
果不其然,一扯到骑马话题,程嘉康就多说了几句,倒也没说韩毅什么,只说:“改天有空带回家看看。”
程桑桑不敢看柳微雪,又垂了眼,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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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吃到后面上了一趟洗手间,她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沉着脸的柳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