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纪事——荆棘之歌
时间:2017-10-19 16:59:50

  而看不清的雾气外面,冯承正慢吞吞的说道:“阿青,既然你留下来了,就放弃抵抗吧,让我吃了你的魂魄,我们永远在一起。你能回来,说不定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呢!至于这躯壳,我是没什么兴趣的,就留给他吧!”
  他说完,又突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种想法,你没回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有的……可如今,我们相互影响着,我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人了。”
  何青一边加大对防护罩的灵力供应,一边满头雾水——什么你你我我的?是不是人……
  然而形势越发危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做出一个“夹”的手势,竟直接从空气中抽出一张栩栩如生的黄色符纸来。
  接着,她食指中指指尖一点,两滴殷红的血珠就立刻弹射其上,并自动在上面绘制起古怪的纹路来。何青站在那里,双手奇怪的符印交织,口中喃喃吟诵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随着她口中一字一顿地吟诵出符咒,从门外陡然旋起一阵狂风。清洌洌地,将她的头发都吹的乱七八糟,然而如此同时,却也毫不留情的将何青身周的黑色雾气全部裹挟开来。
  透明色的气流牢牢环住一个黑色的大圆球,在狭小的厨房上空翻滚着,此消彼长,双方谁也没得到好处。
  此刻她的双眼终于能看清外界的情形,却见不远处的冯承猛地按住喉咙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
  只是那血水腥臭无比,全然不是正常人类的鲜红色,而是如同墨水一般,落到地面竟还微微蠕动着,接着无声无息又渗到地下。
  何青看在眼里,只觉浑身鸡皮疙瘩瞬间站立,然后耳畔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声音来。
  却是冯承如今斜坐在轮椅上,目光满是复杂。
  “……果然,当初就不该一时手软放你离开。如今不知哪里学的这些手段,居然还能跟我扛上……他的眼光果然不错!在这穷乡僻壤中随便看看,居然也能看上你这样不一般的人。除了,样貌太平凡了点。”
  何青皱眉:“他?”
  轮椅上的冯承嘴角还带着一丝黑色的血液,却仍是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故作熟稔的喊道:“阿青,你不会没察觉出来吧!我们两个,其中可有一个,是水鬼呢。”
  “你猜,谁才是水鬼?”
  何青眉头一竖,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吃了那么多人肉,你居然还有脸问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这样紧要的关头,冯承却仍旧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可就猜错了!”
  他目光阴测测的,死死盯着何青,不带一丝温度:“那个从小跟你一起玩耍,陪你聊天的,才是真正的水鬼。”
  “至于我……阿青,你仔细想想,在你救下姓陈的之前,我们俩,可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吧!”
  “这不可能!”
  何青摇摇头,根本不相信他的妄言。
  “这当然可能。”
  冯承身子歪斜着,正暗暗蓄着力气,而何青看在眼里,咬咬牙,还是决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这水鬼想要吞噬我的魂魄,可谁让他先认识的你,受了伤,心中还存有一丝妄想,难免就有些心慈手软,反而被我抓住痛处。以至于最后,我们两个都困在这躯壳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所以……”
  他苦恼的皱皱眉:“刚才我的话也不全对,因为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是人,还是水鬼了。”
  “我能看到他的记忆,他自然也能看到我的。从他的记忆里,我知道,吞了你们这些刚出世的先天胎婴,就能消弭水鬼附身带来的影响,我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可惜这个傻子,宁愿跟我一起痛苦地坐在轮椅上,跟我争这控制权,也不肯随意要人魂魄蕴养身体。还偷偷趁我失去意识撺掇着老头子把你弄出去……然后殚精竭虑寸土不让的守着这个破山村……”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困,昨晚跟舅舅家的小姑娘同床共枕,我的天啊,十岁的小姑娘简直把我折磨疯了……
  绞尽脑汁啊,马上假期就要结束了,然而我却觉得一天也没休息到……
第十八章 死光棍
  冯承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他叹息着看向何青,明明嘴角还带着一缕黑幽幽的血迹,神情却没有半分收敛,整个人上半身斜斜倚靠在轮椅上,不经意间透露出一抹阴鸷来:“这可真了不得呀!”
  “可惜,我才是这身体真正的主人,他能做的,实在不多。有时候我其实能记起来,他之所以不让我将村民的魂魄吞噬,不过是心中存了那一丝念想,想要你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熟悉的地方罢了。”
  他的神情十分不以为意。
  本来,身体之中,他的意识是占据主要地位的。水鬼分不清他自己到底是不是冯承,他却心里明白,自己才是那个人。因此,有时候感应到这水鬼的思维,他总觉得不可理喻。
  “虽然我已经能感觉到,他其实是很矛盾地盼望着再见你一面,又盼望着你永远不要回来的。”
  他看着表情依旧平淡的何青,却没注意她正轻轻咬着牙。反而语带悔意:“早知道你最后会回来反咬我一口,当初我就该狠狠夺回控制权,直接要了你的命!”
  接着,似乎又想起刚刚尝到的那种先天灵胎的鲜美味道,不经意的舔舔嘴角:“哪怕你当时年龄大些,可看如今的本事,当初若直接吃了,味道也肯定不差。可惜了……”
  何青看着他,目光森冷:“可惜,我还是走出去了。”
  “呵,要不是他一力强求,当时我服食的血肉又不够,你以为村口那个三脚猫的迷障,能困的住我们吗?”
  冯承的神态如此猖狂,哪怕到如今这个时候,也半点不知收敛,仿佛是真的看不出来,何青的能力其实远胜他一筹。
  但尽管态度如此嚣张,何青却听出了其中的色厉内荏之意。若非潜意识里感觉到些许害怕,他又何必拉拉杂杂,说上这么一大堆,企图干扰何青的思绪呢。毕竟,哪怕是个碎嘴,也不该在交战中特意停下来说这些话的。
  何青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她再一次看向坐没坐相的冯承。
  果然,认真看去,与之前完全是两个人。难怪她总觉得这次回来冯承变得怪怪的,时而如同值得信赖的人,时而又仿佛一个言语尖酸的人。
  现在她才发现,一个如同寒塘冷鹤,做什么事都自有一股坚持。尽管处境艰难,但哪怕做坏事,说出来也是十分理所应当,却没有半丝慌张与不安。在他眼中,仿佛吃人就和人吃鸡鸭是一样的。并且行事手段十分果决,哪怕他对何青心有好感,当年也曾费尽心思放她离开,可如今再一次见到,他想要何青永远的陪伴他,也就立刻做出了决定,打算将她格杀于此。
  而再看看此刻的冯承,虽然脸都是一样的,并不至于猥琐难言,但整个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疯狂的劲头。
  他心里其实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不对,但道德感敌不过欲望,万事以自我为中心,内心疯狂又软弱。若不是水鬼附身后的记忆,给了他力量和希望。
  他如今,恐怕连一滩烂泥都不如。
  但仔细想想,这才符合逻辑。
  一个落后山村村长的孩子,在村里的地位是很明显的。偏偏又生有残疾,没有正经上过几节课,能够不因为地位和身体缺陷不对等的落差而愤世嫉俗,就已经很难得了。哪怕秉性善良聪颖绝伦,哪里还能有之前那种光风霁月,处事泰然的气度。那样的气韵,只能是不知替换过多少人魂魄的水鬼才能有的,毕竟,水鬼的记忆也会零星的传承下来的。
  说不准,它曾勾过来的魂魄中,生前也曾是位君子。可惜,成了水鬼之后,任凭生前千种手段,没有理智,也只能凭着模糊的本能生存了。
  最大的可能,是当初水鬼附身时,他们两个因为某种原因,冯承本人的魂魄未能抽离,而水鬼的魂魄却已经融合进身体了。
  这种钻了空子的巧合,打破了水鬼附身必须以魂相替的条件,机缘巧合下,才造就出如今这“双重人格”的模样来。
  现在,冯承浑身上下都是半人半鬼的状态。那些被吃掉的婴孩儿,不光是能够续命,还能调整他的身体,维持活性。
  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两个魂魄开始融合了。记忆散乱又混淆,自我认知紊乱……到如今,反而水鬼意识模糊,总觉得自己是个人。
  这样明显的不一样,何青最开始身在其中,居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从她和冯承开始慢慢熟悉时,冯承已经有二十出头了。在年幼的何青心中,二十出头的人,理所当然是有这样的气度的。村里其他人没有,是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经常静下来看书。
  然而看她沉浸在思绪中半天没开口,冯承却仿佛明白了她的态度一样,不由恨声说道:“他为你做了那么多,还费尽心思放你出去,如今你有了这样的机缘和本事,反过来却要要了他的命……果然是忘恩负义,白眼狼一个!”
  “一个丫头片子,要不是当时我看村里人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何青冷静的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可在我心中值得我信赖的,永远是那个曾经记忆中的冯叔叔。尽管那时他已经犯下错事,但若没有他,我也走不到今天。”
  “而如今的他,却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这天地公正,以命抵命。偏偏你在史记哄骗大家杀了自己孩子后,没有半分悔改之心,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我记忆中的那个冯叔叔,早在他分不清你和他的区别,与你慢慢融合时,就已经不再是他了。”
  “至于你,”何青冷漠的眼神上下逡巡着打量着冯承,心中满是不屑:“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水鬼附身,如今还不知道有多磕碜。你就在这乡村里,老老实实当一辈子残废吧!以你的品性和身体,哪怕家里花再多钱,都不一定能买来一个媳妇。一个死光棍,有什么好骄傲的!”
  漫山遍野的找猫……
第十九章 人
  “你!”
  冯承听到何清的话,简直出离愤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虽然已经没有了作为人的基本道德感,可心中却还有着作为人的欲望。一个偏僻山村的男人,没有接受过最基本的教育,所思所想,自然十分单一。如今他也老大不小了,心中不是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念想的。
  可他今年三十多岁了,却的的确确还是一个孤零零的光棍,整个村里到这年纪还没结婚的,还真是蝎子拉屎——头一份儿。
  因此,他平生最恨人戳他痛处。
  偏偏水鬼都是神智模糊的,除了生存,找替死鬼之外,他们心中没有别的执念,自然也不能理解这种痛苦。反而因为自身的秘密,对成家有着天然的抵触,曾经还背着他搅黄过好几次。
  这种思维,对于老早就想有个媳妇的冯承来说,简直无法忍受。
  可没办法啊!村长家就算有钱,能有多少呢?
  这样穷困的山村,哪怕照死里划拉,顶天了也就一二十万,如今物价飞涨,早两年起了这么一栋二层小楼,就已经后继无力了。就算还有些存款,那也是应急用的。就连村长本人也对这个残废儿子,不抱啥希望了。
  早两年给他安排姑娘见面,想让孩子找个合心的,结果这傻孩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死活都不同意。
  最近两年,旁地村生活都好了起来,他这儿子残废的名头却也已经打出去了,而且山路也封了,村里壮年男人娶媳妇儿都是老大难,更别提他了。
  他们村里娶媳妇儿,花个三两万,买来的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姑娘们不过是家里太穷了,所以想拼一把罢了。一口气要多一点补贴家里,总比以后结了婚被拿捏住了好。
  每一个卖过来的姑娘家,点头之前也曾打听清楚即将要嫁的对象的。不然万一日子过得不顺心,一时冲动跑到派出所里随口告一个拐卖人口,那事情还不都得大发了呀!
  村长虽然没啥见识,可他也挺自豪——他懂法呢!
  买之前给人家姑娘说清楚情况,让人家打听打听(打听的对不对就不保证了),到时候着买媳妇的钱,就当是聘礼了,谁也说不出来个啥。
  可他儿子这种情况,他又是一村之长,正经想过日子的,哪怕村长把钱给高了,也没人愿意跟。
  毕竟,人家姑娘心里也不傻,再蠢的姑娘心里头都有一把小算盘。老村长现在是还行,可他百年后一蹬腿,家里就剩一个残废,能顶个啥?还不如找个身体健康的,哪怕条件差些,好歹日子有奔头。
  毕竟,这年头,只要人勤快,基本就没有饿死的。
  总总原因,导致直到现在,今年三十六岁的冯承,就像何青所说的,是村里面唯一一个没结过婚的光棍。
  这种杀伤力巨大的话,对心性浅薄的他来说,不彻于直接在他脑海中投了一个炸弹,炸得他七荤八素,目呲欲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嘶吼着:“我要了你的命——!!!”
  说着,半空中被缕缕灵气丝丝缠绕着的巨大黑色圆球,一直滚动着被强制聚集在一起的黑色气体,就不停挣扎着。
  它们想要冲破屏障,等待指挥,然而何青淡然的站在那里,面前的灵符纹丝未动,只是常有缕缕金光闪烁,接着,便可以看到,那个黑色圆球上的锁链又多增加一条,任凭他们如何拼尽全力,也根本没办法逃脱。
  “水鬼的本事,你发挥不到一半,就这还想要我的命,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然而话刚说完,何青就想起来,他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梁静茹是谁,这个梗的笑点无人可知,不免有些无趣。
  然而愤怒中的冯承却顾不得这些,一击不成,他自然还是有别的手段的。
  他此时已经察觉出何青带来的巨大威胁感,两方对比太过明显,一方身负重伤,一方连衣角都没沾湿一片。孰强孰弱,自有分明。
  冯承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左手指甲突然变得黑亮无比,正一寸寸迅速尖锐起来。纯黑色的指甲反射着炉火暖暖的光,锋利无比。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腕纵向想狠狠一划,动作迅速又带着愤恨。
  刹那的静寂后,动脉里立刻争先恐后涌出一团团黑色的血液。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汩汩流出不少了。
  手腕上的动脉出血量非同小可,对于没有能力流血七天不死的冯承来说,当真算是豁出半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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