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碧荷则比宁如玉冷静得多,十分敏锐地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她陡然想起霍远行不喜让人碰触的习惯,就想悄悄提醒一下宁如玉,谁知还未动作,却见霍远行朝她使了个眼色。
碧荷心中微有诧异,却也不敢违背霍远行的意思,忙退到一边,低眉敛目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内心里却掀起了狂风巨浪——侯爷居然让四姑娘抓了他的手还没有把她甩开,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9更+10更~~~
☆、第32章 9更+10更
宁如玉抓住霍远行的手不放, 完全沉浸在战胜他的兴奋里,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厉害的对手了, 这一盘棋下得格外的畅快, 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霍远行的手, 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赶忙放开了抓着他的手,偏过头去拿桌子上放着的茶杯, 想要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心慌。谁知道手上一滑,杯子落到了地上, 摔成了好多片。
“哎呀!”茶水溅到宁如玉的脚背上, 打湿了她的鞋袜, 正好就是那只受伤的脚, 她原本是想往后退避开, 奈何又撞到身后的椅子上,不由地低呼一声。
“怎么了, 没事吧?”霍远行已经绕过棋桌来到她面前, 低头就看到她被茶水打湿了鞋袜,鞋袜里包裹的那只小巧白嫩的脚,猛然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根根圆润白皙的脚趾,修剪得干净漂亮的指甲,像白玉配上粉色宝石一般好看,让人怜爱不已。
宁如玉的面前站着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的霍远行, 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着她,像是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的身影之下,他微低着头,目光一直落在她那只被茶水打湿的脚上,半响没有其他的反应,宁如玉察觉到他在看她的脚,慌忙把脚往后收了收,把脚藏在长裙底下。
霍远行这才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收回目光,脸色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转头吩咐候在一旁的碧荷道:“你家姑娘的鞋袜打湿了,你去拿干净的鞋袜来给你家姑娘换上。”
“嗳。”碧荷答应一声,飞快地去了。
霍远行对宁如玉道:“我先出去了,一会儿等会你换好了,我再送你回魏国公府。”
宁如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可以回去了?杀害六公主的凶手抓到了?”
“嗯,已经抓到了,没事了。”霍远行平静地道。
“是谁?”宁如玉很好奇那个让她无辜背黑锅的凶手到底是谁。
霍远行淡淡地道:“黄莺。”
“怎么会是她?”宁如玉回想起那个长得高高瘦瘦皮肤有些黑的姑娘来,印象中她是个沉默寡言,不喜交际的人,在书院里,身旁也没有伙伴,常常一个独来独往,这么一个长相不出众也不爱引起人注意的人,怎么会跟六公主发生矛盾,还将六公主杀死了?
霍远行很快就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她是南疆人,她在跟南疆探子接触的时候被跑出书院的六公主发现了,担心自己暴露了,探子就杀了六公主灭口。”
“黄莺不是黄尚书的女儿吗?怎么会是南疆人?”宁如玉奇怪道。
霍远行道:“黄尚书的女儿在五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三年前找回来的这个黄莺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准确的说应该是南疆王的小女儿,她冒名顶替了黄莺的身份,认黄尚书为父,接近黄尚书,企图从皇上书手中截取情报。她就是在跟南疆探子传递消息的时候被六公主误打误撞看见,为了不让六公主把消息传出去,所以就杀了六公主灭口,而你正好跟六公主有过结,把她的死推在你身上也说得通。”
宁如玉暗道:原来自己还真的就是个背锅的,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碧荷很快拿来了干净的鞋袜给宁如玉换上,宁如玉的脚伤多亏了有碧荷的照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走远路,在平地上走走已无大碍。
宁如玉扶着碧荷的手走出去,霍远行就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枣树下,枝叶繁茂,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来,落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走吧。”听得身后的动静,霍远行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宁如玉粉嫩的脸蛋儿,跟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那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多看她几眼。
“多谢侯爷。”宁如玉冲他感激地一笑,扶着碧荷的手跟在霍远行的身后往外走,庄子的大门口停着一辆油壁马车,拉车的两匹马高大健壮,四肢有力,跑起路来飞快。
碧荷扶着宁如玉上了马车,马车厢里铺着柔软的垫子,踩在上面很舒服,宁如玉走到靠窗边的位置坐下,碧荷就坐在她的旁边。
马车开始驶动,宁如玉透过晃动的车窗帘子,看到身材挺拔的霍远行坐在高大的枣红马上,驾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尽职尽责地护卫着她。
一路离开山庄,马车向着晋都城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魏国公府里,大房、二房、三房众人齐聚瑞安堂,老夫人罗氏头戴石青色抹额靠坐在榻上,目光凶恶地瞪着底下的徐氏,厉声喝问:“徐氏,你可知错?”
一刻钟之前,宁庆安把徐氏从威远侯府接回来,一到魏国公府门口下了马车,就被老夫人罗氏身边的吴嬷嬷请到了瑞安堂。宁庆安和徐氏一进瑞安堂大门,就看到屋子里聚满了人,大房和三房的人分立老夫人罗氏的左右两边,全都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们,那架势仿佛衙门里开堂审讯犯人一般,而此时这个犯人就是徐氏。
徐氏就站在宁庆安的身旁,听到老夫人罗氏的问话,诧异地道:“我不知道何错之有?”
老夫人罗氏砰地一声捶在身侧的案几上,厉声道:“你不知道何罪之有?你生的好女儿害死了六公主,害得允文被关在宫里这么多天,你还说你没有过错?你们两母女就是害人精!你上不能孝顺婆母服侍夫君,下不能教养好女儿,只会一贯作乱,搞得家宅不宁!允文一出事你就跑了,最后还要允文把你接回来,你这样的媳妇儿我魏国公府不要!”
听老夫人罗氏骂完,徐氏才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老夫人罗氏一眼,挺直了背脊丝毫也不怯弱地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我的女儿婷婷品行端正,学识优秀,既没有害死六公主,也没有一贯作乱,更不是害人精。婷婷被外人冤枉倒打一耙,作为父母极为维护她实属应当,允文进宫去求皇上查明真相,我回威远侯府寻求娘家人相助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婷婷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现如今真相已经查明,真正的凶手已经抓到,婷婷确实与六公主之死无关,连皇上都已经说了我的女儿婷婷无罪,不知老夫人你又是如何判定婷婷有罪的?难道是老夫人你空口鉴凶手吗?还是说老夫人比大理寺和武安侯更厉害?”
“你放肆!”老夫人罗氏厉喝一声,“你如此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口出恶言,到底还有没有规矩?威远侯府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老夫人罗氏一向看不惯徐氏,本来就十分不喜欢她,开始的时候她想用六公主之死的事情打压徐氏,没想到徐氏毫不留情地反过来讽刺她,气得她顿时就火冒三丈,说出来的话也是怎么恶毒怎么来了,只求出了心中的恶气。
徐氏闻言挑了挑眉,老夫人罗氏的话说得严重了,这是骂威远侯府没有把她教好,她哪里会甘愿受这样的委屈,立马就要发作,对老夫人罗氏道:“到底是我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还是老夫人你含血喷人有意污蔑?公道自在人心!”
老夫人罗氏被徐氏骂得狠了,气得抖着手指道:“你你你,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泼妇,我要叫允文休了你。”
徐氏立马就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宁庆安拉住,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她心里有气,撇了一下嘴,宁庆安对她露出一个安抚地表情,转头对老夫人罗氏道:“母亲,幼娘是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媳妇儿,娶她是儿子心甘情愿的事,幼娘嫁给我这么多年,我没有让她享过什么福,倒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她一心为我和婷婷操劳,付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所以你要叫我休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也万万不会做这种休弃发妻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你,你想气死我啊!”老夫人罗氏手按在脑门上直喊头痛。
宁庆良立马就以兄长的身份训斥道:“二弟,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怎可为了一个不敬长辈的徐氏如此对待母亲?还不快跟母亲道歉?”
旁边的沈氏听得皱了皱眉,不得不说,刚才徐氏顶撞老夫人罗氏还是让她听得有些暗爽的,她自己是不敢做这些事情的,但是自从嫁进魏国公府开始,她对老夫人罗氏的怨气其实也不少,老夫人罗氏明面上说最喜欢她,最爱把她带在身边指点一二,但是背地里也没少苛责她,常常叫她伺候左右,时不时又喜欢挑三拣四,这些矛盾日积月累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她对老夫人罗氏的怨恨并不比徐氏少多少,只是从小学习的礼教使然,让她没有勇气这样反抗老夫人罗氏罢了。
当沈氏看着徐氏在宁庆安的保护下,丝毫也不示弱地挤兑老夫人罗氏的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变成徐氏,成为徐氏那样的人。沈氏真真打心眼儿里羡慕徐氏,宁庆安说不会因为徐氏说了不敬老夫人罗氏的话就休妻,她奇异地从这一句话感觉到了一丝快慰,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来。
沈氏侧头斜眼看了看身侧的宁庆良,她嫁给这个男人二十多年,他就从来没有像宁庆安维护徐氏那样维护过她,她对他其实是十分失望的。
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也要这个男人值得她这样做啊,可他既不能文,也不能武,要啥啥没有,连宁庆安一半都比不上。她嫁进魏国公府二十多年,除了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说出去好听,她其实没少被老夫人罗氏欺压,都说多媳妇熬成婆,等到她自己娶了儿媳妇就好了,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内里的痛苦和辛劳。徐氏则比她过得轻松如意多了。
沈氏抬手用帕子按了一下眼角,不阴不阳地道:“二伯是重情义的人,跟二弟妹情深似海,又生了如玉那样乖巧听话的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世子爷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明面上是在劝宁庆良,实际上无意于火上浇油,挑拨离间得十分明显,语气又酸,刺激得老夫人罗氏吵得更厉害,大声嚷嚷着头痛得厉害,快要死过去了。
宁庆良呵斥宁庆安道:“二弟,你还不快给母亲道歉,你难道真想气死母亲吗?”
这老夫人罗氏也是够了,用头痛要死的话逼迫宁庆安就范,宁庆良又在一旁瞎掺和,又有沈氏在一旁煽风点火,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
三房的宁庆善和冉氏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倒不是他们不想开口劝两句,而是一贯在这个家里都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索性他们也就闭口不言了。
宁庆善不善言辞,只皱着眉头看着屋里的闹剧,冉氏则是一脸的兴奋,不管是老夫人罗氏最后吵赢了,还是徐氏和宁庆安最后吵赢了,反正她都看了一场大戏,对她来说没有半分损失。
老夫人罗氏在榻上要死要活,宁庆安一直冷眼看着不说话,宁庆良劝了半响也劝不动,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宁庆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杂乱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宁庆安的身上。
就连吵闹着寻死觅活的老夫人罗氏也安静了下来。
宁庆安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母亲,儿子无意于做个不孝之人,但我也不愿做一个休弃发妻之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面我都舍不得,你是我的母亲,你生我养我,我感激不尽。但我也是有家的人了,幼娘嫁给我这么多年没有半分对不起我,我也不能对不起她。为免以后母亲和幼娘再发生矛盾,我决定搬出去住,宅子我早就已经置办好了,就在柳树胡同那边,离这边府里也不远,每日儿子也能过来尽孝,如果母亲想儿子了,差个人上门来寻我,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能过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还望母亲成全。”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沈氏想的是,二房的人搬出去住也好,反正整个魏国公府以后都是他们大房的,二房的先搬出去了,以后等到老夫人罗氏和老国公都死了之后,她掌握着府中的中馈,分家的时候就能少分些给二房的,她能够拿大头,这是只赚不亏的事情。
宁庆良则想得更为复杂些,他跟宁庆安相差好几岁,从小到大两个人就不太能玩儿到一块儿,两个人的意见又总是不同,哪怕是现在同朝为官了,两个人都老是说不到一块儿去,有宁庆安在中间挡着,他办事都束手束脚的,如果宁庆安搬出去,这个魏国公府就完全是他说了算了,少了一个人对着他指手画脚,那才真是好了。
三房的冉氏原本看戏还看得热闹,这一下子却皱了眉头,如果二房的搬出去了,哪里还有他们三房的活路啊!以前老夫人罗氏是不喜欢二房三房两个,一旦二房的搬出去,少了二房的徐氏在前面挡着,老夫人罗氏的火气就只能对着她一个人发了,她以后在这个府里只怕更没有地位可言了。
而最惨的是,二房在的时候,沈氏哪怕对他们三房有所克扣,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毕竟还有二房的徐氏在盯着,要是二房的人搬走了,那沈氏作为世子夫人,又管着府中的中馈,要苛待她们三房,那简直是都不用顾忌什么了,她们三房可怎么活啊!
这满屋子的人,因为宁庆安一句要搬出去住的话,各有各的心思,但都没有立马就表现出来,唯独只有老夫人罗氏呼天抢地大哭不止。
“你这个不孝子啊不孝子,当年我不要你娶她你偏要娶,我跟你好说歹说你不听,闹着不认我这个娘要搬出去,我念在你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答应了你娶她,想着人进了门,总该守我魏国公府的规矩,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非但没有一丝反省,竟然教着你跟我闹,又要用这种断绝母子关系的法子来逼我,我,我,我干脆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算了。”
老夫人罗氏气得抓起案几上的茶盏就朝宁庆安砸了过去。只是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是那茶盏本来就抓得不够稳当,扬手砸向宁庆安的时候却是手中一滑,茶盏就朝徐氏的方向飞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宁庆安猛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抱住一侧的徐氏,将她牢牢的护在怀中,用不算宽厚的背部挡住了砸过去的茶盏。
“允文!”
啪地一声,茶盏摔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茶水也撒了一地,徐氏发出一声惊呼,忙去看宁庆安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宁庆安咧开嘴角笑了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徐氏,扶着徐氏的胳膊道:“你没事儿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傻啊?茶盏砸过来你干嘛要替我挡啊?你知道我是会几招功夫的,那个茶盏我是能避开的,你这么扑过来挡,万一被砸中了怎么办?万一砸到了脑袋该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想吓死我啊?”徐氏一连说了好多个怎么办,她真的是被宁庆安的动作吓到了,她不怕那茶盏砸在自己身上,她怕的就是宁庆安为了救她有个好歹,一直以来面对老夫人罗氏的刁难从来都坦然应对从未掉落一滴眼泪的徐氏,却因为宁庆安对她的爱护而落下泪来,哭得那个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