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昌愣愣的问道:“您说什么?!”
薛长史不急不躁,缓缓说道:“郭氏宝芸,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乃君子良配,成王殿下欲纳其为侧妃。”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俞明枝和秦机对望一眼,看来那一日云居寺外促成了一段“良缘”。但成王不可能不知道郭宝芸的事情,那样的人也不会在亲人拜佛之时,做出和人在寺庙墙外私会的事,而已郭宝芸的品行,又怎么配的上“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就算她伪装了,但是成王那样的人怎可能看不穿呢?
一连串的问题,不必她来找寻答案,自有郭昌来追究。
他道:“承蒙成王殿下看得上,但是宝芸那孩子……”他露出为难的神情,也有身为父亲的悲伤,“大师说那孩子是灾星,会祸害父母家人。您知道的。她母亲就是……所以,送了她去徽云观修养身心,只求她和我们都一世平安顺遂,万万不敢来祸害了成王殿下。”
郭老夫人站起来,不悦的瞪一眼儿子,客气的请薛长史到上座,“长史请喝口茶再说吧。”
霍家人们互相看看。难怪老太太突然出来了。又一直隐隐的高兴的不得了,看来是早就知道了成王家的人会上门来。
她明明知道郭宝芸是个祸患,为什么偏偏还要让她和成王勾搭上?
这件事看起来荣耀无比。但是后患无穷,以郭宝芸的性子,定然要依仗成王侧妃的身份,报复秦机和秦夫人他们。到时候的争斗可不是关上门在家里解决就能说清楚的。
涉及官场皇家争斗,那是要命的!
老太太真是……之前秦夫人在家时。做这做那的,幸好人家不计较,这回……
她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呢!
众人想着这些的功夫,薛长史已经慢条斯理的喝完了半杯茶。开口道:“那件事啊……成王殿下已经查清楚了,那所谓的大师胡言乱语,以此骗财。使得众多人深受其害。成王殿下已经命人将他抓入府衙大牢,经过审问。他根本不会什么算命测凶吉,全都是胡说出来诈骗钱财的。已经有不少苦主聚集在衙门里讨说法了,所以可以证明郭二小姐也是无辜的。”
“这样啊……”郭昌略透出尴尬的看看秦机,“原来是被人害的……那真是太好了……”他表现的欢天喜地,突然又一愣,“但是,她母亲过世没多久,按理应该守孝三年不得婚嫁,若是成王殿下愿意,不如三年以后再谈此事?”
成王殿下阅人无数,也许看上宝芸只是图个新鲜有趣。等三年之后,怎可能还记得这号人物?
做王爷的侧妃好是好,但是他们已经有了秦侍郎这个大靠山,还是别再贪心了。
“但是也许顾念当母亲的心愿。”薛长史淡定的摇摇头,“郭二小姐在徽云观中祈福修行数月,常常梦见其母亲,盼着她能有个好人家,如此她在天之灵才得以安息。郭二小姐自知此生无望,时常垂泪,只好更发奋于祈福修行。”
这什么鬼话!郭昌在心中骂着,嘴上说道:“这……”
薛长史抢过他的话:“这是一桩好事,成为成王的侧妃。,这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荣耀。”
确实,就算是成王殿下的侧妃,那也是普通官宦小姐更有资格的,天子家可是有讲究的,就算你富可敌国,到底是商户,成为王爷的侧妃的可能那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他不能要这份荣耀,在现今已经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时,再拿命去赌。
他是商人,懂得什么值得去做。
郭昌讪笑几声。
薛长史接着说道:“郭二小姐受了不少苦,又诚心诚意的为她母亲祈福过,所以三年的守孝就不必了,还是令她母亲早日安息最为重要。”他顿了顿,家中了几分语气,“这是成王殿下的意思。”
郭昌为难的看向秦侍郎。
秦机没有反应,虽然之前和郭家有诸多的牵连,但他和枝枝到底是外人,郭家内的事情当着成王府长史的面哪能插得上话?
郭昌只好硬着头皮上,“不知我那女儿现下在何处?”
“已经被成王殿下接到别苑安置。”薛长史道:“午后便能回来探望您。”
他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郭宝芸做成王的侧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过来只是知会你一声,并不需要同意,等午后父女见过面就可以直接抬进成王府邸了。
“真的吗?!”在一片沉默中,郭老夫人惊喜的叫道:“宝芸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好些天没有见到宝贝孙女儿了,也不知道她在那里过的可好,有没有被主母知道了她的存在而百般的刁难。
薛长史微笑道:“是的,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你们就能见面了。成王殿下会立刻进宫将此事告诉给圣上,择个良辰吉日,便将郭二小姐抬进府去。”
郭老夫人眉开眼笑,又一边擦着眼泪,“太好了,太好了……她娘在天之灵看到这一日,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薛长史起身,拱拱手:“我还得回去复命,所以暂且告辞了。”他意味深长的扫视一圈在场的人,在郭昌的客套话中,快步离开,留下堆在堂屋中央的一大堆礼物。
这些就算是聘礼了。
对于一个侧室来说,已经不少了。
郭老夫人拿着礼单,喜滋滋的看着,全然不顾家人们的复杂的眼神。
虽然没有当初秦侍郎抬来郭家的多,但是样样都是奇珍异宝,还有不少对上了年纪的人有好处的补药,看来是很用心的。
光凭这一点心思,只知道金银财宝来炫耀的秦舍人真是太俗气了。
郭昌无声的叹口气,上前虚扶住母亲,说道:“一会儿宝芸就得回来了,您换件更鲜艳的衣裳,看着喜庆。”
郭老夫人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穿的这么朴素。”她没发觉到儿子的话里有其他意味,欢欢喜喜的要丫头婆子和自己回房。
等老夫人一走,屋子里的郭家人们都长长短短的叹口气。
康小姐走上前去,扶住郭昌的胳膊,拍拍手背表示安慰。
郭昌轻声道:“就怕你受了委屈。”
康小姐笑道:“怎么会呢?”
郭昌怜爱的望着她。
另一边,郭曾氏忧心的问郭珑,“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宝芸肯定……”
郭珑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难不成她还能翻天了?”她接着看向俞明枝,“我就怕宝芸借着身份为虎作伥。”
秦机笑道:“成王殿下是有分寸的人,不会纵容府里的人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郭珑叹道:“若真是有分寸,怎么会纳一个还在孝期内的女子做妾室呢?还搬出那么一通歪理来。”
俞明枝安抚道:“秦机和成王殿下来往过,所以知晓他的心性,您就放心吧。”她说着,望向秦机,笑意深深。
郭珑道:“希望如此吧。”她是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姚秀宁和郭宝芸是什么样的人,相处下来十几年,她还能看不清楚?
希望秦侍郎的本事通天,能搅黄了这件事,或是让郭宝芸以后安安分分的待在成王府,不要做出什么事来才好。
这份拿命来赌的荣耀,他们不要也罢。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伪装
她尖叫着,狠狠推开上前来的珠儿,“贱婢,滚开!”
郭昌见她这般没有分寸规矩,就像个泼妇,立时就火了,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被康小姐眼疾手快的拦住。
郭宝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仰着头等着自己的亲爹,“你打呀,你打呀!”
郭老夫人赶忙挡在父女俩中间,骂道:“郭昌,你这像什么话?以宝芸现在的身份怎么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呢?”
郭昌道:“她不像话成这样了,您还护着?这是要护出要命的事来的,您不懂吗?”
郭宝芸的态度是摆明了吧,要和秦夫人算账。他们郭家夹在中间算什么?无亲无故的,到了怒火攻心的时候,还不拿来撒气?毕竟他们郭家已经享受到之前帮忙带来的好处了,得到了补偿,恩情一笔勾销,之后就是另外算的了。
所以,他得赶紧找个借口出来,令这门亲事作罢,以后将郭宝芸牢牢的看在家里,既保全了她的性命,也不会得罪秦侍郎。
姚氏当时是病了,这个女儿也可以“病”。
什么病呢?小毛小病是有治好的那么一天的,但“疯病”就说不准了。
郭昌眯了眯眼睛,家业将来由宝乾或者他和康小姐的孩子继承,就不指望这个女儿能给他们带来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不添乱惹祸就可以了。
所以,当郭老夫人叫道:“你这个当老子才是每个正经样子,天天点头哈腰的对着别人讨好,如今亲生女儿给你争脸了,你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了,反倒怪起自己女儿不像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老子!”
郭昌冷笑。指着郭宝芸的脸说道:“她给我长脸?她这是想要我们全家人的命!”
郭老夫人喝道:“你真是疯了!”
郭宝芸捂着脸大哭起来,跺着脚,“你们一个个都不盼着我一点儿好,那好!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让你们有个清净!”说罢,她用力推开身边的丫鬟,一头往边上的柱子撞去。
郭老夫人惊叫着要上去拦。被郭昌暗中死死的抓住衣袖。
作为亲生父亲。女儿什么样的德性,他多少清楚一些。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当了成王的侧妃。她可舍不得就这么死了。
如此做样子,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俞明枝向珠儿使了个眼色,她当即明白过来,一个箭步上前。看起来是没能拦得住郭宝芸,实则是在她身后偷偷的拽了下后襟。
郭宝芸被这么扯了一下。脚步立时就凌乱了,被台阶绊倒在地,根本没能碰到柱子。
紧张的心都快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的人们,纷纷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俞明枝平静的看着被丫鬟们扶起来,再无可能撞柱子寻死觅活的郭宝芸。既然成王是真的要纳她为侧妃,那么至少现在是真心宠爱她的。若是受了一点儿委屈,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不然传到外面去,他的名声多少回受损一些,而如果郭宝芸受了伤,那追求起来就是更严重了。
所以她不能真让郭宝芸的身体在她们面前受到一点半点的伤害。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叫长辈们这么操心了?”郭昌抓准了时机,表现出慈爱父亲的痛心和关切,“你们几个,还不快扶着二小姐回房里歇着?你,赶紧的去请大夫过来。”
郭宝芸挣扎两下,还想说话,成王府跟来的丫鬟不会拦她,但是家里的丫鬟婆子们得到了老爷的指示,纷纷上前来,将她硬是拖走,半刻的说话功夫也不留给她。
出了月洞门的郭宝芸气得咬牙切齿,但眼神中也有一丝得意。
姓俞的小贱人一定以为她是个只会恃宠而骄的愚蠢之辈吧?若是真的这么以为,那她将来一定输定了。
她就是故意露出蠢样,好让姓俞的以为她不堪一击,而放松了警惕。
只要放松了警惕,她还怕找不到机会教训他们吗?
郭宝芸想着,又假装挣扎几下,“你们这些放肆的东西,居然敢这么对待本小姐,是想被发卖出去吗?还不放开我,我还没和他们算清这笔账呢!”
有年长的婆子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小姐,您刚才磕着碰着了,还是先让大夫来瞧一瞧要紧。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影响了成王府的人来接您那可怎好?”
郭宝芸心头冷笑,这话说的可真是好听。
一个个还不害怕她会接着成王侧妃的身份,治理了她们?
等着瞧吧,她受过的苦,会千百倍的向所有人一一讨还!
她又嚷了两句,被带回了原先住的院子。
郭老夫人追了过来,拉着孙女的手,不停地掉眼泪,看着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的家什,就知道负责洒扫的丫鬟婆子偷懒了许久。
再怎么说,也是郭家的小姐,这帮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将孙女接到自己的屋里,指挥丫鬟们伺候她躺下,然后坐在床沿,拉着手说话,“没想到那位贵人居然是成王殿下,总算是有一个能治得住秦机的靠山了。你以后总算有个安稳日子可以过,若是将来为成王殿下生个一儿半女,母凭子贵,到时候那些人不想向你低头,也得低着头了。宝芸啊,你这是否极泰来,真是太好了,一定是你母亲在天上保佑你呢。”
郭宝芸确实忧心忡忡的握紧祖母的手,“我瞧着爹爹的模样,很不想将我送去成王府呢。”
郭老夫人骂道:“这个混账东西,自断生路,将来郭家都要毁在自己人手上。秦机是做臣子的,成王殿下那是当今圣上的兄弟,是皇亲贵族,能是秦机比得上的吗?他这会儿怎么就不长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