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九哥委屈起来的模样,简直是我辈典范,往后有需要叫苦叫屈就该向他学习。
人生导师不外如是。
天真成这样真是个傻孩子。
须知不是谁掉两滴眼泪都能招人疼,要想达到宁楚克这个境界,首先你得有真情实感,其次你得长得好看。生得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你学她看看,都不用你憋泪,自有人按耐不住揍哭你,这鬼样子是要吓唬谁呢!
眼下说这些他想来是听不进去的,这傻孩子已经让宁楚克带歪了。
人生导师宁楚克在干嘛呢?
她同两兄弟分开之后就径直回去了,回去之后坐圈椅上愣了好一会儿神,果然还是抓紧时间把想干的干完,然后就交换回去,在宫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她很想阿玛额娘大哥以及幼弟舒尔哈齐,也不知道胤禟照没照她说的方向去努力,她光辉美好的人设还在不?
思念了一圈儿之后,宁楚克忽然想起,就眼下这状态,换回去她还能好好做个贵女?
她怕是还不如胤禟!
要是让额娘知道她闺女如今撇着外八字走路、叉开腿坐、站着尿尿……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宁楚克努力想回忆起过去这十几年,她在心里复习贵女的谈吐以及仪态,还站起身在房里走了一圈,正走着就听见一声脆响,小宫女沏了热茶送来,刚迈过门槛就给她吓得一哆嗦,把茶碗摔了。
“九阿哥饶命!九阿哥饶命!”那小宫女都没顾得上扫开碎瓷,赶紧跪下讨饶,宁楚克摆手让她重沏一杯来,看她逃似的往外退,又把人叫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知道。”
“奴婢没端稳托盘,是奴婢的错,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这么说,她心里却泛起嘀咕,暗道先前的事果真内有隐情,又想起自家爷从没碰过刘氏郎氏,再联想到他解手什么都不要人伺候……该不会九阿哥其实应该是九公主吧?
你说他骨架子这么大咋都不会是女子。
长得高大的妇人也不是没有。
你说他胸前一马平川。
平胸怎么了?平胸吃你家大米了?
……
至于旁的问题,小宫女坚信,只要有人帮衬总有法子应对,她觉得自个儿一时不慎撞破了惊天秘闻,她心里憋得慌,还半个字不敢说。
你打死宁楚克也想不到宫女们想象力都这么丰富,照她看来,就算谣言最多也就两种:第一九阿哥是个娘炮;第二九阿哥坏了子孙根成了太监,她咋就能想到九公主上面去呢?
阿哥所这边,小宫女已经在心里编出一整个狗血故事,永和宫里,十四也和他额娘德妃说起胤禟。
“皇阿玛也太偏心老九,他闹成这样,竟然不痛不痒就翻了篇,我真想不明白。”
德妃听儿子一通抱怨,提醒说:“在额娘宫里就罢,出去须得谨言慎行,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不妨事,别让人听去。”
十四很不服气:“皇阿玛怎么能为了老九堵住全京城百姓的嘴,先贤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德妃没什么才情,听不懂老十四那套,就摆摆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谣言传遍京城,你皇阿玛也有难处,这事过了就过了,别再去想,你把心思放在做学问练骑射上,给额娘争口气。”
十四小声抱怨说谁知道真相是什么,看额娘一脸不认同,才说近来先生又夸他了,夸他功课做得好,骑射更有天分,长大之后必成大器。
听了这话,德妃才露出笑脸,吩咐宫女上两碟十四爱吃的点心,十四连声说“还是额娘疼我”,又问近来怎么不见四哥。
说到老四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德妃拨了拨小指上的金甲套,漫不经心说:“在忙户部的事吧。”
“八哥同样领了差遣,就不像他那么忙,还三不五时去延禧宫给惠妃娘娘请安。”
德妃心里紧了紧,倒是没说什么,问十四是不是同老八走得挺近,十四颔首:“八哥性子敦厚,人好,不像四哥对着亲兄弟也没个好脸色,活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说着,他又朝德妃看去:“儿子让他说两句不妨事,就是替额娘委屈,哪有做儿子的十天半个月才来看亲娘一回?”
“好了,别说你四哥了。额娘生了你这么个孝顺儿子,还有什么委屈?”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胤祯才离开永和宫,他走后,德妃问起贴身嬷嬷,问她胤禛府上有什么动静。
嬷嬷回说:“李格格月事停了。”
“乌喇那拉氏怎么个反应?”
“福晋一门心思扑在弘晖阿哥身上,尚不知情。”
德妃阖目,半晌过后才吩咐说:“等报喜的来了传本宫话,李氏若能再添个阿哥,本宫做主扶她做侧福晋。”
嬷嬷不解:“您不是准备将丹瑶格格指给四阿哥?”
这丹瑶格格是德妃娘家侄女,也到了选秀的年纪,乌雅家给德妃递过话让她多多照拂,德妃想着要照拂最好就是指去老四府上。以丹瑶的身份起初只能做个格格,但只要她争气,生下儿子就能升侧福晋,谁让她是乌雅家的人?
德妃的盘算嬷嬷能不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想不明白。
“你有所不知,再有一段时日皇上就要大封皇子,以老四的势头,不说郡王爵,多罗贝勒总是跑不掉的。李氏只一个人,还能把侧福晋的坑全占了?”
嬷嬷恍然大悟,娘娘是想让李氏顶住四福晋的炮火。四爷后院那些女人就数李氏最得宠,她膝下有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就连最先跟着四爷的宋格格也远不及她。换个人来三两下就能让福晋收拾了,李氏却没那么容易倒下。
德妃没将心思太多的放在老四那头,他在琢磨老八接近十四的目的。
什么人好,什么纯良敦厚,都是鬼扯!
卫氏就跟个隐形人似的,摊上这么个额娘,胤禩还能混出头,并且名声忙忙好,他还能简单了?
老八老九闹翻,外头都说老九不是东西,那么好脾气的八阿哥都忍不了他……实际怎么回事谁知道呢?德妃只知道老九带着老十甩拖了那个内里藏奸的,他们一跑,十四就被算计上了。
被德妃娘娘惦记的八阿哥在做什么呢?
他也听说了康熙要大封皇子的传言,不论真假,都准备搏一把,这种给额娘争脸的机会不能放过。
至于他们心中盖戳的混账九阿哥胤禟,他正在应付宁楚克她郭罗玛玛娘家侄孙女。看他情绪低落,老太太很是揪心,就递帖子给娘家兄弟,让他使两个姐儿过来陪陪宁楚克,最好能给她洗个脑,叫她知道京城里俊杰还是很多,没必要在九阿哥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来的这两个岁数相近,生得也是一副甜妞儿样,很是讨喜。
一开始胤禟还挺高兴,同姑娘家闲谈总比和抠脚爷们聊天有趣得多,多说了几句,他就受不住了。
来这两人,一个只会羡慕他命好,说自个儿多苦,有意无意盯着他这一身首饰,恨不得撸去两样。另一个问他想嫁给谁,胤禟日常夸了自己两句,对方简直不敢相信,只差没明说:哇喔,你还是正二品大员之女,眼光这么差的……
“我觉得八阿哥好,只可惜他娶了个母老虎。三阿哥也不错,学识广博风度翩翩,这么多上上之选,你怎么就看上九阿哥?”
“听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肚子里没二两墨水,文不成武也不就,脾气还很差对女人都能动手……”
因为胤禟脸色太差,人家改口打了个补丁:
“好歹他是皇阿哥,你要是真想嫁给他,没准能做嫡福晋。”
“真羡慕你。”
第27章 口风
胤禟不是个会迁就人的, 他越听越不痛快,就抬眼看向竹玉, 吩咐送客。两位格格也没料到他气性如此之大, 分明是在恭维,不爱听也陪个笑脸, 没得直接撵人的。
又听胤禟说:“杵这儿干啥?我还使唤不动你?”
竹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她给来访的两位陪个笑脸:“真不好意思,我们格格乏了。”
这场面十分尴尬, 尴尬中还透出莫名其妙,被撵的两人都没明白她们哪句话踩了雷, 出去之后还在面面相觑。
“外头都说宁楚克格格气性好, 堪为八旗贵女典范, 谁娶了她得是祖宗保佑。我从前就觉得事有古怪,今儿一看,那谣言是提督府自己传的吧?还是她出门在外太会装模作样?”
“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她阿玛是正二品大员, 还是把控整个京城的实权官,她内里再坏也多的是人求娶……别说她还生着那么一张脸, 老天爷总是不公平。”
两人一面嘀咕一面往老太太的院落去,宁楚克她郭罗玛玛也没想到侄孙女这样不中用,就连两刻钟都没撑过。她让丫鬟上蜜饯果子来, 又递去红枣姜茶让二人驱驱寒意,这才问起那头的情况。两人闹不明白姑奶奶的意思,没敢说得太过直接,几经包装才含蓄的说明了经过, 顺带还上了些眼药。
老太太听着不以为然,觉得全京城都在嫉妒她的心肝肉,普天之下还有比宁楚克更招人稀罕的姑娘?说她不好的才不见得是好东西!
早先还觉得兄弟家这俩可惜了,生得圆润瞧着讨喜,可惜摊上个没出息的阿玛,阿玛一旦指望不上,要想求门四角俱全的婚事就不容易。
眼下看来她俩心里挺有成算,很知道为自己谋划,也就是嫩了些。
人家一轮眼药上完,老太太根本无动于衷,这一看就坏了,就有一个机灵些,半开玩笑似的抱怨说:“姑奶奶您偏心,只心疼宁姐姐,也不问问我们姐妹。”
老太太瞄了眼顶上的房梁,暗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你今儿才知道我是个偏心的?
她心里十分疑惑,好在憋住了没直喇喇问出来,又为了场面不太难看,还让大丫鬟捧了首饰盒来,让侄孙女都挑两样。那首饰盒里样样都是珍品,两人立刻将宁楚克抛到脑后,满心欢喜挑选起喜欢的首饰来。
哪怕知道这俩都是没用的,也不能立刻把人送回去,毕竟人是她递帖子请来,借的名义是想让侄孙女来陪陪她这个老太太……人就安排在另一头的客舍,离得老远,笃定扰不了外孙女的清净。
当天下午,哈尔哈从礼部衙门回来就让老妻堵了个正着:“老头子你想想办法,我的心肝诶,才没几日就清减那么多,小脸都削尖了。”
老太太说着还抹起眼泪来,老太爷直叹气:“谁能想到这闺女还是个认死理的,人人都说九阿哥不好,只她一门心思惦记着,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若顺了她的意,有咱们做靠山,谅九阿哥也不敢轻贱宁楚克。”
说是这么说,老太太心里总不得劲:“分明有那么多好的,咋就想不开非得惦记那棵歪脖子树?”
照这说法就是不乐意妥协,老太爷端起茶碗灌上一口:“那你再劝劝?”
“我让娘家兄弟送了俩孙女来劝,也没劝出个所以然。”
老太爷撇撇嘴说:“你娘家侄儿就是废物蛋子,他生出来的闺女还能好?顶好让她俩离我心肝远着点,早听说人蠢是病会传染的。”
话是不假,还是把老太太气了个正着,她双眼一瞪:“你说谁蠢?”
“我蠢!我蠢行吧!老婆子你别着急,不然这样,赶明你带心肝出去散散心,去寺里捐点香油钱吃顿斋饭再求个灵签,替她问问姻缘。天老爷总不会乱点鸳鸯谱,说不准他俩还真是绝配呢。”
老太太一拍脑门,她还真没想起这茬:“那就这么着,我让大师好生给她瞧瞧,看到底是个什么命。”
眼瞧着把人安抚住了,老太爷转身往外走,他走了没两步又被叫住:“老头子你去哪儿?”
“我找阿拜吃茶去,让他想个法子给董鄂家添堵。都是他家格格惹出来的祸端,养不教父之过,我弄不死他也得恶心死他。”
哈尔哈同女婿崇礼一样,喜欢杯中之物,老太太总念叨说嗜酒伤身每天给限了量,不让他多饮……难得找了这么个由头,他打定主意今儿个要好好喝上几杯。
老太太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倒也没拦着,只说:“吃酒就吃酒,我还能不让你去?说吃茶糊弄谁呢!”
“老婆子放心,这酒我总不会白吃,你就等着看董鄂家的倒霉。”
哈尔哈口中的老友阿拜是都察院副都御使,也是个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老头,在朝中人缘就同哈尔哈一样差,他俩能做朋友一来臭味相投,二来两人都在甘陕那头做过官,有许多共同话题,聊得多了自然惺惺相惜。
副都御使是三品官,不算顶顶厉害,但因专司监察弹劾,谁也不会去得罪他。
自古言官不以言获罪,这条虽没写上本朝律典,却是经由皇帝默认的,他可以随便说,只要能说出道理就成。
阿拜正准备弹劾八旗子弟,一个个没把心思用在习文习武上,只知道吃喝嫖赌,长此以往朝廷还能指望得上他们。他正好缺个话题做引,哈尔哈就送温暖上门。
一股脑将八旗全得罪了也不好,不若先拿正黄旗开刀,就从正黄旗都统七十说起,子女都教不好你还指望他带好手里的兵?这还没选秀呢就敢以皇亲国戚自居,皇上这眼神也真不好,那么多秀女偏偏相中了他家的。
别人不了解哈尔哈,阿拜还不了解?他想起来先前那出闹剧,就问说:“你撺掇我这么闹,该不会是想替你外孙女出口气?”
哈尔哈酌饮一口,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凑近些低声说:“咱们多年老友情同手足,我只和你讲,我外孙女她相中了九阿哥。”
阿拜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惊道:“你还想合她的意?”
“由不由她回头再说,咱先把董鄂家的搅黄,要是外孙女铁了心劝不回来,我能让她做妾?九福晋这位置总得先空着。”
阿拜都要感动哭了,他拍拍哈尔哈的肩:“你也是用心良苦。”
“你只说帮不帮?”
“咱八拜之交,你外孙女就等于是我外孙女,我还能坐视不理?左右正打算向皇上谏言,拿正黄旗开刀也好。”
听他这么说,哈尔哈又叹了口气:“宁楚克是我外孙女,那也是我和老婆子的心头肉,本来想说给她择个敦厚老实的相公,哪怕真要嫁进皇家,十阿哥不就挺好?你说她这是什么眼神?”
“前些时候九阿哥不是登过你女婿家门,该不会是那会儿看对了眼?”
“那就更不是个东西了!明知道皇上属意董鄂氏,还巴巴的凑上前去吊着我们宁楚克,他安的什么心?”
阿拜端起酒杯,同他碰了碰:“事已至此你就别想了,咱们喝,今晚喝个痛快,明儿个我就告他状去。”
……
天知道董鄂家多无辜,先前宁楚克闹那一出好悬没把福晋吓死,后来她还同老爷商议,看能不能让皇上改了想法,作九福晋哪比得上太子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