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目光落在了李衍脸上,张开口来——
看文皇帝那个脸色,大概是对李衍有些恼怒,分明就是要责骂。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文皇帝这么一张口,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甚至连一个囫囵的音都没有发出。
那些话像是被憋在了喉咙里,慢慢的掐碎了。然后……只剩下了“嗬嗬”之声。
又像是一个有些漏气的风箱。
而伴随着这么一张开口,最后竟是有口诞直接滴落了出来。
一时之间无中静谧可闻落针。
本来所有的人都是在凝神听着文皇帝要说什么,而现在,则是所有人都不敢在此时此刻开口。
文皇帝这般形状……
这个时候开口,只怕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和麻烦。
当然,或许所有人心中更多的还是错愕和震惊。
毕竟从前文皇帝都是威严的,也是高高在上的。哪里会这样?
而文皇帝变成这样之后,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在心中盘算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李衍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十分沉稳,让人听不出半点异样:“父皇昏睡太久,此时刚刚醒来,恐有诸多不适应。你等也可散去,等到父皇恢复,再来请安不迟。”
如此一番言语,既是维护了文皇帝的脸面,又是打发了众人。也算是两全其美。
许皇后一听这话,顿时也是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应道:“正是这个道理,你们先散了吧。”
于是那些妃嫔们就都散了。
没有走的就只剩下李衍,许皇后,以及诚贵妃母子。
二皇子巍然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自然也没有人敢去撵他走。
至于诚贵妃,本来就是颇为受宠,又是仅次于许皇后的地位,所以同样也是有资格留下来的。
而此时,诚贵妃已经上前去,替文皇帝将那些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口诞擦干净了。
文皇帝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面色虽然铁青,却是紧闭着口不肯说一个字。
正文 第497章 震怒
不过文皇帝即便是不说话。也并不影响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约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丢人,所以,文皇帝并没有让众人久留的意思。
很快他就摆了摆手。
黄静思服侍文皇帝多年,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代为传话道:“圣上想静养,不愿意身边人太多。”
诚贵妃顿时眼泪就冒了出来,握着文皇帝的手哭道:“臣妾不走,臣妾留下来服侍圣上,圣上这一次吓坏了臣妾,臣妾要守着圣上才能安心。”
二皇子此时也是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父皇刚刚醒来,身边还需得人守着。”
许皇后当然不愿意将这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让给了诚贵妃母子,当下也是淡淡出声:“这里有本宫和太子守着,你们可以安心。”
说起来,许皇后和李衍一个身为妻子,一个身为嫡子,当然才是最有资格守在这里的。
如此两方都才各自说了一句话,文皇帝就忽然暴怒起来,猛然地用手捶了一下床。
于是黄静思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客气,连忙言道:“诸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圣上,这里自然有我们守着。”
文皇帝既然都是这个态度,那么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多留。
最后所有人都是退了出来。
陆君桐在退出来的时候,半点也没敢看文皇帝一眼,只是心中却止不住的想:也不知道……文皇帝还能不能完全康复?假如不能的话……
以后朝政又该怎么办?
如此一来,好像事情又更加复杂了一些。
此时此刻,陆君桐还真的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将那个偏方说出口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
一行人退出内室,却也都不敢离开,就这么在外间默默坐下了。
陆君桐当然也不可能跟着坐下,于是她就只能站在李衍身后,默默的等着。
几乎是刚一站定,她就立刻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来自于——二皇子李扩。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又硬生生忍住,只当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挺直背脊站立着,任由对方看着自己。
屋里同样是一片静默。谁也没有开口,同样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至于之所以都不离开,也是因为在这里等着答案的缘故。
文皇帝如此,到底还能不能好起来,总归是要好好的问问清楚。
毕竟,现在几个太医都还在里头替文皇帝诊治呢。
李衍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仿佛这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够让他有半点的不安和惶恐。
平心而论,他这副样子虽然能够稳定人心,看着也的确是赏心悦目。但是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大在意这些事。
陆君桐心中想:假如自己是文皇帝,看见李衍的这般模样,只怕心中绝对不会痛快。只会觉得,这个儿子对自己根本就不上心。
更是比不上二皇子那般担忧外露又急切焦灼的样子。
就这样,一点点不祥之感慢慢涌上心头。怎么也是控制不住。
正文 第498章 可笑
不多时,黄静思就出来了。看见众人都还坐在那儿候着,就垂下头,上前来与许皇后回禀:“圣上现在的情况,并不会维持太久,他已经说了,只是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恢复。慢慢的用药调理,也就好了。”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就让许皇后松了一口气,许皇后几乎是止不住的就浮起一丝笑容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那现在圣上心情呢?”
黄静思轻声言道:“圣上有些疲累,所以不愿见人。若是要探望,恐怕还得过两日。”
听见这么一番话,许皇后好像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在情理之中,那既是圣上平安无事,那我等就先回去。毕竟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如今倒是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说完这句话,许皇后还真的就站起身来走了。
李衍也是,不过在走之前,他还吩咐了一句,让人把折子送去太子宫。
也不知二皇子和诚贵妃又停留了多久。
不过现在这样,陆君桐心中估摸着,文皇帝必然是不肯见他们的。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心在这个时候,被他们母子二人抢了风头。
倒是她这里和李衍一路往太子宫行去,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说句实话,此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
总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今日这般想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之后,她就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有外人时还好,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单独相处,那样的不自在就仿佛被无限放大了。
不过,想起之前她心中看到李衍淡然样子的感受,她还是没有忍住,一面悄悄看李衍背脊,一面轻声开了口:“殿下在圣上跟前,也要做做样子才是。”
李衍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眉头轻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语气也显得有些怪异:“哦?为什么我要做做样子?”
陆君桐张口就想说“叫旁人看着也好看些”,但是想了一想之后,忽然又觉得这样的理由……的确是有些说不出口。
她略略有些不自在都垂下目光,却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了:“您看二皇子那样,圣上看见他那样着急,必定心中觉得她十分孝顺,心中也会十分宽慰。到时候心中难免有个比较。”
毕竟人总归都是这样。相信眼睛看到的更多些。而不会每件事情都费心思的去琢磨。
陆君桐如此说完。
就听见李衍说了一句:“我为何要和他比?我又为何要与他一样?我是我,他是他。而且……”
说到这里,他却是又住了口,不肯再往下说了。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这么又重新往前走去,彻底地不肯再开口。
陆君桐看着李衍虽然还是平静的模样,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觉得,李衍应该是生气了,就算没有生气,必然心中也是不痛快。
可是为什么呢?因为她说的那句话吗?
陆君桐就更加的不安起来。也同样的更加不自在。
可是现在她却不敢再说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李衍身后。
正文 第499章 分析
陆君桐自己别扭,虽然是竭力的做出了平静的样子,可是……李衍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没点出来罢了。
这么一路回去,任由她在背后忐忑不安,到了太子宫,进了书房之后,他这才转过头去,然后看住陆君桐,就这么问了一句:“不别扭了?”
“啊?”陆君桐一愣,有点不明就里。
李衍也仍是不点破,慢慢悠悠的坐下:“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虽然也没明说到底是问的什么。不过陆君桐还是一下就明白了。
当下她再度低下头去:“做错了。”
声音小得,几乎比蚊子哼哼还要小几分。
她也真的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而这么一开了头,再往下说就似乎是容易得多:“的确是做错了,我不该如此冲动。这样的事情……也更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的确是不应该如此。我不仅是冲动,更是思虑不周全。”
听着陆君桐老老实实的分析自己********,李衍神色仍是不动,慢吞吞的喝着茶,认真听着。
而他如此认真的样子,更是叫陆君桐不敢马虎。
陆君桐将自己所有的过错都是分析了一个透彻。
最后,才听见李衍赞许的说一句:“分析得极好,也十分全面透彻。”
陆君桐听见这么一句“赞许”,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窘迫得要烧起来。
她还不知道李衍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一张口,一句过分的话也没有,就将人噎住,且羞窘难当。头都不敢抬起来。
她当然不认为李衍这是在夸奖赞许自己。
而此时,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让她觉得李衍这是在秋后算账。
于是她一时之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李衍开了这么一个头之后,却是显然不打算就这么住口,反而继续说下去:“既是都明白了,怎么竟是还明知故犯呢?”
陆君桐更加是不敢贸然开口了。
“怎的不说话了?”李衍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陆君桐羞窘得不敢抬头,“殿下……”
“其实你分析的也不全对。“李衍再喝一口茶,然后慢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来:“当时那样的情形之下,你就不应该说什么脱离太子宫的话。你说是么?“
李衍分明还在浅笑着,可是眸子里的怒气却似乎已经在暗暗翻滚。
陆君桐触及李衍目光,一下子就忍不住瑟缩:“我……”
“却原来我太子宫竟是让你如此不喜,随时都是想要脱离?”李衍再一开口,这一次情绪就是更明显了。
而且,也更……没有逻辑。
不像运筹帷幄,处事不惊的太子殿下,而更像是个被惹恼了的小孩子。说话都是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陆君桐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讶然。
讶然之后,又忽然觉得……李衍这样生气起来,说话做派都有些和五皇子相似:难道竟是和五皇子学的么?
这么一想,她当时就几乎有些忍不住想要笑。
不过,到底是没敢。也笑不出来。
对于李衍如此指责,害怕他真的误会,于是她忙低声辩解道:“并不是如此,殿下知道的。”
正文 第500章 小气
陆君桐这么一句解释,多少也是缓和了李衍的怒气。
不过,显然也不够。
李衍盯着陆君桐,语气沉下去:“你可知,当时你说那样的话,叫人如何想?”
陆君桐嗫嚅解释:“我只是害怕连累了太子殿下您——”
“谁害怕被你连累了?”李衍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的扫了过来。说说出来的话也是凌厉。
陆君桐一缩肩膀,吓得不敢再说话,只能是有些歉然又有些委屈的低头乖乖认错:“是我不对。以后——“再不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