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随口一说的,她被迫接受了一个交换口水的吻,然后扯着窦悔的耳朵让他从痴迷亲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是不会上门,可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要知道,他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要。”说完冷笑一声,“明明他才是我丢弃的垃圾。”
窦悔笑起来,“这倒是不假,此人看似心胸宽广,可一旦涉及到他的身份地位,那便比谁都狭隘。”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爷,礼部尚书虞达海求见。”
你看,果然来了。
小夫妻俩交换了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窦悔问:“准备好收拾他们了么?”
“当然。”清欢一点不示弱,“不过……”
“不过什么?”
“……我饿了,我们还是吃过东西再去吧。”反正虞达海来肯定是淮阳王命令的,既然如此没有结果他就不会走,等一会儿不会死。
但这所谓的“一会儿”,两人梳洗换衣用餐就花了一个半时辰,这当然是故意的,已经中午了,就让虞达海先饿着,饿到晚上。
虞达海今日是来求见大都督的,穿的很是正式。一身暗红色官袍,恭恭敬敬地对着走进花厅的窦悔施礼:“下官见过大都督。”
窦悔先是自己坐好,双腿岔开,然后让清欢坐在他怀里,健臂搂着清欢的腰,下巴搁在清欢肩上,懒洋洋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近日来,该不会是给我送礼的吧?”
谁人不知大都督窦悔最爱金银珠宝稀奇古玩,但虞达海是来兴师问罪顺便把庶女带回家的,怎么可能会带礼物。
清欢一看这位生父就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扭头小声跟窦悔说:“他觉得是你理亏,为了掩盖丑闻会补偿尚书府的。”
窦悔差点笑出声,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他学清欢的样子也小小声跟她讲话,只不过故意叫虞达海听见了:“他想得美。”
第708章 第七十六碗汤(八)
第七十六碗汤(八)
然后,窦悔又笑眯眯地问虞达海:“你觉得我这大都督府,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虞达海打了个寒颤,他当然知道这里染过多少血,多少人进了大都督府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可他不来能行吗?他不来,王爷能放过他?嫡长女过世的这些年,维系王府与尚书府之间的,不过就是那少得可怜的情分。
可就是这少得可怜的情分,虞达海还是要为淮阳王卖命。
“大都督,下官今日来,其实是想带走下官的女儿。清欢,还不到爹身边来。”
清欢睁着水汪汪的眼看他,嘴角笑意盈盈,“你想让我过去,就亲自过来抓我呀。”
虞达海哪里敢!在窦悔兴味盎然的目光下,他想起这些年窦悔所做的那些事,无一不是残酷至极冷血至极,就连先帝最疼爱的十三皇子都被窦悔杀了,更何况是他这个礼部尚书!这天下根本就不是皇室的!
“虞大人说话真是有意思,我怀里这是我的妻子清欢,与你尚书府的虞清欢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你的庶女不早送给摄政王了么,如今却来我大都督府,当着我的面要我名正言顺的新婚妻子跟你回府……唔,难不成虞大人是活腻味了,想死了不成?”
虞达海双腿打颤,不知觉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后背满是冷汗,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周围侍卫的肃杀之气,难不成今日他便要折在这里!“大都督……”
“听说虞大人自打坐上礼部尚书这位子以来,已经是十年不曾升迁过了。说来也巧,十年前,似乎也正是摄政王妃去世的时候。”窦悔轻笑,端的是诱惑性十足。“一个死去的,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女儿,如何能跟我的妻子相比?”
虞达海有点不敢确认,大都督这是不是话里有话?难道……这是要招募自己?话说回来倒也的确如此,十年前嫡长女与淮阳王相爱,淮阳王为了提高心上人的身份,将他提拔到了礼部尚书的位子。可自打嫡长女过世,自己便在这位子上蹉跎,一蹉跎就是十年!如今王府与尚书府的关系大不如前,没了嫡长女在,两边根本谈不上什么情意。可现在他的庶女嫁给了权倾朝野的大都督,唯一能和摄政王对峙甚至还略胜一筹的大都督!
倘若大都督举事,那、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国丈?
清欢看着虞达海面露憧憬,不由得鄙夷撇嘴,生父还是跟从前一样,满眼只有权势地位,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说礼义廉耻,真是可笑至极。不过事已至此,她大概明白窦悔想怎样了,于是便帮上一把——横竖这人现在是她的丈夫,怎么着也不能叫他吃亏不是。“可是我与虞大人的庶女生的像,连名字都相同?只可惜我是爷的妻子,并非虞大人的庶女。然我自幼想要父亲,若爷答应,称虞大人一声爹,也不是不可。”
这就是要拉拢他了吧!是的吧!虞达海自作聪明,认为大都督不叫清欢认他是嫌弃清欢庶女的身份,同时也不想提起清欢曾被送入淮阳王府的事情,但清欢却又说只要大都督愿意便可再叫爹,那岂不就是要他拿出自己的价值,只要能为大都督派得上用场,就、就能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他自以为懂了窦悔的暗示,立刻跪了下来:“下官愿以大都督马首是瞻!”
窦悔微微一笑,狐狸眼内闪烁着狡诈的光芒,可惜只有清欢瞧见了。“那回去之后要如何说,虞大人应该晓得吧?”
“大都督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那我便不送了,虞大人请。”窦悔笑了下,给了个甜枣吃,“到时候,自有好事等着虞大人。”
虞达海兴奋的快要跳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仍旧是个礼部尚书,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王爷这些年对尚书府不再照拂,他若是一心向着王爷,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庶女还活着,他的庶女是大都督夫人!这可比淮阳王妃有用多了!
这会儿虞达海倒是将清欢当亲生女儿了,也不记得这个有出息的好女儿,幼年在尚书府是怎样过的。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被欺负殴打过多少次——那些统统不记得了,只知道这是他的好女儿!他的宝贝!
虞达海走后,清欢仰起头问窦悔:“你真的要拉拢他啊?”
“是啊。”窦悔亲昵地捏捏她腰间软肉,然后亲她红唇,“利用的好,小人也会是一把利刃。只不过我这人呢,向来说话不算话,今日答应的荣华富贵,指不定明儿就忘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记性不大好呐,你说是不是,小娘子?”
“又叫我小娘子。”
唉,小娘子抓重点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你是我的小娘子,这还有假?圆过房的,种都有了。”
清欢摸摸肚子,“那咱们再去吃点东西吧,我好像又饿了。”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饿,窦悔早习惯了。他把清欢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带她找东西吃去。
至于虞达海怎么应付摄政王……哦,那跟他有关系?虞达海想证明他不是废物,就必须做点能看的事,否则还真不如死了干脆,至少不会碍眼。
也不知虞达海是怎么说的,第二日,那身份高贵流淌着尊贵皇室血脉的摄政王竟派人递了帖子,邀请大都督和大都督夫人到王府赏梅!
清欢跟窦悔说:“淮阳王府有一片梅花林,我那嫡出姐姐最是喜欢欺霜傲雪的梅花,王爷为了讨她欢心,四处寻些奇花异草珍贵品种来种下,现在也仍旧小心照料,全凭这悼念他逝去的爱妻呢。”
窦悔对此嗤之以鼻:“听着就恶心。”花就是花,人何必要赋予花品格然后再以花自比?叫他说,那淮阳王妃顶多算是花肥。
清欢打了个呵欠,吃饱了就很想睡,“要不要赴约?”
“当然要,这么多年了,摄政王殿下头一次邀窦贼去王府赏梅,窦贼焉能不赏脸?”
他喜滋滋的称呼自己为窦贼,一点不气一点不恼,还觉得很好玩。横竖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叫,因为这样叫的,最后全死了。窦悔挺喜欢看那些人干不掉他却又必须臣服于他的样子。便是背后骂得再厉害,见了面也仍然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大都督,他一个眼神看过去便吓得体似筛糠,跪地求饶。
真有意思,明明就是贪生怕死,却还要证明自己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似乎不骂一声窦贼,就是对不起自己似的。
清欢也想去,她也笑眯了眼睛。若是此刻有面镜子在两人面前,他们一定会发现,两人笑的实在是太像了……根本就是算计人的那种笑,十分狡诈阴险,偏偏又好看得紧。
赏梅之日约定在三日后,邀请的不仅是大都督夫妇,还有朝廷其他的股肱之臣与家眷,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能去淮阳王府赴宴,这可是在十年前淮阳王妃去世后的第一次。
清欢特意起早打扮。她在王府里虽然吃喝不愁,却总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连大红色都不能穿,胭脂也只能涂粉色。所有人都担心她会忘了自己的身份逾越本分,所以可着劲儿的提醒她,甚至比对一般人更苛刻,还不如死了丈夫的寡妇呢,至少守孝完还可以再嫁,她却整整十年都让自己活成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妾。
所以她特地挑了一身红衣,窦悔见她梳妆打扮也很有兴趣,坐到她的梳妆台前硬是要帮她抹胭脂,手法竟然比清欢还要好。她看着自己的容颜更加娇艳欲滴,羡慕道:“你真厉害,比我还会打扮。”
“这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地方长大的。”那里全是女人,除了打扮还是打扮。“来,嘴巴张开。”
她乖乖张开小嘴,却被他亲了一口,清欢眨巴眨巴水眸,笑了一笑,顿时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窦悔伸指抹了鲜红唇脂,在清欢好奇的目光下涂抹在了自己的薄唇上。
他生的极为俊俏,一双狐狸眼显得略有女气,涂上胭脂后竟格外妖媚,清欢还没弄明白他想做什么,就被他吻住。甜蜜的胭脂香在彼此唇瓣间蔓延开来,直到窦悔吻够了,才以指腹将唇脂晕开。低声道:“小娘子,今儿个可不能给为夫丢脸,有为夫在,你大可嚣张跋扈,谁都管不着你。”
清欢却没有他预料中的感动,而是伸手扯他耳朵。窦悔的邪魅狂狷瞬间变成怂包:“哎哎哎哎——轻点儿轻点儿!”
“放心吧,我一定会欺负死他们的。”还真当她是从前的虞清欢不成,不管王府那群人打什么主意,她都要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709章 第七十六碗汤(九)
第七十六碗汤(九)
离开王府已有些时日,但这个地方看起来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清欢撩开马车的帘子,窦悔先一步下车,而后伸手抱她。这举动非常的有失礼数,至少在民风保守的本朝,这样做是要被说有伤风化的。可惜窦悔不在意,清欢也不在意。她顺从地伸出双臂,窦悔从她腋下将她举起来,轻轻松松抱下放到地上,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伸指将她嘴角的糕点屑抹去,取笑说:“嘴都不擦一下。”
“不是你急着叫我吗。”清欢咕哝了一句,本来她也没打算这样呀,是他一直叫她,她能做的只有把手头的糕点吃完然后就急着下来了。“也不看看是谁想吃,肚子里这个简直跟你一个样。”她吃了那么多都不觉得饱,肚里揣着的这个似乎是个无底洞,不管吃多少仍然饿,害得她只好一起吃。食物虽然过了自己的嘴,但根本没有填饱自己的胃。
窦悔想了一下感觉这个锅好像还真是自己的。他幼年时期被饿了非常久,很长时间内都饿肚子,有时候饿得头晕眼花,疯到连乞丐的东西都抢来吃,被打到吐血也不松手。现在日子虽然好过了,但喜欢吃这一点还是改不掉。想到这里,他摸了摸清欢的肚子,说道:“是我的过错,待到这小子出来,定叫他跟小娘子好好赔罪。”
清欢反驳说:“难道这不是你的错吗,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要赔罪也是你赔。”
窦悔半点不带含糊的:“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这就跟你赔罪。”
两人在王府门口毫不顾忌的打情骂俏,看呆了周围一干狗眼。直到淮阳王亲自出门迎接——怎么说大都督也是贵客,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他都理应出来迎接。即便在淮阳王心中,窦悔出身低贱至极,令人不齿。
只是这一见之下,却被清欢的容貌惊的心下一动。
她今日穿了大红的衣裙,布料是上好的鲛纱,一小片便价值连城,更别提裙摆上绣着细致的花纹了,隐隐看去,竟像是行走于云霞之间,分外动人。一头青丝绾成妇人模样,与华丽的衣衫相对的,是简直可以用朴素来形容的发饰,仅仅是在发髻间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天气早已转寒,也不知这蔷薇是哪里来的,不仅娇艳欲滴,上头还有着动人的水珠,只是和佳人比起来,难免逊色了几分。这娇艳与清丽极其精妙地结合在了一起,清欢的唇瓣上染着动人的红,眉如远黛,淮阳王竟完全认不出她了。
窦悔亲自装扮的姑娘,自然是美极了的。
他见到淮阳王惊艳的目光,心中没有什么醋意,倒是觉得十分自豪。他握住清欢的手,对淮阳王笑了一笑——标准的笑里藏刀,“王爷竟亲自出来迎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这是我的小娘子,来,给王爷问声好。”
清欢只是笑着福了福身,态度傲慢与窦悔如出一辙,除了容貌,淮阳王完全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尤其是清欢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莫名让他觉得有几分忐忑。
怎么可能……忐忑这种情绪,会出现在他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她在他面前小意温柔伺候的份儿!淮阳王心中情绪万千,面上却一成不变,仍旧是惯常的冷峻严肃,“大都督客气了,是本王请客,自然要亲自出门迎接才显得有诚意。顺便见过大都督夫人,只是,本王与夫人可曾在何处见过?”
清欢捂嘴娇笑,“王爷可没那个福分随随便便就能见到我。”
她话说得一点礼貌都没有,偏她表情天真娇俏,像是在开玩笑一般。淮阳王仍旧面无表情,窦悔却放声大笑:“我的小娘子便是这般性子,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最是率真,王爷可不要见怪。”
淮阳王能说什么,他能说自己很见怪?最终也只是深深地看了清欢一眼,“请进。”
淮阳王毕竟年逾不惑,这些年又身居高位,早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本事,情绪控制也十分完美。可他的两个儿女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小郡主与小王爷见到清欢的第一眼就震惊地瞪大了眼,若非事前淮阳王再三告诉他们赏梅宴上无论看见什么都要保证冷静的话,怕是早就扑上去要揭穿清欢的真面目了。
他们也不想想,就是揭穿了又能如何,难道窦悔还怕丢脸?难道他们淮阳王府不怕丢脸?
清欢见了他们,非但没有小郡主等人预料中的心虚,还得意地朝他们挑衅一笑。性子急的小王爷立刻就要拍案而起,被小郡主一把抓住:“冷静点,不要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