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了，她们姐妹的名字是朝夕，而娘和你皇帝舅舅的名字也是昭曦，虽然字不一样，音却是一样的。
你皇帝舅舅随着男孩子们去读书，娘和顾家姐妹在一起玩耍。
那时候娘年纪还小，没有听说过什么‘白如新倾盖如故’，可娘同顾夕就是这样，不过短短几日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霍骁开始有些不安了，娘这意思是舍不下同顾夕的情谊？
永福公主微微一笑，接着道：“后来大家长大了各自有了归宿，你三岁那年娘带着你去威远侯府做客，那时顾夕肚子里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自是希望能有个乖巧漂亮的女儿。
而老冯院判的话让她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料定自己几个月后能够如愿以偿。
彻儿，你小的时候长得特别可爱，但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孩子。”
霍骁撇撇嘴，不喜欢被那些贵妇人们捏来捏去的，就叫做脾气不好？
永福公主险些笑出来：“可你却偏偏最喜欢黏着顾夕，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追在她身后，听说她肚子里有个漂亮小妹妹就硬赖着说那是你的小媳妇儿，当时娘都被惊到了，因为这样的话从没有人教过你。”
霍骁整个人都不好了，娘总把他脑子进水的事儿拿出来讲有意思么！
永福公主话锋一转道：“彻儿，你相不相信命定的姻缘？”
霍小王爷黑着一张脸道：“不信！屁大的小破孩儿知道什么！娘，其他事情彻儿可以全都听您的，唯独这件事儿不行！裴锦歆什么德行您去了京城一看就知，何况皇帝舅舅已经下了赐婚圣旨，君无戏言！”
永福公主不以为然道：“如果你皇帝舅舅知道沅儿并非元宗之的亲生女儿会怎么想？你祖父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霍骁是真的急眼了：“二老爷子不守信用！”
永福公主不好再继续逗他，温声道：“如果娘说沅儿就是你当年认定的小媳妇儿，你还会说那不是命定姻缘么？”
“什么！”霍骁一把揪住了永福公主的胳膊，如果不是她武功不俗，估计都被他拉倒了。
永福公主拍了拍霍骁的脸颊，道：“彻儿放轻松些，娘没有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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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步步为营（一）
霍骁年纪不大经历过的事情却不少，这世上能让他吃惊的事情并不多。
而永福公主方才的话真是把他惊呆了。
小扁豆是顾夕和裴廷琰的女儿？
小扁豆同他的初遇并不是一豆二鸟的那一次！
原来早在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屁孩儿，小扁豆还尚未出世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了她。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他吃惊之余心里涌起了一丝非常特别的甜味。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永福公主伸出手在霍骁面前晃了晃，儿子向来精明得厉害，她还从未见过他有这么呆愣的时候呢！
清醒过来的霍骁疑惑地看着永福公主，既然小扁豆是顾夕的女儿，她是怎么被遗弃的？裴锦歆又是什么人，是怎么占据了小扁豆身份的？
一想到裴锦歆仗着自己是武宁侯嫡女、顾阁老外孙女、皇后娘娘侄女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而他的小扁豆……
如果不是被姑姑捡到，又遇上了元老夫人和元大人这么好的祖母和父亲，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或者说还有没有命在？
他眼中升起了怒意，正色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一切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永福公主把儿子拉回椅子上坐下，将几个月前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元蕙和窦大勇还把裴皇后乳娘的侄子郑阿毛和她当年的侍女绮罗一起抓到了，娘也亲自审问了这两人。”
霍骁略微平复了一下怒火道：“这么说当年姑姑并不是在路边捡到的小扁豆，而是从郑阿毛手里抢到的……”
姑姑？扁豆？
永福公主嘴角微抽，儿子脸皮可真够厚的，一口一个“姑姑”叫得挺亲热，还有，好好的漂亮儿媳妇怎的就成“扁豆”了？
霍骁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追问道：“那娘审出什么了？”
见儿子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永福公主非常欣慰。
彻儿果然是历练出来了，知道做事情不能冲动，即使要替心上人报仇也要仔细谋划。
她把审问郑阿毛和绮罗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霍骁的眉头拧了起来。
裴皇后简直是又贱又毒，敢给皇帝舅舅戴绿帽子不说，还敢这般算计他的小扁豆！
如果当初姑姑没有遇上这件事，没能从郑阿毛手中把小扁豆抢过来，他的小扁豆岂不是真的要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方？
“娘，绮罗真的不知道当年和裴皇后私通的男人是谁么？”霍骁的声音十分冷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永福公主摇头：“她说裴皇后当年最信任的人是郑嬷嬷，最喜欢用的人是尺素，而她只是比寻常的丫鬟略亲近一些，后来无意中现了裴皇后的秘密，险些被灭口，是郑阿毛救了她。”
霍骁凤眸一亮，娘方才这些话里面透露了很多的信息。
绮罗说自己不知道那奸夫的身份，这句话姑且就把它当作是真的。
她是皇子妃身边的大侍女，身份比郑阿毛那样的裴府奴才强得多。
这样的侍女一般心气儿都高得很，绝对不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奴才，多半是郑阿毛对绮罗有爱慕之意。
郑阿毛不忍心见心爱的姑娘死于非命，冒险救了绮罗。
然，他被踢下河之后就去了江南做生意，说明他救绮罗的时间是在扁豆出生之前。
裴皇后当年只是一名手中没有实权的三皇子妃，她身上能有什么秘密到了需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无非还是和人私通后暗结珠胎的事儿。
裴锦歆既然能被换到顾夕身边不被人怀疑，就说明她和小扁豆是同一日出生，且同为早产的婴儿。
推算一下时间，裴皇后大约是在头一年的腊月怀上的孩子，那个时候她在什么地方？
那一年正是皇帝舅舅被大老爷子贬谪至西北的第二年，身为三皇子妃的裴廷瑜应该也在大西北才对。
她身边伺候的人不止绮罗尺素郑嬷嬷，身边伺候的人应该都知道他怀孕的事儿。
既然只杀绮罗不杀别人，就说明大家都认为这是皇帝舅舅的孩子。
绮罗不知道裴廷瑜和谁私通，却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舅舅的，这就有意思了。
永福公主见儿子负手立于枫树下不言语，知道他在整理思路，并不打扰他，只默默坐在一旁。
霍骁转身对她道：“娘，您说绮罗是怎么现裴锦歆不是皇帝舅舅的骨肉的？”
永福公主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大了，有些话她还真不好意思和他讲。
尤其她这个儿子和别家的儿子不同，十七岁了身边也没有个侍妾通房什么的，那些话就算她厚着脸皮说了他听得懂么！
霍骁有些无语，自家娘亲什么时候居然都会害臊了？
他做回永福公主身边道：“娘，儿子是在女人最多的地方长大的，什么都懂，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永福公主白了他一眼：“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你那颗心爱的扁豆知道么？也不怕人小姑娘把你当做个浪荡公子直接吓跑了！”
霍骁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笑道：“娘，您方才说绮罗现了裴皇后的秘密，却又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秘密，那我不妨猜上一猜？”
永福公主笑道：“本公主洗耳恭听。”
霍骁道：“小扁豆和裴锦歆同是七月初六出生，同是早产，说明裴皇后同顾夕姨母一样是头一年腊月是怀上的身孕。
儿子不知道裴廷瑜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动身前往京城，但在她动身之前要么就是已经有了身孕，要么就是有了有身孕的理由。”
永福公主噗哧一声笑道：“你不是脸皮厚么，怎的说到关键之处又含蓄起来了？”
霍骁自己也好笑起来，轻咳了一声道：“好吧，那就说直白一点，说明她动身回京城之前和皇帝舅舅睡了，所以就算是怀了身孕旁人也不会怀疑。
而之后她果然有了身孕，但身为贴身侍女的绮罗却现她在离开西北之后，宣布有身孕之前分明来过葵水，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皇帝舅舅的？
这也可以证明裴廷瑜和人私通的事儿生在离开大西北之后，毕竟三皇子府里人多眼杂，一个堂堂的皇子妃要想给丈夫戴绿帽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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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步步为营（二）
睡了？葵水？
这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张嘴就能说出来的话么？
这就是混了皇宫混军营的后果！
不过永福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脸皮厚点，儿子也真是挺厉害，绮罗的确就是这样现了裴廷瑜的秘密，从而导致自己被灭口的。
霍骁又道：“娘方才说因为老冯院判好脉息，顾夕姨母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儿，那么裴廷瑜呢？世上医术高明，能从脉象上判断胎儿性别的郎中并不在少数。
把绮罗除掉之后，裴廷瑜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谁的，都可以当作是皇帝舅舅的，可她为什么还要弄这么一出换孩子的戏码呢？”
永福公主也顾不上教育儿子了，道：“你的意思是……”
要知道裴廷瑜毕竟是皇子正妃，她的孩子无论男女，身份注定比宇文昭其他的孩子高上一截。
就算宇文昭一辈子都坐不上龙椅，他也是身份尊贵的亲王。
亲王嫡子至少也能有一个郡王的爵位。
亲王嫡女一出世就可以受封为郡主。
怎么看也比做一名侯府嫡女强得多。
而且武宁侯裴廷琰和顾夕夫妇俩是裴廷瑜的靠山，她得罪了娘家人有什么好处？
除非她有更大的图谋。
旁人只知道宇文昭最不受宣德帝宠爱，甚至还被贬谪至环境恶劣人烟稀少的大西北，身为宇文昭的妻子，裴廷瑜又怎会不清楚宇文昭登上帝位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永福公主之前只觉得裴廷瑜是看上了顾夕同自己定下的婚约，打算让自己的女儿代替顾夕的女儿做小王妃，将来霍家能支持她的儿子继承大统。
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讲，那女人野心远不止于此，她觉得自己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霍骁微微颔道：“郎中们断定她腹中的胎儿是个女孩子，她又听说了顾夕姨母腹中也同样是个女孩儿，又和我定了亲事，所以才使了这么一出调包计。
当然，她之所以用那么卑鄙无耻的手段，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嫉恨顾夕姨母。”
永福公主疑惑道：“嫉恨？”
霍骁有些不敢相信道：“娘是顾夕姨母的好友，和皇帝舅舅关系又那么好，难道不清楚他恋慕顾夕姨母的事儿？”
永福公主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当年喜欢阿夕的男孩子多了去了，昭皇兄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
可少年人对长得美貌的女孩子有好感不是很正常么？
长大后各自婚嫁，谁还会把当年那一点好感当回事儿。
尤其是皇室子弟，谁身边不是妻妾成群美人扎堆，年少时的情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霍骁一直觉得永福公主精明能干，今日才现自家娘亲在某些方面真不是一般的迟钝，甚至还赶不上小扁豆。
小扁豆只见过皇帝舅舅一两次就看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娘居然……
他按了按眉心道：“娘，裴锦歆是个女孩子便导致了小扁豆同父母分离险些丧命，如果她是个男孩子那就更可怕了。”
这话谁都能明白。
霍骁和豆豆那么有缘，如果没有裴廷瑜从中作梗，豆豆一直在顾夕身边长大，两人八成也能看对眼。
永泰帝虽然不愿意霍裴两家联姻，可他能挡得住顾夕的恳求么？
现在霍骁和裴锦歆之所以没能在一起，是因为顾夕看出了他对裴锦歆无意，怕女儿嫁进霍家没有好日子过，默许了这个婚约的作废。
换做豆豆就完全不同了，只要她和霍骁两情相悦，顾夕肯定会抹下面子进宫去求永泰帝。
霍裴两家顺利结亲，裴廷瑜的儿子在储位的竞争上自然比其他皇子更加有优势。
只不过那时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她会让哪个儿子去做太子简直不言而喻。
大周朝的皇帝陛下戴了绿帽子事小，江山易主更加可怕！
半晌后永福公主叹道：“裴廷瑜实在太狡诈了，搞了这么一出调包计不说，还得到了你皇帝舅舅的歉疚，要知道，皇帝陛下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而歉疚则可以存在一辈子，还能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霍骁长眉一挑：“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永福公主道：“那一年裴廷瑜之所以从大西北返京，是因为珍妃病危。”
珍妃霍骁听说过，曾经是大老爷子后宫里的一名妃子，永泰帝生母周贤妃早逝，算是她一手带大的。
聪明人听人说话不用太过详细，霍骁已经明白了自家娘亲说说的“歉疚”指的是什么了。
珍妃是宇文昭的养母，两人之间肯定是有感情的。
未经宣召宇文昭不得回京，就算是珍妃病危也一样。
身为正妻，在这样的时刻，不顾万里迢迢天气寒冷，自告奋勇回京探望夫君的养母。
单凭这一点，宇文昭再不喜欢裴廷瑜也会对她存了感激之情，这辈子肯定不会亏待她。
但显然裴廷瑜并不满足于这一点“感激”，她要在丈夫心里刻下更深的烙印。
离开大西北之后她很快和人私通有了身孕，之后又现腹中是个女孩子，她经过深思熟虑想了一出调包计。
她的女儿做了裴家的嫡女，但不愿意把顾夕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
第一，情敌的女儿去做亲王嫡女她不甘心。
第二，她不敢打赌顾夕的女儿会长得像谁，一旦像顾夕的话，岂非惹人怀疑不打自招？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让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消失。
霍骁道：“娘，裴皇后怀孕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肯定瞒不住皇帝舅舅，所以她肯定是对外宣称流产了，于是才有了她在顾夕姨母的别院中养病一说。”
永福公主道：“正是如此，她回京两个月后珍妃就殁了，她自请要去白云庵替珍妃做法事度便离开了皇宫，之后就传出了她劳累过度小产的消息。
你顾夕姨母对人太好了，说自己的陪嫁别苑和白云庵相隔不远，就让她去白云庵将养身体，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害了自己的女儿……”
霍骁怒极反笑，裴廷瑜果然好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