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心里暗忖，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方才她看得很清楚，陆家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还有两三个，却只有陆九留了下来。
而且陆老夫人根本没有刻意嘱咐，其他姑娘也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样子，显然是对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早都习惯了。
这颗扁豆浑然没有意识到陆九固然容色出众，比起她还是稍微逊色了一点。
照她这么说，莫非老夫人这么些年来对她的疼爱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陆老夫人本以为元家人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答谢她愿意做正宾的事儿，但一看老夫人的态度她很快就明白了。
元家今日不是来表示感谢，而是来道歉的。
陆老夫人心里略微有些不快。
元家这是把她当猴耍着玩儿么？陆家虽然有些日薄西山之态，但太阳不是还没落的么？
当然，以她的城府，面上是看不出任何波动的。
听老夫人把来意说明之后，陆老夫人立刻笑道：“妹妹言重了，二姑娘笄礼有更好的正宾人选，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计较。”
老夫人又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下里总算是把这件事翻过去了。
陆老夫人回京不过五日，自是没有见过豆豆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对元家二姑娘的情况就一无所知。
看不出来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竟然经历了那么多。
只是……
霍家乃是武将世家，像她这般娇娇的小姑娘，能当得了定北王府的当家主母么？
心里虽然这样想，她还是在老夫人面前好生赞扬了豆豆几句。
事实摆在面前，元家二姑娘无论容貌还是言谈举止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比起她亲自调教的，最引以为荣的陆家九娘来也丝毫不逊色。
老夫人不喜欢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家的孙女，但也不会为了表示谦逊就刻意贬低她们。
她笑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都是长辈们精心教养出来的，看着都惹人喜欢得紧。”
陆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豆豆平日在自家府里是个最闲不住的，可出门做客时为了祖母的颜面，她向来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何况她对陆府又不熟，怎好出去乱跑？
所以她虽然觉得老夫人们的话题有些枯燥乏味，但依旧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反倒是陆倩有些耐不住性子，对陆老夫人笑道：“祖母，我想请元二姑娘到我屋里坐坐。”
陆老夫人对老夫人笑道：“刚还夸她们稳重，立刻就毛躁起来。”
老夫人道：“孩子们还小呢，老姐姐倒是莫要拘着她们。”一面转头对豆豆道：“让九姑娘带你出去玩玩，省得听我们这些老婆子说话打瞌睡。”
陆倩笑眯眯福了福身：“祖母，那我们就告退了。”
豆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倩拉着胳膊带出了正厅。
来到院子里，陆倩松开豆豆的胳膊笑道：“是不是被我吓坏了？”
豆豆道：“没有，就是觉得……”
这么点事情怎么可能吓得到她，只是平日里见多了装模作样的贵女，这位陆九姑娘倒是有些独特。
明明是个再斯文不过的女孩子，干嘛要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随性的一面？
莫非她之前打听过自己的性情，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个守规矩的闺秀，想要和自己套近乎？
可也不对呀，知道她真实性情的人恐怕还不到十个，就连靖南侯府中的那些姐妹都不是很了解她，更别说外人了。
何况人家好歹也是内阁次辅的孙女，有什么必要讨好她。
陆倩咯咯笑道：“我七岁时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早已不习惯做高门贵女，倒是让你见笑了。”
这话怎的这般耳熟呢？
哦，她想起来了！
认亲宴那一日，董阁老的女儿，她那位做了二皇子妃的表嫂董悦馨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早已经在京中任职，但我是祖母带大的，直到去年初才第一次来京城。
元二姑娘有些醉了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内阁辅臣家的姑娘固定的开场白？
还是说她们知道自己有过那么一段经历，行为举止同京中的贵女们大相径庭，所以刻意说这样的话来对自己示好？
豆豆扯了扯嘴角道：“陆九姑娘这么出众……”
意思就是你别谦虚了，这么出众的女孩子，谁要还挑毛病那就是有病了。
陆倩并不在意豆豆的话，又往她面前凑了凑道：“你方才不是让我唤你元沅么？你自个儿怎的还一口一个‘陆九姑娘’，直接唤我名字吧，或者叫我一声‘九姐姐’？”
豆豆瞟了一眼对方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身材，笑道：“你确定自己能做我姐姐？”
陆倩道：“你不是七月才及笄么，我可是六月二十一就满十五岁了，让你唤一声姐姐不吃亏。”
豆豆笑道：“我还是叫你陆九好了，不过几天而已，叫姐姐把你叫老了。”
陆倩噗哧一声笑道：“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元二。”
豆豆道：“陆九，你不是要带我去你屋子里看看么，赶紧走啊。”
陆倩再次拉起豆豆的手，两个小姑娘笑着朝正院旁的一座小院子走去。
采青采桑两个见自家姑娘同陆家九姑娘相处得挺好，便同陆倩的丫鬟一起跟了上去。
陆府占地不算很大，人口又多，姑娘们居住的院子都不算很大。
陆倩最得陆老夫人喜欢，所以她的院子离陆老夫人的正院很近，两个小姑娘不过走了百十来步就到了。
院子小巧精致，匾额上题有“毓秀”两个字，字体遒劲而不失圆润，其间隐隐还带有一丝风流的味道。
豆豆不免想起了秋辞苑的匾额，潇洒华丽狂放不羁，大概就是顾阁老性格的真实写照。
而“毓秀”这两个字，完全把陆阁老的性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果然是字如其人。
她笑道：“陆九，这匾额是陆阁老的手笔？”
陆倩略带吃惊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眼力，这是祖父刚入阁时亲笔所提，这座小院子是他从前闲暇时最爱居住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祖孙自黑
毓秀园院子小巧，里面的屋子也不大。
正屋就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陆倩转头吩咐丫鬟们招待好采青采桑，自己推开正屋的门和豆豆一起走了进去。
豆豆一进屋就小小吃了一惊。
她早已不是那个当年在元湘屋子里见到一架子书籍就惊叹的小女孩儿了，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
可陆倩的屋子还是让她暗暗咋舌。
别看这女孩子长得标志文气，屋子里的摆设却半分女孩子气都没有。
明间是三间屋子里最大的，直接被她布置成了书房。
说是书房，同闺秀们的书房也不一样，甚至和文人的书房也不一样。
除了一张大大的书案和一把椅子之外，屋里全是被各种书籍塞得满满的书架。
女孩子最喜欢的那些或奢华或雅致的器物一应皆无。
供在书案上的黑陶花瓶中插着的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是整间屋子中唯一鲜亮的颜色。
最然人吃惊的是，书案右侧的墙上居然悬挂了两柄古剑！
要知道陆家是书香清贵世家，府里根本没有人习武。
陆九这样的贵女，别说她不可能对习武感兴趣，就算是感兴趣长辈们也绝对不会同意。
豆豆朝书案右侧走了几步。
她本来是想去看一看那两柄古剑的，谁料想还没有走到墙边，视线就被一旁的书架吸引住了。
原来陆倩书房中的书籍虽多且杂，但却一点不乱。
各种书籍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而靠近右侧墙边的书籍全是兵书。
豆豆忍不住抽出看起来最旧的一本翻了翻，书虽然旧了，可保管得不错，残页和破损的地方被修补得非常整齐。
她越好奇了，陆九竟然对兵法感兴趣？
不知什么时候陆倩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只见她伸出纤巧的小手摩挲着书架上那些兵书，豆豆不用刻意去看都知道她的眼神肯定满是缱绻。
她当然不会认为陆倩本身喜欢兵法。
自古以来酷爱掌权的女子不少，可真对用兵打仗感兴趣的女子寥寥无几，陆倩这样的就更不可能了。
莫非这家伙喜欢上了某一位掌兵权的少年将军？
这可就麻烦了。
陆老夫人出身亚圣嫡枝，她心爱的孙女怎么可能嫁入将门。
但陆倩既然敢把古剑兵书公然摆放在闺阁中，说明她的心思并没有瞒着家中的长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豆豆不爱管闲事儿，确切地说是不爱管不太熟的人的闲事儿。
虽然陆倩对她很热情，一副同她倾盖如故的样子，她也没有打算去探究人家的**。
她自己还要嫁入大周朝最大的将门呢，有什么好奇怪的。
良久，陆倩终于收回了小手，转头看着豆豆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
豆豆摇摇头：“没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兴趣爱好不同而已。”
就好比她这颗扁豆，最大的爱好是在厨房里做好吃的，其次就是躲在书房里算算自己最近又赚了多少钱。
这些说出去恐怕比陆倩爱兵法更吓人。
而且，陆倩也只不过是喜欢兵法，她还会武功呢！
陆倩笑了笑：“元二，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回京城来。”
豆豆笑道：“现在回来也不晚呀，咱们这不也认识了嘛。”
陆倩道：“本来祖母也不想回京的，她全是为了我六月及笄礼的事儿。”
豆豆点点头，陆老夫人的做法没什么奇怪的，及笄礼是女孩子的大事儿，肯定要热闹一些。
陆倩拉着豆豆的手道：“祖母没能做成你笄礼上的正宾，那么我可不可以请你做我笄礼上的有司？”
豆豆眨巴着眼睛道：“你要请我做有司？”
陆倩捏了捏她的手：“虽然我七岁之前一直在京城，但从前的朋友早都没有联系了，赞者我请了自家的姐妹，有司总不好也是自家姐妹，那样会被人笑话的。”
的确如此，女孩子笄礼上的赞者和有司如果全都是自家姐妹，会被人家认为这个女孩子不擅长交际，连闺中密友都没有一个。
这样的女孩子谁家愿意娶进门做媳妇？
豆豆道：“好吧。”
陆倩美眸弯弯道：“元二，你真是个爽快人。”
回府的马车上，豆豆像从前一样靠在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抚着她的小脸：“沅姐儿答应给陆家九娘做笄礼上的有司了？”
豆豆道：“是呀，她那么诚恳地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
老夫人笑道：“我沅姐儿还没有参加过笄礼呢，做一次也很好。”
豆豆嗯了一声，她的确是没有参加过及笄礼，连姐姐的都缺席了。
老夫人又道：“沅姐儿是不是很喜欢陆家九娘？”
豆豆抬起头笑道：“祖母是不是觉得陆九什么都比我强呀，她长得好气质也好，哪儿像我一样光长了一张厚脸皮和馋嘴巴，还有……她给陆老夫人做的那条抹额，我看着比那些巧手的绣娘都不差什么，比我那个面团儿茶花强了不知多少倍。”
老夫人撇撇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陆家老姐姐戴着她孙女儿做的抹额四处显摆，我家二孙女做的鞋祖母只敢躲在屋里穿，就生怕被人家看见笑话。”
豆豆不干了，在老夫人怀里绞股糖一般扭来扭去。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小屁屁：“那祖母还比不上陆老夫人呢，人家是亚圣嫡枝嫡女，优雅端庄模样也长得好，琴棋书画堪比大家。
祖母不过是个满脸褶子的俗气老太太，整日只知道和孙女儿在一起吃喝玩乐，抹抹牌逗逗鸟儿，在人家陆老夫人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豆豆娇声道：“祖母从前只爱养花的，最多和老嬷嬷们抹抹牌，都是姐夫不好，总给您寻些叽叽喳喳的鸟儿来，春晖堂都不如从前清静了。”
老夫人道：“就是，寻了个纨绔孙女婿，我老婆子都成个纨绔老太婆了，哈哈……”
采青采桑随着顾朝乘坐另一辆马车没有听到祖孙俩斗嘴，同一辆马车里的吴妈妈素馨却笑得合不拢嘴。
满京城都寻不到自家主子这样的祖孙俩。
回到靖南侯府，老夫人和顾朝豆豆各自回房歇下不提。
又过了十几日，春闱终于放榜了。
果然不出大家预料，傅韶昀高中杏榜头名，继去年秋闱解元之后，又中了会元。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更俊美
大周朝永泰五年的会试除会元外，还录取了贡士一百一十九名。
他们将在五月初参加由皇帝陛下主考的殿试。
一般来说，殿试不黜落贡士，只是重新分出等第名次，所以贡士们参加殿试后，哪怕挥再失常，至少也能做一个同进士。
当然，同进士被视为如夫人，比起进士那是大大不如，将来的前途也有限得很。
所以很多举子在没有把握能中进士的情况下，宁可选择再回家苦读三年，有把握之后再下场。
但从现实一些的角度考虑，除非应考的举子年龄尚小、资质过人、家资宽裕，同进士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和那些年过半百的童生，七老八十的秀才，架着举人老爷的名头四处托关系买官的人来说，同进士已经是不错的前途了。
起码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官老爷不是？
苦读三年后再下场，焉知三年后又是什么情况？说不定竞争更激烈，连个同进士都中不了。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显然这些事情是绝对不会生在会元傅韶昀的身上的。
以他的才华，需要考虑的是殿试之后皇帝陛下会不会点他做状元，成就一个大三元。
毕竟他还是太年轻，人物又太过俊秀，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的探花郎。
说不定皇帝陛下他老人家一抽风，状元郎就变探花郎了。
傅家为了这个会元的名头，真正是大摆筵席，比半年前秋闱之后热闹了许多倍。
女客们自是不能到前院来欣赏傅会元的风采，不过是聚在一起听听戏凑凑热闹罢了。
豆豆和孙燕都不爱听戏，也不喜欢听那些贵妇们家长里短闲扯。
两人窝在孙燕屋子里的软榻上一边聊天一边听着丫鬟们从前院打听来的热闹。
“燕子，我让采桑给你送信那一日你去哪儿了？”
“我陪着秦妈妈去探望程家哥哥。”
“啥？”豆豆听孙燕说起程小飞，忍不住坐起来道：“你们俩居然敢去北大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