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遭受了这样的打击，我怀孕的过程十分艰辛，甚至有一段时间神情都有些恍惚。
甚至对梅仲归的心意都产生了非常大的怀疑，总觉得他对那女子的态度有些暧昧。
如今想来，这也和他母亲时常带着那女子来我面前晃悠有直接的关系。
几个月后我艰难地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他很漂亮，就是身子有些弱，府医说是我孕期心情不好造成的。
当时我十分自责，对梅仲归和他母亲也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怨气，如果不是他们，那女人如何会出现在我面前？”
豆豆握着师傅瘦削冰凉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抚。
伊婆婆微微眯了眯眼眸：“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万没想到那女人的心思那样深，她见梅仲归迟迟不肯纳妾，竟把主意打到了我儿子的头上。
趁着梅仲归和我有要事外出，她竟买通了乳娘对几个月大的孩子下了黑手。
我以为孩子没救了，疯了一样给了那女人胸口一剑，自己也彻底没了知觉。
等我清醒过来才现，自己已经被蜀王府的老管家带到了离顺庆府千里之外的地方。他只对我说孩子没了，那女人也死了，他不愿意看着蜀王府唯一的后人活得这般憋屈……”
豆豆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始终是涉及了两条人命。
只不过那些让人伤怀的细节也没有必要去追究了，她轻声道：“师傅，那您就再也没有回去么？”
伊婆婆怅然道：“后来我一直没有回过顺庆府，甚至连梅家的消息也从不打听，酒楼也只开在江南，而且数量不多规模也不大。直到在杭州府遇见你……”
豆豆恍然，师傅这就叫做大隐于市，扮作一个孤老婆子，谁会知道她就是身份尊贵的燕婉郡主？
而且她对梅家的生意了如指掌，存心不想让人找到也不难。
豆豆挽住伊婆婆的胳膊：“师傅，那您三年前是因为得知了念伊哥的存在才回的顺庆府么？”
伊婆婆道：“沅儿猜得不错，那时我本是打算去巡视一下酒楼生意，无意中却得知了梅仲归的嫡孙梅念伊遭到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伏击受重伤的消息。
虽然我不知道梅念伊的父亲是谁，可念伊这个名字，还是让我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于是就回到了顺庆府。”
豆豆小心翼翼道：“那念伊哥的父亲就是您的儿子？”
伊婆婆微微颔：“是，他的父亲就是我那个苦命的孩儿，我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伊婆婆有些泣不成声：“沅儿，从前为师总是教导你，女孩子要有立身于世的本事，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
今日却想要告诉你另一番话，女孩子要坚强，但不可太过执拗，尤其行事不可武断，对自己的爱人要有足够的信任。
你要吸取师傅的教训，不要因为一点怀疑就彻底否认了他对你的好，从而错过了人生最美丽的时光。”
第二百章 出阁前夜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七，豆豆出嫁的前一日。
该叮嘱她的师傅都叮嘱了，该教她的规矩张嬷嬷和靳嬷嬷也反复说了不知多少遍。
为了第二日大婚能做个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天刚擦黑豆豆就被丫鬟们“强逼”着躺在了床上。
可惜躺着不等于睡着，豆豆半分睡意都没有。
一双美眸直直盯着帐顶，实则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九年来同霍骁相处的点点滴滴。
自己用弹弓打中他的事情仿佛就生在昨日，没想到一晃九年过去了，明日自己就会成为他的新娘。
之后的几十年，她会和他朝夕相伴，荣辱与共……
为了她能够早点入睡，内室里灯都没有点一盏，秋水阁在这个初冬的夜里显得格外宁谧。
“沅儿——”随着一声柔柔的呼喊，内室门口传来了亮光。
豆豆坐直身子靠在床头，笑吟吟道：“娘，您快进来。”
顾夕端着银烛台，步履轻盈地绕过绣着仕女图的精致屏风走到了豆豆床前。
她轻轻撩开帐帘，把烛台放在了床前的小案几上。
秋水阁的摆设本就精美之极，因为即将到来的大婚，内室布置得喜气洋洋。
新换的大红色帐幔上绣着富贵花开，一朵朵盛放的牡丹灿烂绚丽。
抚了抚女儿娇俏莹润的小脸，顾夕的目光落在了床尾那件奢华至极的大红嫁衣上。
撇开繁复精美的花样不提，单是缀在上面的明珠就价值连城，在烛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豆豆的目光也随着望了过去，居然有了些小羞赧。
大周朝女孩子们的嫁衣多半都是自己亲手绣的，有些性子要强手又巧的女孩子会花上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功夫。
自己的嫁衣美则美矣，可以说在整个大周朝都独一无二，但却和她这个新娘子半点干系都没有。
好吧，也不能这么讲，在衣角最不显眼的地方，她缝了一颗小珠子。
粗看不觉得，如果细细看来那简直可以说是这件嫁衣的一大“败笔”。
顾夕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娘的小锦绣终于知道害臊了！”
豆豆保住顾夕的纤腰：“娘，您又笑话人家！”
顾夕笑道：“今晚娘陪你睡。”
豆豆松开手，快朝床里侧挪了挪：“那您快上来。”
顾夕脱了外裳，掀开锦被躺在了女儿身侧。
她把豆豆揽进怀里，叹道：“明日就要出嫁了，就再不是娇娇的小姑娘……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急躁，不要和别人纠缠，虽然娘不能时刻守着你护着你，但永远都会为你出头……”
豆豆糯糯道：“我知道了。”
顾夕抚了抚她的肩背，又道：“你靳嬷嬷和张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规矩她们肯定都仔仔细细和你说过了，可她们俩都是没有嫁过人的，有些事儿……”
到了紧要关头，顾夕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
这是她第一次嫁闺女，照规矩要和女儿好好说道说道夫妻之事，之前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事到临头却有些难以启齿。
顾夕努力回忆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母亲到底和自己说了些什么？
娘突然就住了口，豆豆有些疑惑地扬起了小脸。
只见顾夕红着一张俏脸，眼神也有些迷离。
“娘，您在想什么？”豆豆轻轻晃了晃顾夕的胳膊。
“咳咳……”顾夕醒过神来，艰难地开口道：“明日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之后，小王爷回去前头给客人们敬酒，你……等他回来之后你们……”
豆豆的小脸也红了，原来娘是要和她讲洞房的事情。
半晌后，顾夕终于别别扭扭讲完了，她压低声音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豆豆一脸的懵懂：“……”
顾夕咬着牙道：“反正这些事情男的都懂，到时候你顺着小王爷的意思就行。”
嘎？顺着大白汤圆的意思，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她这颗扁豆岂不是太吃亏了！
这么多年两人在一起虽然她也没少吃亏，可两人总的来说就是打了个平手，怎的大婚后她反而要退让？
根本是不可能滴！
顾夕自以为任务顺利完成，长长出了一口气。
女孩子家谁都是这样过来的，当母亲的人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管现在懂不懂，到时候也就全懂了！
把蜡烛一吹揽着女儿道：“睡觉！”
没了心事的顾夕很快就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豆豆却没有分毫的睡意。
只觉得娘的呼吸把自己的小脸弄得痒痒的。
有心伸出手挠一挠又怕把娘吵醒。
最近这几个月，娘为了给自己准备嫁妆，着实费尽了心力，大约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可自己明日要是有两个大黑圆圈，掀开盖头之后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尤其是马明玉。
自己还等着看她吃惊的模样呢，绝对不能被她笑话了去！
她好想把小脑袋扎进枕头下面……
也不知道大白汤圆会不会也像她一样睡不着，他们府里的长辈会不会也像娘一样今晚给他讲洞房的事情。
要是他们也像娘一样说得含含糊糊，说什么“反正这些事情女的都懂，到时候你顺着小王妃的意思就行。”
那……他们两个人都是一知半解的，洞房花烛夜该怎么度过呢？
还是说皇帝陛下那个神经病，最近已经让人“教过”大白汤圆了？
还有霍大将军，那也是风流惯了的，说不定也会派人……
要是他真的敢，哼！
豆豆把一口小白牙咬得咯咯响，更睡不着了。
折腾到四更天，豆豆终于沉沉睡去。
卯时刚到顾夕就醒了，见女儿睡得香甜本不想吵醒她，可今日要做的事情太多耽搁不得，只能狠狠心把豆豆摇醒。
豆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任由丫鬟们把她扶进了净房。
知道泡进了大大的浴桶，温热的水才让她的瞌睡完全醒了。
沐浴完毕，采青采桑刚把她的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擦干梳顺，柳叶儿就来禀报说，全福夫人已经到了。
此次大婚威远侯府和靖南侯府都十分重视。
单是全福夫人的人选就反复挑选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平远侯府的侯夫人杜氏。
杜氏父母公婆俱在，夫妻和睦子女孝顺，身份地位也和威远侯府相近，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豆豆搭着采青的手走了出去，抬眼就见屋里坐了好几位夫人，端坐在威远侯老夫人身侧的正是平远侯夫人杜氏。
只见她生得慈眉善目，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第二百零一章 漂亮个屁
豆豆快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夫人们，情绪微微有些沮丧。
祖母和母亲还有再次为了她回到京城的姑姑，她们竟一个都不在……
伊婆婆和顾夕相视而笑，这傻孩子……也不想想靖南侯府离威远侯府有多远，赶路也得花时间的不是？
不过豆豆毕竟是长大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一一给夫人们行了礼。
像杜氏这样身份尊贵的全福夫人，京城里还真数不出几个来，平日里姑娘出嫁想请她的人多得很，真有这么大面子的却没有几家。
威远侯府自是不存在这个问题，见豆豆给自己行礼，杜氏脸上的笑容越慈蔼，客气了一番后对顾夕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很快，大丫鬟点翠和雁山就捧着托盘出现在众人面前。
托盘里是崭新的镊子、五色丝线等等开脸用的物件儿。
豆豆被采青等人搀扶着坐在了妆台前。
她对这一套程序不算陌生，去年元湘大婚的时候就见过一次，只是此时看着那五色丝线心里还是有些憷。
这玩意儿一个不小心……好吧，每个女孩子出嫁前都要弄这个，还真没听说谁把脸给弄破的。
杜氏笑道：“姑娘不用紧张，不疼的，很快就好。”
她一面拿起五色丝线，一面端详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孩子。
如玉般的肌肤，莹润白皙细如凝脂，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毫无瑕疵。
她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也替好几位贵女开过脸，却真是没见过这么好的皮肤。
忍不住对一旁的顾夕啧啧赞道：“顾妹妹，你这闺女是怎么养的，真是……”
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儿，顾夕自然高兴，笑道：“杜姐姐还是这么喜欢说笑。”
听二人以姐妹相称，豆豆翘了翘小嘴，在交际应酬方面娘果然是厉害。
这位平远侯府人她根本都没见过几次，模样看起来也比娘大了好几岁，说明她同娘当年也不是什么闺中密友，凑在一起倒是……
看来自己要当好一名合格的小王妃，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杜氏和顾夕寒暄了几句后便细心地用丝线替豆豆开脸。
只听屋外一阵行礼问安的声音，靖南侯府的夫人们到了。
很快豆豆就从铜镜中见老夫人和顾朝、邓氏、元蕙已经走了进来。
要搁从前她早就奔过去了，只不过这丝线……她可不想受伤。
和在座的夫人们互相问好之后，老夫人走到了妆台前。
见豆豆无比乖顺地坐在那里，她脸上笑容满满。
她的沅姐儿从前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地坐着任人摆布？显见得是真的长大了、懂事儿了。
开了脸，杜氏拿过一旁的玉梳。
玉梳顺着青丝轻轻梳下，每梳一下，她口中便诵一句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本来满脸笑容的老夫人和元蕙，因为杜氏这一阵吟诵，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顾夕也红了眼眶，女儿嫁得再好，终究还是舍不得……
三人一难过，豆豆的眼泪也忍不住滚了两颗落到衣襟上。
“呦，这还未到哭嫁之时呢！你们怎的倒先就哭起来了！”顾朝见她们一个个伤感得很，忍不住打趣了两句。
顾夕轻轻拭了拭眼角：“湘儿出嫁的时候我可没笑话你。”
顾朝笑着拐了顾夕一下：“好赖不识，没良心的！”
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方才有些压抑的气氛倒是一扫而空。
只是豆豆不免又有些可惜，姐姐已经有了近八个月的身孕，今日八成是见不着了。
杜氏把规矩做足后，这才在玉梳上抹了头油，替豆豆梳了一个漂亮的髻。
梳好了头，采青采桑几个端了些吃食送过来。
采青道：“姑娘，夫人吩咐不让您吃太多有汤水的，这些点心您将就着用一用。”
豆豆知道顾夕的用意，等上了妆后今日就不能吃东西了。
而且穿好嫁衣后如厕也不方便，还是少喝些水为妙。
很快她就现不仅是少喝些水，就是想要多吃点东西也不容易。
屋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想不斯文也难。
元二姑娘十五年来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一样，略动了动筷子就停了下来。
按元大姑娘的标准，这已经算是半饱了，可元二姑娘只觉得自己的肚皮依旧空空如也。
然而，为了不给祖母、娘、姑姑丢人，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采青采桑把依旧满当当的点心盘子端走。
梳好头，点翠和雁山亲自伺候着豆豆换上了那件奢华精美的大红嫁衣。
豆豆长大后除了骑马装就很少再穿红衣了。
尤其是回到京城之后，为了尽量不引人注目，她平日里多半喜欢穿素雅些的颜色。
所以在座的虽然都是亲人，基本上都没有见过身着红衣的元二姑娘有多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