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本来挺开心,见到小厮晦暗的脸色难免有些扫兴,板着脸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不敢大声回话,大着胆子凑到魏王耳畔把宁淑阁里两位王爷一位王妃打起来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
魏王眉头一皱道:“事情闹大了?”
小厮忙低声道:“没有,宁淑阁那边本就僻静,大管家也带人赶过去了,就是……就是宁王殿下脾气太坏,咱们府上的几名侍卫拉不住……”
霍骁和豆豆本就和魏王同席,虽然主仆二人说话声音极低,还是不免被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豆豆的美眸瞬间就亮了起来,连小腹也不觉得涨了。
十日前就该发生的热闹事儿终于来了!
她朝霍骁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就是待会儿厚着脸皮也要跟着魏王一起去看热闹。
霍骁嘴角微抽,自从认识了小媳妇儿,他霍小王爷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高贵冷艳?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如今已经成了个事儿妈,哪里有事儿哪里就有他。
眼见魏王有些烦躁,霍骁凑上前道:“舅舅,此事虽不宜声张,但也必须得赶紧解决,不如彻儿随您一起去一趟?”
魏王知道霍骁是个有本事的,而且他和几位皇子年龄相当也说得上话,比自己这个隔了一辈儿的王伯强多了。
遂也低声道:“那咱们赶紧过去一趟,事情闹大了陛下怪罪下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甥舅两个说着就一起站了起来。
男人都不喜欢女人掺和事儿,所以魏王并没有打算带着豆豆这个外甥媳妇儿一起去,只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好好待着继续看杂耍。
霍骁不好说什么,只暗暗对豆豆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她自个儿跟上。
臭汤圆不讲义气!
豆豆撇了撇嘴,不得已只好落下大约几十尺,尾随在两人身后朝宁淑阁那边走去。
魏王是真的不想沾惹这些皇子争斗的破事儿,所以打算轻描淡写把这件事情了了。
只要出了他的府邸,这兄弟几个是打也好杀也好都不干他的事。
然而,明明之前那小厮说宁淑阁这边的事情并没有闹大,他也相信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大管家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
偏偏事与愿违,也不知是那个缺德冒烟的家伙,竟把这件事情捅了出去。
此时的宁淑阁小院子里,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好吧,也不能算是站满,但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身份了得,说是以一顶百都不为过。
魏王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多的汗,白头发都长出了几根。
这些老王爷老大人老王妃老夫人们不是都去客院歇着了么,怎的一个个那么爱管闲事儿!
还好他们一来顾及身份,二来被大管家带着人堵着门口不好硬闯,否则他还真是不好应付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走到这群老前辈跟前,忙不迭打招呼:“各位赶紧下去歇着,事情交由本王处理就好。”
一面使眼色示意大管家好生把这群老的请下去歇着,一面顾不上再解释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进了正房。
主子来了大管家也有了底气,把贵客们连哄带拉请出了宁淑阁。
而这一拖拉的功夫豆豆已经追了上来,霍骁握住她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正房里已经基本收拾清爽,宁王夫妇坐在左手边,泰王夫妇坐在右手边,丫鬟小厮们也分别站在自己主子身后。
好在他们都没有昏了头,当着门外那群身份尊贵的老人家的面没好意思继续折腾。
魏王三人先看了看左边,宁王夫妻俩乌眼鸡似地互不搭理,却又一起恶狠狠瞪着对面的泰王夫妻二人。
又看了看右边,泰王夫妻俩倒是十分和睦的样子,只是……
这是向来温润如玉的三皇子泰王宇文怿?
藏蓝色的华丽锦袍满是皱褶,尤其是胸前一个大大的脚印,实在是有碍观瞻。
往脸上看就更狼狈了。
面如冠玉的俊脸哪里还看得出什么玉,两颊肿得老高,一双形状很好看的眼睛也被人揍得乌青,嘴角还有淡淡的血渍。
泰王妃苏琳满脸的心疼,用丝帕轻轻替自家夫君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见魏王等人进屋,门外那群老的又被送走了,苏琳把丝帕递给身侧的丫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到魏王身前福了福身。
行过礼后她十分诚恳道:“今日搅了魏王伯伯的寿辰实属无奈,我们王爷身上有伤不便行礼,侄媳在此替他先向您道个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此时苏琳并没有笑,但这样的态度谁还好意思生气。
而她嘴里有伤在身不方便行礼的宇文怿也并没有落下太多,也赶紧站到苏琳身侧给魏王行了个礼表示歉意。
而宁王夫妇被这两人一番虚伪做作弄得怒火更甚,恨不能把他们夫妻俩生吞活剥,浑然没有要搭理魏王等人的意思。
其实不是他们不懂礼数规矩,而是真被宇文怿夫妻俩气坏了。
不管是真性情还是装样子,一方谦逊有礼一方傲慢得不行,两下里高下立现。
魏王和霍骁夫妇虽不至于就此认定双方孰是孰非,但也不得不承认宇文怿夫妇的确更加容易引起旁人的好感。
遇见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尴尬,魏王清了清嗓子道:“我说恂儿怿儿,你们这是闹什么呢?好歹今日还是本王的寿辰,你们兄弟就是有天大的矛盾也不好……尤其是恂儿,你怎么能动手把自己的皇弟打成这个样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让怿儿明日怎么上朝怎么见人?”
宇文恂那里还在生气呢!
如果不是老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霍文茵会舍得动手扇他俩大耳刮子?
他们兄弟几个自小一起长大,老三有多少本事他清楚得很。
自己下了那么重的手,他居然连半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不是做了亏心事儿是什么!
魏王伯伯也未免太偏心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互相构陷(一)
魏王的本意是想要以伯父的身份压一压宇文恂,把今日这件糟心事赶紧解决掉。
他也是皇子,从前同皇兄皇弟们也没少生过罅隙,同样吵过也打过。
尤其他还是行二的皇子,身为兄长的人肯定要多一分宽容忍让的心,不宜同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们斤斤计较。
哪怕有天大的委屈,哪怕是装你也得装出大度宽容的模样,这样才能给父皇留下好印象,才能有好日子过。
可惜他想得太过美好,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大侄子。
宁王宇文恂虽然是皇长子,却一点也没有身为长兄的自觉。
打小儿他就是个霸道的性子,抢东西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对待皇弟们不欺负就算是好的,照顾他们简直就是做梦!
听见魏王明显偏袒宇文怿的话,宇文恂立马儿就炸毛了。
他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蹿到魏王身前,有些不满道:“王伯,您也不问问老三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儿!”
魏王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本王是你王伯?见到本王不行礼不问安只知道一味指责兄弟,你倒还有理了!”
宇文恂倒不是怕了魏王,只是斜眼一看霍骁夫妇也在,心里顿时生出了些顾忌。
不管怎么说霍骁也是他王妃的堂兄,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他得小心应对这个心高气傲又奸诈无比的表弟兼堂兄。
霍家将来可不是他岳父霍二老爷说了算,他能不能倚仗霍家的势力很大程度上还要看霍骁的。
他整个人软下来不少,刚想和霍骁套套近乎,那边霍文茵也快速蹿了过来。
她就更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了,一把抓住豆豆的细胳膊就哭了起来:“大嫂,你可得为妹妹做主,呜呜……”
豆豆还来不及反应,魏王先疑惑地转过身来朝背后望去。
之前急匆匆往宁淑阁这边赶,愣是没发现这个讨喜的外甥媳妇儿啥时候竟跟在了他们背后。
年轻人就是单纯,皇室里的这些糟心事儿能少掺和尽量少掺和,她竟傻乎乎上赶着来凑热闹。
也不想想,皇室这些腌臜破事儿,凭她一个小妇人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看来要让彻儿私下里提点她几句,不说要如何的八面玲珑,自保的本事应该学一学。
豆豆哪里知道自己在魏王殿下心目中已经成了一只爱多管闲事儿纯洁无害的小绵羊,见他发现自己不请自来,厚脸皮竟然稍微泛起了点红晕。
霍文茵见她竟敢不搭理自己,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最恨的就是元沅这副装天真的模样!
一旁的霍骁见小媳妇儿的胳膊被蹂躏得不像样子心疼得不行,用了点巧劲儿就把霍文茵的手拂开,把豆豆揽到身前护着。
凤眸一蹬轻斥道:“越发长本事了,从面子到里子全都丢得一干二净!”
霍文茵从小就怕霍骁,此刻借着他的斥责做出无比委屈的模样哭得更伤心了。
豆豆心里直抽抽,这妞儿也太能装了吧。
她们的初次相遇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那个满头小辫一身红裳口齿伶俐咄咄逼人的霍文茵实在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时间过去了几年,她不仅成为了身份尊贵的亲王妃还做了母亲,弄出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是想骗鬼呢!
霍文茵背着他和老三私会,宇文恂心里恨不能把她掐死,可这种时候夫妻俩必须一致对外。
他把霍文茵拉到身后,这才对霍骁道:“阿骁,这事儿怪不得文茵,是老三把她诓到这里来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实在是吓得不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如今这事儿已经被诸位长辈和重臣知晓,想必此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老三是男子尚且怕污了名声,文茵是女子,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假,连一旁的苏琳都听不下去了。
她也朝这边走了几步,声音温柔又不失亲王妃的气度:“魏王伯伯,侄媳不敢说我家王爷从不犯错儿,但他向来十分守礼,也格外看重兄弟手足之情。今日无端被大皇兄出手重伤,非是他无有还手之力,更不是心中有愧。
身体上的伤痛可以忍,名声却断不容有污。
既然大皇兄和大皇嫂不依不饶揪着不放,那就请魏王伯伯做主,小王爷和小王妃做个见证,把此事弄个清楚,还我家王爷一个清白,也让大皇兄和大皇嫂夫妻消除芥蒂。
如果大皇兄大皇嫂还有异议,那咱们不妨进宫请父皇明断,只不过父皇见到我家王爷的伤会做何想法就不好说了。”
这话委实说得漂亮。
不仅表明了她的立场,且字字句句都表现出她对丈夫的信任,还顺带赞扬了宇文怿宁可吃亏也要维护兄弟手足之情的高洁品行。
同时也摆明了泰王府的态度,那就是他们可以为了某些情分隐忍,但绝对不是软弱,绝对不容人随意诬陷和欺辱。
甚至她还在言语中隐隐挑拨了宁王夫妻一回,没有矛盾都能挑拨出几分罅隙。
就连霍骁和豆豆都忍不住暗暗挑了挑大拇指。
真不愧是按照一国之母标准培养出来的女子,气度、心机、手段样样都比旁人强得多。
宇文恂和霍文茵也不傻,怎么可能任由苏琳摆布。
霍文茵假意抹了抹眼泪,冷笑道:“泰王妃真是好心机好刚口,只是堂堂的泰王如今事事都需要女人替你出头了么?”
宇文怿轻抚了一下青紫的嘴角,嗤笑道:“论起事事出头爱逞能,谁能及得上大皇嫂?本王还想请你解释一下这枚印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说罢他摊开手掌,露出了一枚鸡血石雕刻的小小印章。
以他的聪明不会看不出今日的事情乃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但这一顿拳脚他绝对不会白挨。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妨让水更浑一些。
老大只会用拳脚撒气,伤的不过是皮毛而已。
他宇文怿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夫妻彻底伤了那颗肖想帝位的心!
霍文茵眉头一皱:“什么印章,本王妃从未见过。”
宇文怿冷声道:“从未见过,那就请大嫂伸出你的右手让大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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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互相构陷(二)
霍文茵眼皮一跳,喜欢宇文怿这么多年,她怎可能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看起来性情温和,一般情况下不爱同别人起争执。
其实他心性十分坚韧,聪明而又隐忍,没有七八成的胜算他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他这般笃定那印章同她有关,又让她伸出右手,莫不是放才几人纠缠时他在自己手上动了什么手脚?
她忽然有些不敢伸手了,不是怕手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怕自己承受不起那后果。
“怎么,堂堂的宁王妃,霍大将军的嫡孙女,竟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了么?”宇文怿的面容不似往日那般俊美,温润清朗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戾气。
宇文恂的耐心比霍文茵更差,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把柄被老三捏在手上。
他一把捏住霍文茵的右手,将那宽大的袖子稍微往上一掀,露出了那只白皙而纤秀的手。
那柔嫩的手掌外侧,隐隐竟有一抹红色。
苏琳又往前迈了一步,凝神一看道:“的确是半朵海棠,样式同我印章上的一模一样。”
看清楚自己的手上只是沾了一点红色的印记,霍文茵不着急了,嗤笑道:“这能说明什么?”
宇文怿道:“这方鸡血石印章乃是本王的王妃之私印,自小从不离身。方才有人把这印章连同一张字条送到本王手里,让本王一个人到这宁淑阁来赴约,大皇兄和大皇嫂不妨替本王想一想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发生争执时,本王隐约看见大嫂右手掌外侧似乎有一抹红,本是不想太过追究的,无奈……”
宇文恂反倒是不生气了,霍文茵的性子他清楚得很,越是放不下老三就越不愿意同老三的妻子扯上半点干系。
别说是让她去苏琳那里偷印章,就是苏琳主动把私有物送到她面前她都未必想碰一下。
这么一来反倒是证明这件事情根本和霍文茵无关,她并没有打算和老三私会。
霍文茵冷笑道:“这就奇怪了,随身携带私印很正常,可谁见过哪位贵妇人用过的私印竟擦都不擦拭,收在身上不怕污了衣裙荷包?本王妃记得三弟妹乃是十分爱洁之人。”
苏琳轻轻一笑:“本王妃的确爱洁,然不久之前这枚印章才刚刚用过一回,这一点小王妃应该有印象,当然,大皇嫂向来记性好,想必也是记得的。”
连弟妹生性喜洁都记得,如果推脱记不清是否用了印,这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见事情竟然能攀扯到自己头上,豆豆柳眉微微动了动。
但苏琳说的的确是事实,她无从否认,索性点点头道:“之前魏王世子妃请女眷们去书房观赏她收藏的字画,的确是顺便请泰王妃指正了一副她的作品,本小王妃记得泰王妃的确是用了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