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是说,慕香妹妹用了我种的那盆盆栽?”
苏龄玉睁大了眼睛,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满脸讶异。
“这可如何是好,那叶子倒是真能用上,并且也真的可以让毒气发出来,只是还需配上一味药,方能将毒气祛除,可是那药……,方子我还没写好。”
“什么叶子,什么方子?”
傅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让何容完完全全地解释了一遍。
等到听完,傅老夫人冷笑一声。
“合着是这么回事,撺掇云珍丫头擅自拿了龄玉的东西去用,出了问题还反咬一口,呵呵呵,何家当真好本事!”
何容不敢辩驳,她也觉得这事儿太荒谬,怎么从前没觉得何慕香如此愚笨?
“老夫人,夫人,何家夫人求见。”
傅老夫人扬了扬眉,“请进来。”
……
赵月梅行色匆匆地进来,瞧见了傅老夫人眼里的嘲弄,心知她老人家怕是已经都知道了。
“老夫人,此事是我心急了,只是这事儿还得龄玉丫头解决才成,毕竟是从她院子里出来的东西,龄玉丫头,你有法子解决的是不是?”
赵月梅语气急切,眼神殷切地看着苏龄玉。
苏龄玉还未说话,傅老夫人慢悠悠地开口,“何明家的,你特意来这里,莫非不是专程来与龄玉丫头道歉的?”
“……”
赵月梅身子一僵,脸上的笑意显得不太自然,“老夫人,方才我也同您道歉了,是我不好……”
“是吗,只是你闯的,是龄玉丫头的院子,冤枉的,也是龄玉丫头,你却跟我道歉?”
苏龄玉在心里给祖母呐喊鼓掌,痛快。
她原本想着自己说的话,全被祖母给说了!于是她从头到尾,只需要做出受冤枉的样子就行,让她都有些闲得发慌。
赵月梅脸色不断变化,腮帮子咬得死紧,却没有等到何容帮她说话。
她只好走到苏龄玉的身前,逼着自己低头,声音里的不甘愿几乎掩饰不住。
“龄玉丫头,这事,是我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通常别人道歉,接受道歉的人总会象征性地客套几句,什么也不算什么啦,没那么严重啦之类。
赵月梅也等着苏龄玉这么说,毕竟在她看来,自己是什么身份,苏龄玉又是什么身份?她怎么承受得起自己的道歉?
然而苏龄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梅姨知道弄错了就好,虽然我无父无母,却也是祖母的孙女儿,断然不会做出梅姨口中恶毒的事情来。”
“……”
苏龄玉玉雪一般的下巴轻轻扬着,有种不可践踏的高贵感。
“说得好,我傅家的女儿又怎么会差了。”
傅老夫人听得很顺耳,赵月梅的牙齿险些被咬碎了。
可是她必须忍着,她还需要苏龄玉想办法治好何慕香背上的伤!
“龄玉丫头,你看梅姨也跟你赔不是了,香儿身上的伤,你能不能治好?你就忍心见着香儿那样痛苦难受?”
苏龄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不忍心啊,慕香妹妹的伤势加重也并非我所愿,梅姨怎么会这么认为?”
“那你到底有有没有法子?”
苏龄玉皱着眉摇摇头,“暂时,慕香妹妹要受些苦了。”
“你说什么?”
赵月梅面目有些抽搐,她的香儿凭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你是不是不愿意给香儿治病?你怎能如此?若不是你告诉云珍丫头,她又怎么会将叶子拿给香儿去用?”
“梅姨,这事儿你真不该问我。”
苏龄玉也算开了眼界,还真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理直气壮地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请她们来拿自己的东西用的吗?不过是因为本身心思复杂,才造成这种结果,怪她咯。
“去,去把云珍丫头叫过来。”
傅老夫人的口气又不好起来,拍了拍扶手面色肃然。
很快,傅云珍傅云婷都来了。
何容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慕香姐姐求我去拿的,我说了不行,可慕香姐姐非要我帮她这一次,娘,可是……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何容瞥了一眼赵月梅,大概地说了一下,傅云珍的身子立刻摇摇欲坠了起来。
她脸上满是懊悔,眼睛里晶莹的泪珠滚来滚去,“都是我不好,我该再多劝劝姐姐的,可慕香姐姐很少那样求我,我一时……”
赵月梅寒着脸,“云珍丫头,你可记清楚了?你如何会知道那叶子有用?可是谁告诉你的?”
傅云珍擦着眼泪,“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又跟姐姐说漏了嘴,姐姐便记在了心里,可我真的没想到,慕香姐姐真的会用了。”
第七十六章 并没有在夸你
如此说来,跟苏龄玉就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她既没有提起过这叶子是有用的,也没有怂恿谁将叶子拿给何慕香。
傅老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何明家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如一次性都问问清楚,冤枉了龄玉丫头还不够,还要扯着云珍丫头下水,说是她主动拿的?”
傅云珍满脸惊慌,“舅母,真的是慕香姐姐求了我许久我才同意的,我的丫头和慕香姐姐的丫头杜鹃,都是听见的。”
赵月梅的一张脸绷得生疼,像是挨了打似的,火辣辣的灼烧着。
再看何容,她低眉顺眼地站在傅云婷和傅云珍的身侧,连个眼风都不送过来,想来也是恼了。
傅老夫人挥了挥手,“既然都弄清楚了,这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送客吧。”
老夫人看也不看赵月梅,起身让苏龄玉扶着,又转头对何容说,“你是傅家的当家主母,理当护好傅家的人,若是下回再让不相干的人闯进来,这个家,你也当不好了。”
“媳妇明白了。”
……
何容气得不轻,冷着脸让人送客,赵月梅却不顾形象地拉着她的衣袖。
“容妹妹,连你也要恼了我吗?我同容妹妹的情分莫不是假的?我也是急坏了,这事儿若是落在云婷和云珍的身上,容妹妹就能冷静理智?”
何容不想理她,奈何与赵月梅这么多年情分,她也不好将话说死,最后,还是由着她跟回了院子。
傅老夫人又留了苏龄玉说了会儿话,才让她离开。
临走时特豪气地说,“往后若再出了这样的事,你别怕,祖母是站在你这头的。”
苏龄玉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盛满了笑意,“是,多谢祖母。”
回去的路上,苏龄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事儿比她预估的要顺利得多。
根本不用她说什么,祖母无条件地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爽快。
“开心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苏龄玉抬眼看去,叶少臣靠在一个假山上,眼睛里闪动着揶揄的光。
苏龄玉让青芝她们在这里等着,自己走了过去。
“叶小将军此言何意?”
叶少臣眼睛眯得狭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站直了身子,往苏龄玉跟前走了两步,苏龄玉陡然想起自己被调戏的场面,绷着脸往后退。
“你怕我?”
叶少臣觉得惊奇,这姑娘从没见她怕过什么,她居然怕自己?这真是有意思。
苏龄玉直视他的眼睛,“嗯。”
她的直白让叶少臣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音,这时他的手忽然动了一下,苏龄玉立刻再次往后退了两步,才发现他不过是将捋了捋袖子。
“你这是……,以为我会对你动手动脚?真是让人伤心,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竟是这样的。”
苏龄玉一脸囧色,“叶小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之前分明就已经动手动脚过了!
“哦,你说那次”,叶少臣叹了口气,“那实在是我的无心之举,只是姑娘提出以身相许,在下有些高兴罢了。”
苏龄玉闭上了嘴,跟这人没法沟通。
“你是知道,何家姑娘会偷偷让人去拿那些叶子的是不是?”
苏龄玉正想离开,听见叶少臣的话,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头。
“你也算好了,她会让傅二姑娘做这件事,等到东窗事发,两人狗咬狗,关系定然会破裂,那次品茗宴,就是她们二人操办的。”
叶少臣语气很随意,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事实上,也真的无关紧要。
“叶小将军知道得倒是清楚。”
叶少臣笑了笑,“这不算什么。”
苏龄玉:并没有在夸你!
苏龄玉缓缓吸了一口气,往叶少臣的方向走了两步,“叶小将军对我的事情如此在意,只为了姜先生的身子?”
“你愿意出手相助?”
苏龄玉抿着嘴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如你所愿。”
转身离开的时候,苏龄玉给自己的决定找了好几个靠谱的理由。
比如,姜先生是个虽然有些严肃,心性却很好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只是寄住的而另眼相待。
又或者,她替姜先生治好了病,叶少臣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麻烦精,就不会在她周围出现了吧?
苏龄玉忽然觉得很划得来,尽管,姜先生的病,真的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治好的……
在她身后,叶少臣的手在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他原先觉得这个姑娘吧,有些不近人情,性子冷淡,寡情漠然。
可是现在他又不这么认为了。
那层冷漠疏离,似乎只是个外壳,只要花些时间和精力就能让它出现裂缝。
岳生得知叶少臣的想法之后,脸皮都在抽动。
苏姑娘的疏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抗的,也就他家将军,不要脸不要皮……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
赵月梅在何容那里哭诉,到底多年的姐妹情份,哭得何容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我又能如何呢,难不成逼着龄玉丫头赶紧将方子记起来?”
“容妹妹,慕香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她长这么大,怕是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疼得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赵月梅垂泪,脸上心痛的表情,让人心生不忍。
“容妹妹,嫂嫂几时求过你什么?只是这一次,算嫂嫂求你,你去同苏龄玉说说,只要她肯治好香儿,要我做什么都成。”
何容满心的无奈,她一直都很中意何慕香,虽然这次的事,让她对何慕香有了新的看法,只是她也不忍心看她受这样的罪。
可是,她能做什么?
……
何容最后还是去同苏龄玉提了提,却也只是旁敲侧击,并未专门找苏龄玉说项。
苏龄玉态度也很诚恳,只说自己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的意思,就是她也不确定,于是赵月梅一边咬牙切齿地等着,一边不间断地找了大夫去给何慕香诊治。
终于,等何慕香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苏龄玉给何容送了一个方子。
“舅母让慕香妹妹试试吧。”
第七十七章 走进来的
何容立刻让人送去了何家,转头又安慰苏龄玉,“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苏龄玉面容沉静,眼色平缓,“舅母,我虽然这些年都养在山野间,也不是全然不明白事理,慕香妹妹对我心有芥蒂的原因,我是知道的。”
“……”
何容眼角轻跳,扯了扯嘴角,“你这孩子,莫不是想多了,慕香丫头为何会对你……”
“舅母,我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和立场,祖母和舅母待我都很好,我也不愿让你们为难,只是慕香妹妹那里,还请舅母能与她说说。”
“说……什么?”
“我不是个喜欢夺人所好的人,请妹妹安心。”
何容的眼瞳猛地收缩,苏龄玉这是在跟自己表态,她不会跟炎儿有任何的关系?
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家?面色坦然,大大方方地想让她和何慕香放心。
何容此前心里确实有些担心,毕竟苏龄玉与何慕香相比,她更中意何慕香,何家的人脉和助力,可以让炎儿往后的路走得更顺畅。
可是,近来她越来越发现,苏龄玉就好像一个宝藏,身上藏着太多让人惊喜的东西。
“龄玉丫头,舅母从来都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有些事情是讲究缘分,缘分到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何容没有将话说死,模棱两可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苏龄玉也没再强调,主要她听到了“缘分”两个字,心里忽然晃了一下神。
她大概有哪儿不对劲了,为何会想起叶少臣那张好看却欠抽的脸?
她跟他大概也是有缘分的,孽缘。
……
何家的事情,苏龄玉没有再去关心。
原本,她就只是想给何慕香一个教训,她这人有睚眦必报的好习惯。
不过何慕香的事,让姜先生的考校往后拖了两日,却总算是要开始了。
“龄玉姐姐,你可有把握?我真担心会让先生失望。”
傅云珍满脸愁容,发鬓旁的步摇一晃一晃的,是苏龄玉之前没见过的式样。
苏龄玉笑了笑,“尽力而为吧,先生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
傅云珍余光扫向前面,落在凌松然的身上,眼神里满是倾慕之意。
若是可以,她哪里会在苏龄玉这里磨蹭?只是这几日,凌公子说他要为了先生的考校做准备,她并不好过去打扰。
“云婷妹妹呢,心中可有把握?”
苏龄玉侧头去看傅云婷,却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闪躲。
算起来,傅云婷已是有阵子没来她院子里吃点心了。
傅云婷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何慕香让云珍去偷拿那些叶子,真的是巧合吗?她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奇怪的想法。
可是若不是巧合,又实在太匪夷所思。
她和云珍瞧见苏龄玉拿叶子治病,也是一时兴起跟过去而已,那盆栽似乎之前就在她院子里放着了,这怎么可能不是巧合?
傅云婷想不明白。
……
姜先生的考校实则并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难,尤其对于苏龄玉来说,上一辈子的应试教育给她积累了许多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