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中无人,后知后觉倒是羞上了。
将锦被往脸上一蒙,赶紧去会周公,只是这梦,并不愉快。
眼前是一场杀戮,她看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一方城中百姓尽数被屠,血染长街。
女子被人逼上断崖,接下来便是之前她脑海中曾浮现过的那一幕。
“灵珠根本不是我偷的!”女子身负重伤,每一步都摇摇欲倒,身后便是无底深渊。
持剑的人中,不知是谁先开口“死到临头,居然还不认罪!”
女子冷笑着,以剑入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不愿被俘“玄卿公子呢,让他来见我。”
于是人群中又一声音,十分的轻蔑与嚣张“玄卿公子是断然不会再来见你了的,看在公子的面上,你若自尽我们便不再追究灵珠的事情。”
“其实灵珠根本没有丢失吧,不过是你们为了血洗我族所设下的局罢了,让他来见我,他来见我,我就甘愿赴死!”尽管女子语气冰冷,可指尖的颤抖暴露了她的凄然。
想来,她本该是很信任那人。
大抵又僵持了许久,那位公子还是没有来。
女子最终凄苍自嘲,退后两步,已是绝望。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灵珠不是我偷的,为什么连你也不信我…当初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如今我还你,可我族上千条性命,要如何算?玄卿,如今众叛亲离满族被灭,可我以为,至少你是信我的。”
说罢,女子向后仰去,坠落深渊…
南玄卿待沐浴之后,亦是入梦。
只是梦中景象却是一处荒凉的青山上,一个女子衣衫被刀剑划的零碎,胸前殷红,气息很是微弱。
“姑娘,姑娘?”
一个男子在女子身边蹲下身来,指尖探向女子的鼻息,呼唤许久不见醒来,犹豫片刻最终将女子抱起…
简陋草屋内,男子白日上山摘草药,回来就为女子熬药换棉纱。
就这般日日照料,却有一日,男子采药回来,女子却不见了。
唯独在桌上留了枚令牌和字条,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先以令牌做抵押…
那令牌上,应是她的名字。
南玄卿想离那令牌近一些,看清上面的字。
可景象突然就断了…
翌日,苏御浅难得的赖床,苏语媣起了许久,甚至都去老夫人院中请过安回来,苏御浅还是没起。
“纯儿,妹妹她可是身子不适,我从祖母那回来,听祖母说妹妹今儿还没过去,妹妹素日里可一向比我要早的。”苏语媣在门外遇到纯儿,便赶紧问上一句。
纯儿也蹙眉来一脸疑惑“回大小姐,奴婢已经去喊小姐多次,额头也不烫,好像并没生病,小姐说她就是想多睡会儿…可奴婢觉得…”
“觉得什么?”见纯儿欲言又止,苏语媣免不得担心。
“奴婢瞧着小姐应该早就醒过了,似乎是有心事。”
“心事?罢了,我去看看她。”
☆、灵珠为何物
苏语媣推开苏御浅房门,来到她床边,将盖到脸上的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苏御浅的小脸来。
“我听纯儿说你不愿起床,怎么,可是不舒服?”
苏御浅嘤咛一声,不太情愿的睁开眼睛,似是被扰了清梦,可眼神清明,分明是醒了许久。
见此,苏语媣神色无奈道“既然早就醒了为何不起?祖母方才没见你,很是担心。”
“姐姐,我…”苏御浅撑身坐起,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是连我也不能说的?”
苏御浅这幅神情苏语媣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正担忧却听苏御浅道“我还从未与姐姐提起过我是谁…”
闻言苏语媣笑了笑,莫非就为了这个?
“不管是谁,你现在啊都是我妹妹,你若不想说,我也不问,你若想说,我就都听着。”
苏御浅微微低头“姐姐,我本不是这里的人,只是意外来到了这里,过着这个苏御浅的生活。”
“上次我问妹妹,妹妹说是书中……”苏语媣蹙起眉。
而苏御浅则是点了点头,最终决定告知苏语媣,排解心中的困惑。
“没错,姐姐的经历我是在一本书中看到的,所以我才知道姐姐的所有事情,甚至知道事情的走向,而我,不过此书中一个小小的配角罢了,在姐姐重生后被姐姐所除,再无其它…”
“可妹妹这一世并没有与我为敌,我自不会与妹妹为敌,也断然不会害妹妹!”苏语媣以为苏御浅是在担心她会报仇,可如今的苏御浅不是原本的苏御浅,她又能报什么仇?
“我当然知道姐姐不会对我怎样,只是书中苏御浅很简单,只是相府二小姐罢了,最近我脑中总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不该是原本这个相府二小姐的,可也更不该是我的,在我原本所在的地方,现在这种年代,已经叫古代了,而我突然多出的那些记忆中却还是古代,似乎…比现在还要久远。”
“这么说,妹妹来自将来?”
“姐姐若这么理解,那便是吧。”苏御浅没有再详细解释。
苏语媣微微咬唇,沉思良久“既然如此,那说不定妹妹会来这不是意外。”
苏御浅摇摇头,怎么可能不是意外,毕竟这只是本小说。
于是将话题岔开“姐姐,这世上可有灵珠一物?”
这灵珠便是让她最困惑的,梦中屡次提及灵珠,灵珠这种东西不是存在于玄幻小说中的吗,她穿越的也不是玄幻小说,怎么会有灵珠?
“灵珠?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是听坊间流传的,据说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甚至可能上千年的事情了。”
“那姐姐快与我说说?!”苏御浅紧张的握住苏语媣的手。
苏语媣回想片刻……
“说是那时还未有皇室,而是分为各大家族并立,以几个实力最强大的家族为首,这几个家族共同守护着一个珠子,也便是灵珠了。”
“传说得灵珠得天下,而各家族虽都有心一统天下,却没一人敢去拿那珠子,毕竟这几个家族都是势力强盛的,都不会甘愿对另外一个家族俯首称臣,倘若哪个家族拿了,那那个家族便是所有家族的敌人,势必诛之。”
苏语媣顿了顿,见苏御浅听得入神,便继续道“后来这珠子被人偷了,自然那一族就遭到了血洗,要知道,所有家族势力去围攻一个家族那是何等容易,就比如,燚岐国力虽弱,但若与南凕合作,便能吞下炎麟,所以那个鼎盛一时的家族就被灭了,可据说是桩冤案,那珠子根本不是那个家族偷的,后来珠子找不到,天下大乱,便开始争夺天下,吞并弱小家族,成立皇室,各自立为皇,逐渐诸国变成三国,也就是现如今的局势了。”
苏语媣一席话,使苏御浅的心口处隐隐作痛,锦被下的手掌已是紧握成拳,掐出了鲜血。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恨意?
☆、共同昏倒
没有察觉苏御浅的不对劲,苏语媣继续说着。
“那灵珠其实就是唬人的,根本没什么用,一开始只是为了牵制各大家族罢了。”
苏御浅闻言突然就气笑了“唬人的……这么说,那不过是颗破珠子?”
她气的不是苏语媣说那是唬人用的,而是气,一个家族居然因为一颗没用的珠子而被血洗。
苏语媣终于看出苏御浅情绪不对“妹妹,你怎么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苏御浅嘴角笑意凄凉,泪不断往下流。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身体,眼泪,仿佛都在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左右。
“妹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姐姐说错什么话了吗?”苏语媣着急的掏出帕子为苏御浅擦拭眼泪,只是苏御浅的泪怎么也擦不尽,偏偏苏御浅什么都不说,急的苏语媣更是厉害。
“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别吓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姐姐。”
苏御浅一把挣开苏语媣的手,捂住脑袋想揪扯头发,头与心脏都在痛,仿佛自己忘了什么,而那记忆想要从记忆最深处破封而出,身体好像都失去了控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我是,我是谁?”
“妹妹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不知道你是谁?”苏语媣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苏御浅的意思。
苏语媣听不懂,苏御浅自己也不懂。
她好像忘了什么,忘了一段永不想再记起的旧事…
与此同时,正与南子笙商议政事的南玄卿胸口亦是锥心刺骨的痛,南子笙忧心的话还未出口,只听“噗——”的一声,南玄卿喷出一口鲜血,溅上桌上书卷。
“皇兄!”
南子笙急忙起身扶住南玄卿,扣上他的脉搏,神情逐渐由担忧变成不解。
从脉象上看,皇兄身子并未有任何不妥,怎会突然吐血?
南玄卿眼前昏花一片,看不见也听不到南子笙的声音,只不断回荡那个梦中女子凄然的质问“当初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如今我还你,可我族上千条性命,要如何算?”
上千条性命…如何算……
没有,他没有不信她,他怎会不信她!
这天下,他根本不想要又怎会为了江山而舍弃她…
南玄卿捂着胸口,面色极其痛苦。
这是他的记忆吗,这是…他的心声?
究竟怎么回事,那个女子是谁,他又是谁?
浅浅…
“浅浅……”南玄卿低唤出声,似入魔障。
南子笙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虽不知为何皇兄不断唤皇嫂的名字,但想来若皇嫂在此,应该会有帮助。
思及,南子笙正要翻去相府,却见子夜匆匆跑来。
“子夜,你不守着皇嫂,怎么来这儿了?”
“殿下,主母昏过去了。”子夜话音刚落,只听砰的南玄卿也倒在地上,嘴角还有血痕。
“王爷!”
“皇兄!”
顿时相府与南玄卿的府邸里都乱做一团。
偏偏两人均脉象平和,根本无病,却是不醒。
子夜两头跑查看情况,两人愣是没有一个有醒来的迹象。
南子笙医术精湛,可也诊不出问题,只能干等,等南玄卿或者苏御浅醒来。
说不定两人突然昏倒会有关联。
☆、改婚
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是人匆促短暂的一生。
绝境如被人桎梏住脖颈而窒息,却会梦醒重生于另一个地方。
苏御浅醒来时,正是中秋那日的晚上。
因得宫中设宴,苏语媣不得不跟着大夫人和苏老爷进宫。
守在床边的便只有纯儿,纯儿也是好几夜未曾合眼,今日伏在她床边便睡着了。
苏御浅缓缓起身,将薄被披在纯儿身上,放轻动作穿好衣裙鞋袜,走出了房间。
南玄卿也已然转醒,面色苍白,不顾南子笙劝阻便急冲冲翻去浅苑,方落地便瞧她一身红色衣裙站于院中,正抬头望着天上皎月。
“今夜月亮真圆。”她突然开口,却没有看他,似对他的到来早有察觉。
“浅浅…”
“我前些日子与姐姐说了不少话,这才想起忘了也与你聊一聊,只是事情玄乎的很,怕要被当做疯子。”
“只要你说,我便都信。”
“是吗,那我若说我是苏御浅又不是苏御浅呢。”苏御浅转过身,嘴角却是笑着的。
“我信。”南玄卿郑重上前想牵住她,怕眼前人会突然消失不见,可她却偏动半分。
“好像许久前你我也这般赏月…”
那时,是在……
“浅浅。”南玄卿想说什么,见她笑意盈盈,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许愿吗?”苏御浅眨了一下眼睛,南玄卿微怔,忽然想起有拜月这么一说。
没有等他反应,苏御浅望着南玄卿,唇瓣轻轻动了动。
“我许…愿你江山万里无忧。”
南玄卿上前一步,将苏御浅一把拽到怀里,嗓音喑哑“愿远离朝堂政务闲云野鹤,执手所爱连理共冢,生生世世结发同心。”
苏御浅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就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却又好像,她已全部知晓,他也已全部忆起。
忆起遥远荒凉的青山,忆起血染的长街,忆起断崖悲戚的一跃。
只是那委实太遥远了,远到模糊,远到快要觉得不属于自己。
只是说与不说,都是旧事。
待纯儿醒来时,苏御浅已坐在书案前,屋内燃着烛火,她手握一本书卷,看的入神。
“小姐,小姐你醒了?!”
“大概,是醒了吧。”或又是梦魇…
“奴婢该死居然睡着了,奴婢去给小姐端晚膳!”纯儿满脸欣喜,刚想走,却听苏御浅道“你且先去回了祖母,说我已醒,晚膳就先不吃了。”
“是…”纯儿咬住咬唇嘟起嘴巴来,最终乖乖退下。
纯儿走后苏御浅也不再看书,苏语媣此次进宫,不知怎么,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苏御浅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而此时荷花池内一女子落水挣扎着,而暗中那人悄然离去,紧接着不远处一个男子见此毫不犹豫的跳入了荷花池。
苏语媣是被丫鬟抬回浅苑的,同时苏老爷带回了一张圣旨。
道是靖王妃变成了太子妃。
只是,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亦不光彩。
中秋宫宴,太子靖王妃荷花池私会,靖王妃不慎落水,太子亲自相救,衣衫尽湿。
这委实是给彦榅付带了绿帽,当即靖王坚决退婚,而太子求娶。
说来相府这两个小姐当真多灾多难,轮着昏迷。
而太子苏语媣一事在炎麟也瞬间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
☆、彦榅付的算计
苏御浅守着苏语媣,遣退下了丫鬟。
一直到深夜,苏语媣才幽幽转醒。
“姐姐醒了?”
“妹妹…这是…我怎么回来了?”苏语媣缓缓睁开眸子,望向苏御浅,打量着所在的地方。
“姐姐落水不醒,自然就回来了。”苏御浅细心的为她掖了掖被角,微微一笑做安抚。
苏语媣却猛然抓住苏御浅的手腕,满脸惊慌“落水…落水…是他……”
苏御浅被苏语媣这一举动惊吓到“姐姐,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