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默默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从不敢表明心迹,却如今,他的身世就是一场笑话。
他觉得老天根本是在捉弄他!
“湛大哥,你怎么了?”邵珩见他一直默默不说话,只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瞧,顿时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开口唤他。
佟湛回过神来,长吸一口气,对她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你先回家吧。”此时此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了。
邵珩还想再问问,他却已经越过她独自一人往着远处走了。
邵珩心里有些纳闷儿:“湛大哥到底怎么了?”她突然想到了今日早膳时,她爹说让二哥、三哥还有湛大哥去参加秋闱,佟嬷嬷不同意的事儿,也不知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唉,佟嬷嬷也是的,怎么连湛大哥考个科举都不肯呢?他二哥不学无术,三哥潜心学医,只有湛大哥是做官儿的料,偏偏佟嬷嬷还不让,可惜了人才呢。
她摇了摇头,又往佟湛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寻思着湛大哥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回了蒲凝院,邵珩想着这事仍是觉得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去找爹娘说一声,免得遇上危险。
到了萃韵堂,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平日里洒扫的下人们都不在,就连丫头也没见几个。
邵珩困惑地环顾四周,又见萃韵堂里房门紧闭,她脸颊红了红,心中暗思:她爹娘不会大白天的关起房门干坏事吧?
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还是先撤了比较好。
刚抬脚要走,却又听得里面传来说话声,隐约听到了佟湛的名字,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迈着小步子缓缓移到了门口,侧耳听着。
“阿湛既然是先帝之子,断断没有留在我们府中的道理,咱们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邵丞相双手负立站在壁画前,神色看上去很是凝重。
长公主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着,也是一脸愁容:“这个理儿我自然知道,可佟迎说她当年发了毒誓,害怕遭天谴,死活不肯,我们能拿她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只顾着自己当年的那些誓言,难道让她信这些有的没的,断送了佟湛的一生?”邵丞相气的胡子微微颤动着,一手拍在长案上,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长公主知道他是气急了,起身过来握了他的手:“先别急,我再找她谈谈,先皇子嗣稀薄,如今阿湛的身份既然大白,太皇太后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容许他继续留在咱们府上的。”
邵丞相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话说中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面露愧色:“阿宁,我方才不是在责怪你。”
长公主笑着摇头:“我自然晓得,你我成亲这么多年了,你何曾怪过我什么?”
丞相府里养了位皇子,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再安个企图谋反的罪名,她们阖府上下都是要遭殃的。她最了解他不过,岂会不知他在气什么?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夫妻二人齐齐望了过去,却见邵珩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来:“爹,娘,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长公主走过来拉住她:“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跑来了,你不是去乔国公府找乔四姑娘学画吗?”
邵珩抓住长公主的手:“娘,你和我爹方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湛大哥是先帝的儿子,那也就是说,湛大哥和岑栩是兄弟?”
“大胆!”邵丞相呵斥一声,却又不忍太过责怪,语气缓和下来,“你怎么敢直呼陛下名讳,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
“我……我就是一时心急。”邵珩有些囧,她真是唤岑栩的名字唤习惯了。
“再心急也不能直呼陛下名讳!”邵丞相教育道。
作者有话要说: 岑栩:媳妇儿叫我名字,我还是很开心的~( ̄▽ ̄~)~
第50章
邵珩不想跟她爹计较这个, 又拉着她娘的手继续问:“娘,你们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小孩子家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事自有爹娘来处理, 你先回去, 不能跟任何人提及此事知道吗?”长公主一脸严肃地说。
邵珩原本还想再问问,又看自个儿爹爹黑着的一张脸,一时间心里发怵, 便乖巧地点了点头,默默转身走了。
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邵丞相叹息一声:“前几日你因为浔阳的婚事操心,总觉得高不成低不就,我原想着阿湛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佟嬷嬷对浔阳也极好, 待阿湛考了仕途将浔阳许嫁给他是再好不过的,你也必然放心。如今还未曾与你商议此事, 又出了这样的岔子。”
长公主略微有些惊讶:“我只当你真不着急儿女的亲事呢。”
邵丞相走过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我原是不急的, 但舍不得你忧心。你一直不想她入宫, 思来想去, 原本阿湛仕途顺利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你说呢?”
长公主点了点头,佟湛对浔阳的心意她看得明白,浔阳若是嫁给了他,将来的日子只怕不会比自己现在差。不过……
她想了想叹息一声:“主意虽好, 但我瞧的出来,浔阳拿阿湛当哥哥看,你若一声不响为她指婚,她也未必肯嫁。如今暂且不说浔阳的亲事了,阿湛的事倒是该想想怎么解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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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当空,繁星点缀。
入了夜的长安城格外寂静,空荡荡的街上除了家家户户门前点着的红灯笼还有些暖意之外,一切显得有些萧瑟。
中秋将近,夜里冷风吹拂,寒凉入骨。
偶有几个醉汉笑闹着踉踉跄跄走过,嘴里说上一些污言秽语;或有急事的路人匆匆赶着路。
“大夫,您再快些吧,我姨娘的病怕是撑不住了。”一个轻柔而又急切的女声自胡同口响起。
接着便见两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领着一个肩提药箱的老者匆匆拐到了大路上。
老者有些气喘吁吁,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姑娘,这再急也得一步一步走啊,你说我也一把年纪了,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一个身着樱红色衫子,外披黑色斗篷的姑娘言语间带了祈求:“大夫,人命关天,您就行行好吧。”
透过一户人家门前的灯笼,隐约瞧见她的相貌。唇红齿白,模样虽算不得出众,却也是小家碧玉,别有一番韵味的。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长俊伯府的五姑娘邵璃。她是长俊伯府的庶女,姨娘体弱,她们母女二人平日里依仗着伯夫人崔氏才能勉强度日。谁知今夜姨娘的咳疾突然犯了,她去求崔氏找大夫,深更半夜的,崔氏哪里会管她们的死活。
她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庶女府中上下也无人相帮,这才和自己的贴身丫鬟绵衣出来请大夫。
这刘大夫原本也是已经睡下了,又耐不住这姑娘苦苦哀求,甚是可怜,这才决定前去看看。又看她是个孝顺的,便加快了些步子,出口安慰着:“姑娘别急,你姨娘的病我也是看过几回的,想来不会有大碍。”
这边几人走的急,却没发现迎面撞上来个醉汉,邵璃直接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邵璃吓的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还未反映过来,那醉汉却已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夜色下虽看不真切,但凭着那人的体型来看应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邵璃小心翼翼走过去看了看,待看到那男子俊逸的脸时,神色顿时一变,急忙蹲下去唤他:“湛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绵衣见自家姑娘唤他湛大哥,便知是邵丞相府里的奴生子佟湛了。一年前她家姑娘陪夫人和大姑娘去清凉寺上香,不幸跌落悬崖,得佟湛相救才捡回一条命。自此她家姑娘便对那佟湛念念不忘的。
绵衣觉得,这佟湛虽好,到底是个奴生子。她家姑娘虽是庶女,但性子好,与其想着佟湛倒不如在夫人面前好好表现,纵使将来嫁个庶子也是比个奴生子要好的。
“姑娘,咱们还是救白姨娘的病要紧,先别管他了吧?”绵衣说。
邵璃闻此却有些生气:“绵衣,你当知道的,湛大哥救过我的性命,如今看他这般,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她说着,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先带刘大夫去给姨娘看病,我送湛大哥回丞相府。”
“可是……”绵衣有些不放心自家姑娘跟佟湛在一块儿,这人喝了那么多酒,若是对她家姑娘不尊重可怎么好?
“快去!”邵璃难得威严的命令道。
绵衣知道她家主子虽然表面上性子软和,看上去柔弱可期的模样,可实际上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对着刘大夫道:“大夫,我先带您去给我家姨娘看病。”
见绵衣和刘大夫走了,邵璃才推了推地上的佟湛,急切地唤着:“湛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她虽与他接触不多,却也暗中关注着他,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般颓废的一面呢。
地上的男人醉的不省人事,邵璃无奈之下试图将人拉起来。可她身板儿小,哪里拉得动这样高大的男人,试了多次,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地上的人仍旧纹丝不动。
邵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想了想只好对着佟湛说:“湛大哥,我拉不动你,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丞相府找人来接你回去。”
她说完正起身要走,却被佟湛拉住了手:“我不去丞相府,我不想看到她,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邵璃柔软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她脸颊顿时红了红,心上某一处好似被狠狠撞了一下,双唇颤动两下,轻声问:“他……是谁?”
佟湛却再次睡了过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邵璃寻思着,莫不是佟湛跟邵丞相发生了什么矛盾?这么晚了,他喝得烂醉如泥,丞相府连有人出来找都没有,她去丞相府喊人会不会帮了倒忙?
犹豫了一下,她径自走了。
不多时便领了十六七岁的少年走过来,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佟湛:“小二哥,我哥哥就在那儿。”
这是福来客栈的店小二,邵璃一时间无处安置佟湛,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店小二身板虽小,但到底也是经常做力气活儿的,将地上的佟湛拉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他讲佟湛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便往客栈走。边走边同邵璃聊着:“这么晚了,你哥哥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也不让家里人来接。看你们的穿着,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邵璃道:“我哥哥跟我爹起了争执,被赶了出来,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让他先住在你们客栈里,等回头我爹的气消了,我再来接他。”
店小二到是对邵璃的话不疑有他,只笑着点头:“你对你哥哥真好,他能有你这个妹妹可是福气呢。”
邵璃面上染上一抹霞色,放在身前的两只手搅动几下手帕,抿着唇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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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自回了蒲凝院便心事重重的,湛大哥竟然是皇子,这件事实在太让她震撼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湛大哥送她去乔国公府,她与湛大哥两人在马车里坐着,她当时觉得湛大哥眉眼有些像岑栩,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晚上老见到岑栩魔怔了,如今再仔细想来,倒还真是有几分相似的。
岑栩莫名其妙多出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来,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夜里的时候,她到了御书房也没怎么说话,整个人呆呆的。
岑栩感觉她有些反常,不免担心地询问:“你怎么了,这么半日了一句话也不说?”
湛大哥的事此时还未昭告天下,看爹娘的态度怕是要晚些日子才能解决,她自然也不敢把这事告诉岑栩。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犯困。”
“真的没事?”岑栩不太相信地继续问。
“我能有什么事啊,整天能吃能睡的。”
岑栩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有道理,便也没有再问。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再过段日子便是中秋了,长安城里会很热闹,咱们出去玩吧?”
“中秋?那你不是应该在宫里陪着太皇太后和安王一起过节赏月的吗?”
岑栩说:“皇祖母年岁大了,我和皇兄陪她坐一会儿她便要去休息,我说的是晚上陪皇祖母赏月之后,咱们一起去玩如何?”
“跟你?”中秋的确很热闹,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可跟岑栩一起她不是很愿意。原因很简单,他晚上睡觉占她便宜也就算了,她可不想不睡觉的时候也被他占便宜。
岑栩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乐意,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怎么,跟朕一起出去委屈了你不成?”
邵珩笑了笑:“怎么会,我跟陛下一起出去自然不会觉得委屈的。只是,只是中秋那晚我答应了在家好好陪爹娘赏月的,所以可能不会出门去。”
“那就等你和长公主、邵丞相他们赏月结束咱们再出去。”岑栩还不放弃。
邵珩有些无奈了,这人怎么就听不出自己是在婉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