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个不是挺能的么。”
肖驰垂着眸,脸色和语气都挺淡,倒满三大后,分别推到两个少年面前,“喝。”说完脖子一仰,面无表情地就闷完一大杯。
庄寅杰和林毅骑虎难下,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干了。
林悠悠:“……”
夕阳西下,边湖上飘荡着几页渔舟,年轻的摩挲摩梭姑娘在船头唱歌,清脆的歌声犹如黄鹂。
不知不觉入夜了,成片的繁星爬上夜空,穹隆清澈澄明。
附近唯一的一间酒吧里,依稀传来沙哑的男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民谣。
馆子里,啤酒瓶子散落一地,庄寅杰和林毅都喝高了。一个半趴桌上,抱着酒瓶子傻笑;一个强撑清醒,大着舌头胡天海地吹牛。
“驰哥……”林毅眼睛打悬,抓着肖驰的肩膀说:“您不知道,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崇拜您——您和洛奇路易斯那场世纪之战,我、我视频都看了七八百遍我告诉你……”
肖驰极淡地嗤了声,喝酒吃肉,没有说话。
“不、不相信啊?”林毅皱眉,手一挥,胸口拍得跟放闷炮似的,“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您什么人物,拳坛传奇,远古神话,全亚洲的骄傲……”说着,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勾住林悠悠脖子,“姐你真是特牛逼!肖驰能让你给收了,你不愧是我……呕!”
林悠悠:“……我的……衣服……”
林毅:“呕呕呕……”
她气得跺脚抓狂:“林毅我要杀了你!”
边儿上一个人傻乐的庄寅杰打了个酒嗝,嘲笑,“想当年,我舅舅一个人能面不改色挑翻整个儿国家队,和他老人家拼酒,妈的智障。”
*
十分钟后,肖驰把两个少年弄回了客栈。
林悠悠则独自回屋洗澡换衣服。
看着袖口上的不知名某物,她小脸一垮,难过得快哭出来。这件衣服是她为了旅游拍照专门买的,被林毅这么一吐……
靠。
她郁闷地皱眉,换上睡裙,挽起长发,然后把脏衣服拿到卫生间去洗。在洗漱台上寻找半天,并没有发现洗衣液或是肥皂,她没办法,只能拿香皂凑合着用。
打出泡沫搓洗一阵儿后,林悠悠擦了擦汗,伸手拧开水龙头。
不料“锵”的声,老旧龙头竟被她一下儿掰断,霎时间,水流如注激射四面喷出,林悠悠躲闪不及,瞬间被从头到尾浇成了落汤鸡。
几秒后,浑身淌水的姑娘逃也似的跑出了卫生间,山区气温本就偏低,此时冷风一吹,冻得她瑟瑟发抖。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忍着冷,拿手机给客栈老板打电话。
通了。
嘟嘟嘟嘟——
没有人接。
林悠悠咬牙,一连拨出三四个,都是无人接听。她拧眉,手指在通讯录里无意识地翻动,突的,停在一个名字上面。
数秒钟后,有人手机响了。
肖驰刚洗完澡,随手拧紧水龙头,从卫生间出来,接起电话,“喂。”
听筒里,姑娘的声音带着轻微颤栗,冷得上牙磕下牙:“肖……肖驰?”
他眉心瞬间拧成一个川字,“出什么事儿了?”
“我……”她结结巴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我房间的水阀被我掰断了,现在整个卫生间就跟下雨一样……”
“待着。”
肖驰挂断电话,随手抓起条短裤就出去了。
“邦邦”,有人拍门。
林悠悠来回搓着手臂,觉得冷,“谁?”
“我。”
“……”她吸了吸鼻子,眼皮红红的,把房间门打开。
肖驰侧身进来,抿着唇,脸色不大好看,视线扫过她时先是皱眉,而后,眸光骤然就黯得可怕。
姑娘像刚从边湖里捞起来,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晶亮的眼雾蒙蒙的,身上的白色睡裙几乎半透明,黏在身上,贴合一身妖娆曲线,细腰丰胸,长腿笔直……
察觉到他的眼神,林悠悠心里毛毛的,有点怕,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半刻,肖驰漆黑的眸直勾勾落回她脸上,眯眼,“故意的?”
第30章
林悠悠怔愣, 没反应过来:“什么?”
肖驰视线下移,瞟了眼她的胸前, 眸色很深, 嗓音也有点儿哑,“姑娘, 大晚上跟我搞湿身诱惑, 不怕搞出事儿?”
“……”
她呆住,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往胸前看——睡衣湿透了, 形同虚设,黏黏腻腻贴在皮肤上, 能清楚看见内衣的颜色和纹路, 还有若隐若现的两团白嫩……
“唰”一下, 林悠悠满脸涨红,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羞得滚烫一片,赶紧两手捂胸, 背过身去,小跑开好几步。
“对、对不起……”她喉咙都在发颤, 羞窘不已,甚至有种挖个坑坑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我刚才太急了, 没注意。”
肖驰拧眉,目光扫过那副冷得发抖的小肩膀,咬咬牙,别过头低声爆了句粗。扯过一条浴巾, 拧干了,大步上前将她一把拽过来,霸道又蛮横。
林悠悠始料未及,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撞进他怀里。
她眸光闪了闪,下一瞬,浴巾便兜头盖脸罩住了她毛茸茸的脑袋。
肖驰大手裹着浴巾给她撸头发,脸色有些沉,道:“身上湿了不会先换衣服,不知道冷?你读书读成二百五了?”
他动作粗鲁,她一身细皮嫩肉,很快便被浴巾刮得脸颊疼,只能委屈巴巴地抗议,“轻点,有点疼……”
软软的哀求实在引人遐想。
肖驰下颔紧绷,低骂道:“真他妈会磨人。”语气不好,手上动作却还是明显柔和下来。
林悠悠耷拉着脑袋挨训,脸红红的,有点尴尬又有点甜蜜,没说话,乖乖巧巧地由他折腾。
没多久,头发小半干,终于没有再往下淌水了。
他随手把浴巾丢开,冷着脸看她,“赶紧换身干衣服。这儿晚上只有十几度,回头感冒了没人管你。”
“……哦。”林悠悠点头,看着可怜兮兮的。
肖驰这才放开她,折身往卫生间走,玻璃门滑开的刹那,水柱立刻朝门口方向激射过来。眨眼功夫,他身上的黑T就全部被水冲湿。
“呃。”林悠悠看见这一幕,有点囧,“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了,那个水刚好是对着门喷的……”
“……”
肖驰没理她,嫌湿衣服黏腻不舒服,脱了,随手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拧眉察看。半刻,他取下两根毛巾,拧干之后缠住喷水的管道,一圈一圈下劲儿绞紧,水柱喷势骤减,变成顺着毛巾汩汩往外冒。
男人背对着门,古铜色的背肌臂肌精壮而修劲,沾了水,看上去油亮亮的,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强悍而阳刚的美。
林悠悠一眼看过去,顿时呆住,心口怦怦狂跳个不停。
似乎察觉到什么,肖驰回转身,见她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半眯眼,语气低得有些危险,吓她,“还穿湿衣服,信不信我立马给你扒光了?”
话刚说完,那小姑娘这才回过神,红着脸从他眼皮底下跑开了,模样滑稽可爱。
他扯了下嘴角,然后才提步走出卫生间。
“你先换。”肖驰拿毛巾擦了把胸肌上的水,说,“我出去一下。”
林悠悠躲在衣柜侧面,小小声地“嗯”。
“不许乱跑。”
“嗯……知道了。”
话音落地,房门打开又关上。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沿着走廊逐渐远去。
房间里,某人懊恼地低呼一声,伸手敲脑袋,简直是羞窘欲绝——她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居然顶着这副尊容就敢在他面前晃悠,他该不会真的以为她是故意的吧……啊啊啊,好囧,好丢脸,大晚上没事找事,他一定觉得她蠢哭了T T。
不过,
林悠悠齿尖轻咬唇瓣儿,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他……真的是好性感_(:зゝ∠)_。
*
十来分钟后,肖驰去而复返,背后跟着客栈的老板娘。
已经换好衣服的林悠悠打开房门,蔫着头耷着脑,带两人去看卫生间里的惨况。
老帮娘的性格不错,一时狼藉映入眼中,她噗地笑出声,还有心思跟林悠悠他们开玩笑:“哟喂,这跟白蛇传里的水漫金山都差不多了嘞!”
林悠悠自然是十万分抱歉,不住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板娘大度地摆手,笑容满面道:“没关系。我这客栈开了几十年,什么水龙头啊喷头啊全老掉牙了,很容易就会掰断的,不是你的错。”
说完稍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皱眉,“不过,我们这边就一个会修水管的工人,住隔壁村。这么晚了,估计打电话他也不会来……我试试吧。”
老板娘说着就去摸手机。
肖驰忽道,“客栈里有没有工具箱。”
老板娘动作顿住,点头,“有啊。”
“找出来。”
不多时,老板娘从杂物间翻出了工具箱,递给肖驰。
他接过来,面无表情地返回水漫金山似的卫生间,打开箱子,找出几把扳手,螺丝,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的旧水阀。
肖驰抬手掂了掂,“这好的坏的?”
老板娘探首看一眼,说:“好的……哦哦对,这个能用,只是旧了点儿。能用。”
林悠悠觉得很稀奇,忍不住问,“你还会修水阀吗?”
他随口嗯了声,“又不难。”说话的同时,工具数秒换一样,动作灵活,干脆,利落,竟丝毫不显得生疏。
她见他修得很熟练的样子,又问,“你家里的水管是经常坏么?”
肖驰:“……”
老板娘:“……”
半刻,他换了把扳手,趁这空当顺便看她一眼,语气冷淡得事不关己,“小时候家里穷,什么都干。”
林悠悠眸光微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肖驰也不说话了,收回视线自顾自继续。
屋里三个人,一个人在卫生间修水阀,另两个在外头等。干站着也没事儿干,索性开始闲聊。
老板娘先引出话题,“对了小妹妹,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不知怎么的,林悠悠觉得脑子有些困了,却还是笑着回答:“我们是从云城来的。”
“云城啊……”老板娘一副了然的表情,又笑起来:“难怪。你们大城市的女孩子就是漂亮,皮肤白白的,跟玉龙山上的雪一样。”
林悠悠被夸得不好意思,腼腆笑笑,没答话。
老板娘笑着,看了眼卫生间里的男人,又压低嗓子问她,眼神里闪动着八卦的光,“诶,妹妹,这是你哥哥还是你阿柱啊?”
林悠悠不解,“……阿柱?”
“哦,我们摩梭语里的阿柱,就是你们汉语里面的情哥哥。”
噗。
好古老又羞涩的叫法……
林悠悠脸微红,“是阿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板娘兴致高昂,林悠悠脑子越来越沉,应付得有些疲累。终于,就在她眼皮子都开始打架的时候,肖驰出来了。
“行了。”他把工具箱还给老板娘,看林悠悠一眼,“下回轻点儿掰。”
林悠悠讪讪笑了下。
“那你们二位休息吧。我就在楼下,有什么需要来找我,或者喊一声都可以,隔音差算个缺点,但是方便。”老板娘笑盈盈的,说完就拎着工具箱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浇了冷水的缘故,林悠悠只觉头越来越重,身上也有点发烫,恨不能立刻倒床上呼呼大睡。
于是她甩了甩头,语气如常地说:“今天晚上又给你添麻烦了……我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肖驰低眸在她脸上打量,“真没事儿?”
她笑容软软的,“嗯。”
肖驰点头,习惯性捏捏她的脸蛋儿,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出去了,顺手替她带上门。
屋子里安静下去,只剩下满目月色,和边湖细浪拍打的水声。
林悠悠在原地站半刻,头昏沉沉的,无比悲催地意识到,自己大概,可能,也许是感冒了。她皱起眉,踢下拖鞋倒上床,终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晚风微凉,近湖边儿,空气里都有一丝儿阴柔的水汽。
回房间的路上,肖驰脸色冷淡,眼前却反复浮现之前瞥见的旖旎风光,白色裙子湿漉漉的,若隐若现,内衣是浅灰色,半罩款式,没包裹的部分圆滚滚的,白里透粉,嫩得能掐出水来……
想着就起了反应。
肖驰闭眼,咬牙发狠拧了拧眉心,然后开门进屋。
里头呼噜声震天,
两个喝高的少年不知何时从床上滚下来了,四仰八叉倒地上,这个的手扣着那个的脸,那个的脚瞪这个的肚子,面容扭曲,睡姿丑陋。
忽的,睡梦里的庄寅杰举起只手,吼得气荡山河:“铜锣湾只有一个浩南——”闭着眼,拇指一勾指向自己,一字一顿:“那就是我,陈浩南。”
边儿上正酣睡的林毅似乎也被传染,一脚踹庄寅杰屁股上,恶狠狠的:“欺负我姐,砍死你!”
他一嗤,随手把床上的被子扔俩人身上,绕过他们,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边湖的美往往展现在白天,入夜之后,天寒地冻,没几个游客有闲心观赏月下湖景。肖驰摸出一根烟,垂眸吸燃,白色烟雾瞬间模糊了眼前世界。
十六岁,打过几次群架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年纪,放肆张扬,桀骜不羁。
吹着冷风,肖驰想起他的十六岁。
那年黑市不景气,无数靠打黑拳为生的拳击手接二连三转行,卖毒品的,混赌场的,搞军火的,比比皆是。他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拼敢搏命,得到一个俱乐部赏识,签了约,推荐进了拉斯维加斯的UFC预选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