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文澜阁西徐家小院时,徐素波就捏过自己的脸!她一个女子怎么会这样轻佻随意!可是一向长于忍耐的胶东王还是忍住了,为了一会儿即将要用的早饭。所谓的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到了被饿死的边缘!
但是留福却不满意了,“王妃,你怎么能捏王爷的脸呢?”
“我也不是故意的,”素波赶紧解释,第一下的确是下意识,而第二下呢就是惯性了,谁让小美男长得这么好了?然后她仗着胶东王正面对自己,留福看不到他生气的神色又进一步歪曲道:“王爷也喜欢我捏他呢,他不生气你就不用管了。”
王爷能喜欢?刚刚他还与自己抱怨了王妃睡觉不老实!王爷只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忍着王妃罢了。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早饭,留福也与他的主人一样选择了宽容,“王爷练了一早的剑,赶紧摆饭吧。”
早饭与昨天一样的丰盛,八宝酿鸭、生炸子鸡、糟鱼、虎皮肉四荦菜;红烧猴头、炒银芽、焖冬笋、烧菜心四素菜;白果、杏脯、山楂糕、福橘四果盘;白粥、菜粥、肉粥、果仁四样粥品,另外还有小笼包、花卷、金银卷、火腿酥四样面点,更重要的是今天没有留福催自己。
素波瞧着胶东王依旧一动不动,客气地让了一下,“王爷先用点什么?”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回应,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礼貌,便拿了一碗果仁粥,轻轻搅了一搅,里面放的料还真不少,有甜杏仁、核桃肉、榛果、葡萄干等等,舀了吃了一口,各种果仁放的时间恰到好处,口感十分丰富,真是好粥!
还没等吃到第二口,她的粥碗就被胶东王端走了。瞧着胶东王优雅地拿着匙在喝粥,素波无奈地向留福道:“他这是什么毛病?专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我们应该好好给他改过来!”
留福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改?改不了的。”
“有什么改不了的?”素波努力回想着前世所听到的信息,“你知道吗?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好习惯!我们只要严格地教导他二十一天,他一定会改好的!”
二十一天?真是笑话,只要没有了皇后娘娘的□□,王爷什么都会立即好了。但是呢,留福最会的就是装傻充楞,否则他也不可能跟着胶东王从宫里出来,然后一直平安地活到了现在,因此就应付道:“严格教导二十一天,哪里那样容易?”
胶东王是不大容易教导的,素波就说:“我们可以饿着他,他不改了坏习惯就不让他吃饭!”
是可忍孰不可忍!胶东王狠狠地翻了素波一眼,刚刚被捏了脸他也没有这么气!素波就觉得自己被一把冰冷的刀子在脸上刮了一下似的,再看看胶东王正在喝粥,而留福气得脸都涨红了,压低了声音喝道:“什么?王妃想饿着王爷!不行!怎么也不行!”
“饿几顿不要紧的,”素波莫名的心虚,但其实她果真有理论依据,“你没听过‘四时欲得小儿安,常要三分饥与寒。’这话吗?胶东王比我大一岁瞧着却比我小一些,不就是因为他从小锦绣膏粱、肥甘厚味地长大,脾弱气虚才没有长好的。”
世人都这样认为,御医为胶东王诊脉后也如此向皇上回禀的。
留福突然间再没有什么可说的,见胶东王已经喝光了一碗粥,就向王妃道:“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徐家回门呢,王妃赶紧用膳吧。”
素波虽然不知不觉地关心起胶东王,但她本来也没有耽误自己早餐的意思,而且吃过的粥被胶东王抢起了其实对她并没有什么损害,她重新再盛些就好。
不过呢?这一次不吃果仁粥了,素波决定换上一样,她一直有很强的好奇心,当然都是对吃的东西。想了想她又盛了一碗肉粥,嗯,很不错,只是如果不用鲜肉而是用咸肉做就会更好吃,当然再加些皮蛋就完美了。眼下倒不急,等自己在胶东王府时间久了,与厨师混熟了,就可以把这些一一做到。
就在素波在心里筹划她的宏伟蓝图时,粥又被胶东王拿走了。这一次素波立即去抢,可是胶东王紧握着碗不给她,而且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弱的小屁孩儿竟然比自己有力气多了!然后留福也来拉偏架,帮着胶东王护住了粥碗,义正辞严地道:“王妃,你怎么能与王爷抢吃的呢!”
第44章 赶走厨娘
看着对面的熊孩子和熊家长, 素波突然发现自己被欺负了。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刚强勇敢的人, 又没有与恶势力做斗争的本事, 那么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更何况, 自己又不是因此吃不上早饭了!
事实上, 满满一大桌子的早膳, 十个素波也吃不完呢。总之, 尽管胶东王与自己抢,但其实与素波并没有实质的损失,她再拿别的吃就好了。
而胶东王呢,既然愿意吃她吃过的,就由着他吧!素波甚至还想他一定吃到了自己的口水, 然后她的心情就很好了。
是不是精神胜利法不要紧,反正她很开心!
于是素波就慢条斯理地将每一样东西都尝了尝,到了糟鱼,突然放下筷子皱了眉头说:“怎么我们府里的早膳也有那种难吃的味道?留福, 传厨师过来,我要问一问, 这鱼里混了些什么!”昨天她就吃到了这种又苦又涩的味道,因为是御膳房里出来的并不敢声张,现在王府里也出了这样的事,她总该弄清楚吧!
留福轻轻地皱起了眉,果然,王府里早有了皇后的人, 而且一直在坚持不懈地下毒,幸亏王妃能尝出来,让他们把事情看得分明了。但是不管有多分明,事情还不到暴露的时候,因此他就笑着劝道:“王妃,不过是一样菜做坏了而已,犯不着生气的,免得传出去让人以为王妃有多残暴呢。”
“我残暴?”素波指了指自己,她觉得这个词根本与自己没有一点相关性呀,“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厨师怎么做菜的?过程是不是干净卫生?为什么混进了杂物?”
留福暗暗心惊,王妃昨天就说出□□的味道又苦又涩,现在更是肯定是混进了杂物,而不是来源于食物,这本事还真了不起!但是,也让他更难哄住王妃了。但如果让皇后知道王妃能尝出□□,那么王妃的死期就到了,然后王爷和自己还要回到原来的境地,因此留福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王妃,有的厨师总喜欢做些特别的调料,可能……”
经过几次品尝,素波已经肯定那种苦涩的东西不是任何的调料,她可是来自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不管东方的、西方的,甚至遥远的原始部落的调味品都能送到餐桌上,而她又一向喜欢到处品尝,不能说所有的东西都尝过了,但是见识肯定是有的,“这绝对不是特别的调味料,而是做饭中的失误。”比如像一则新闻报道的那样,一家人把亚硝酸钠当成食盐做菜,结果大家都中了毒。
“就算是失误,我们也不能说出来。”留福再找不到理由,就强硬地说:“王府里的下人有宫里出来的,有宗正寺拨过来的,我们若是揪出来这个人,便得罪了他们。”
看着素波显然没被说服,他就又灵机一动,继续吓唬道:“王妃别以为只是小事,事关王爷,饮食里有一点不妥都是谋逆的大罪,到时候宗正寺、大理寺都会来人追查,一定要问王爷的,而王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那么王妃可就有欺君大罪了,甚至徐家都要受影响!你叔父可是刚刚得了散佚大臣的官职!”
素波果真被吓住了,她一向胆子小,过去遇了事尚且一直在躲,现在哪里有把事情闹出去的胆子呢?而且更害怕累及叔父,因此只得偃旗息鼓,可又不甘地问:“那就这样算了?”
“也不是算了,你再吃到那样的味道就告诉我,我就悄悄把那些饭菜扔掉就是。”
“可那样多浪费呀?”
“王府东西多得很,浪费些不算什么!”看王妃还在想着什么,留福就赶紧说:“王妃,我可是宫里出来的,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了,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素波的性子本就是和软的,因此便点了头,“好吧。”然后她就放下了筷了。想到卫生状况堪忧的厨房,她真没有心情吃饭了。
王妃不吃了,胶东王也就不吃了。
素波起身换衣裳,用心地挑了一套大红的宫装,又戴上五凤冠,点了些胭脂,看镜子里的自己,喜气洋洋的,很是满意,便向福儿和寿儿笑道:“回娘家了!”
福儿寿儿也都换了崭新喜庆的新衣裳,笑着说:“王府虽然好,可是我们好想徐家呀!”
主仆三人便要出门,胶东王也换了一身蟒袍转了出来,原本他并不打算在回门的日子去徐家的。作为皇子,他可以像迎亲时一样派长史送王妃回娘家就可以。但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胶东王却改了主意,应该去徐家看看!能养出这样的一个王妃,徐家也许并不只是他认为的那个没落世家呢。
素波却从没想过要胶东王随自己回娘家,就连当日娶亲时胶东王没有亲迎她都十分理解的。留福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胶东王是个问题儿童,他露面的机会越多,出问题的机会就会成比例增加,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因此眼下她也只当胶东王另有事情,便笑问:“王爷是要读书去吧?”
“皇子成亲,可以放假十日的,薛大儒也说王爷不必急着做功课,我们已经早赶上了其余几个王爷的进度了。”留福在外人面前一向十分恭敬有礼,“因此王爷就说陪着王妃回娘家。”
在外人面前,素波也很端庄得体,“不必了,王爷一向好学,虽然不必上课,但温温书练练字书也好,我自己回娘家就可以了。”自己回娘家,面子上虽然差一些,但是不必管胶东王,多自在呀!
但是留福更会装模作样,“那怎么能好?迎亲那天王爷不小心伤了脚不能骑马,才命张长史替了王爷。现在王爷的脚已经好了,定然要亲去岳家拜见长辈。”
素波还想再找找理由,可福儿和寿儿却在后面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小姐,不,王妃,王爷能回徐家多有面子呀!左邻右舍看到了一定会羡慕不已!”
其实要素波说,邻居与自家有什么关系,大家关上门各过各的日子好了。但是,这里的人可不这么想,叔父与自己刚搬过去时就收到了左邻右舍许多人家送来安宅的礼物,然后徐家也回送了,大家便相处起来。风俗如此,素波也改不了的。
因此素波也就将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向留福道:“徐家不过是寻常人家,房舍又有许多租客,怎么也比不了王府清静雅致,服侍的人也少。我只怕自己忙不过来,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照顾王爷呀!”
“那是当然,”留福一口答应,似乎他从没有把难以照料的胶东王推给王妃一样,“放心吧,全都由我照顾王爷!”照顾王爷从来都不是难事,事实上,别看王爷年轻小,但自己和王爷在一起,也难说是谁照顾谁。最起码留福知道,如果没有王爷,自己恐怕早死了好几次了。而且眼下的情形很显然,跟着王妃回徐家,他们中午一定少不了一顿饱饭的,而留在王府,只等着挨饿吧。
既然如此,大家便一道回了徐家。
不得不说,胶东王和王妃的仪仗还是蛮威风的,昨天入宫时素波过于紧张没有太注意,今天看着一对对的金瓜、骨朵、旗枪、仪刀、青罗绣扇在前面引导,自己头上张着的红罗绣龙曲柄伞,身后跟着数队随从,手里捧着银香炉、银香盒、玉瓶、金盆、马杌、脚踏等等物品,她不禁觉得自己无限的高大起来。其实过了些日子她才知道这不过是在京城里的日常仪仗,比正式的大依仗差得远呢!
到了徐府门前,嗬,果然门前挤满了人,福儿和寿儿说的一点也不错,左邻右舍们都来看热闹,而这仪仗确实给徐家赢得了好大的颜面!
看着叔父和何老先生何老太太向着胶东王和自己跪下行礼,素波赶紧跑过去扶起了他们,“这可使不得,我们是小辈儿,受不起这样的礼。”
何老太太就说:“朝廷体制如此,王爷王妃不必谦让。”叔父和何老先生更是掉起了书袋,讲起了大道理。
素波灵机一动就说:“昨日我们进宫,皇上就吩咐只述家礼了呢,我们家自然也是一样。”
既然皇家如此,徐家跟着学样倒是没错的。
进了屋子,素波最担心的就是胶东王被叔父和何老先生看出问题,因此便坐在他身边守着。不想她是白担心了,胶东王皮相好,只坐在那里就有模有样的,他身份又高贵,谁也不敢上前说笑,因此先入为主就生了敬畏之心。而且他虽然很少开口,但却能在叔父和何老先生说起学问中偶尔插上一句圣贤之语什么的,更让人无端地景仰了。没一会儿,叔父便将他一向宝贝得紧的几部藏书捧了出来,这原是他自江阴带出来的,一路不论逃难怎么艰难都没丢下一点儿,平日也不许素波乱动的。
可是他却舍得给胶东王看!
也不怪叔父和何老先生被骗了,胶东王今天真是特别的乖,他坐得端端正正,英俊的脸庞带着一丝微笑,沉静而恬淡,乌黑黑的眼睛一直落在书本上,多么聪明谦和好学的一个皇子呀!
素波听着叔父十分感念地道:“皇上真是圣明,将徐家故宅还回,又加封老夫为散佚大夫,如今老夫唯尽心竭力以报皇恩。”
何老先生亦道:“如今本朝已经过了草创之时蒙昧混乱之时,特别是前些时候皇上抄斩了抢占徐家旧宅的那伙子贪赃枉法之徒,同时又有上百家追回了被侵占的田舍房产,京城肃然清明;而朝中在丞相、太尉之外又曾设了御史大夫,可以风闻奏事,亦能纠查百官,政务日渐有序。天下安宁,百姓休养生息,再不复先前筚路蓝缕、万里无鸡鸣的惨状了。”
胶东王便微微颌首,十分高端大气,他看起来真是好有欺骗性啊!素波悄悄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屋子,胶东王虽然有问题,但是他在这方面是神童。这里又有留福照料,自己不如与何老太太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