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流微微冷笑,拿着毛笔在地图上面圈出一个又一个的点,如果蛮族入/侵,那么她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蛮族前后夹击攻打大颜,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保守的策略,一旦失败,也可以退回南方,而与外敌攻打大颜,殷清流嘴角的冷笑更盛,这江山易主的可能性,只大不小啊。
而与大殷一起攻打蛮/族,危险便多了,一个不慎,就是被颜耀钦反/杀的结局,而就她对颜耀钦的了解,他宁愿让蛮族入/侵也会反/杀掉自己!
这蛮族入/侵之中,会不会有他的手笔,还真是个未知数。
借蛮族与自己之手,让这人间沦为地/狱,真不愧是暴君。
殷清流深深吸气,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不可能直接跳过南北之间这么多城池去抵抗蛮族,而蛮族离大颜都城,无疑是更近的,如果有飞机就好了,殷清流皱眉想到,
等等,飞机?
殷清流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对啊,这又不是一定要陆战!
空战是没有办法,那……水军呢?
从最北方这边靠水的城池进入,将军队直接输送上岸,直接攻打蛮族,蛮族那时候与大颜打得正欢,南下的军队也绝不会那么专心,心里一边想着都城一边与自己对战,效果肯定要差,自己这边抽调出一部分人也无所谓,如果能策/反那四十万大军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这人竟然是颜耀钦亲自选出来的,就绝对不可能简单地被策/反,可能性太低。
那时候大颜与蛮族互相牵制,自己直接从最北边切入,也不需要走过大颜的地盘,只需要将蛮族打回最深处,与大颜接壤的这边就是自己的了,南北夹击之势也可,如果沿海的这些城池也能顺手攻打下来,整个大颜就被自己包围起来,但是那些兵力太分散,也没有这么多可用的士兵,还需要从长计较……
殷清流叫来其他几位将军以及文钰凉,这几位将军都是她亲手挑选出来的,自然有过人之处,而文钰凉更不用多说,放在乱世,绝对是一代枭/雄,心计手腕样样不缺,自然也可以与之讨论。
殷清流并未说出自己与颜耀钦的接触和猜测,只简单地说了说对蛮族的猜测,在场虽已和大颜分裂,但是和大颜勉强算是内/斗,和蛮族那是外/斗,仇恨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天众人讨论到凌晨,在之后的几天内一直讨论,最后初步定下计划,东南沿海这一带造船业本就发达,大船也有不少,现在有文钰凉和入画盯着,殷清流也提供了一点图纸,更进一步加工改进。
而南下的大军,终于到了。
张凌羽是老将,曾与殷父并名,当时被称为大颜双雄,对大颜更是忠心耿耿,又兼之与殷父有几分情义,第一天便遣使臣送来一长信,言辞激烈地将殷清流痛骂一顿,直言她不配为殷、对不起殷家列祖列宗等等,将殷清流骂的狗血淋头,一旁为殷清流念信的离愁脸色漆黑,恨不得直接拿刀去劈了张凌羽。
殷清流压根没有回信,将使臣放了回去,张凌羽见殷清流没有回信,当场痛骂三声,言要为殷家列祖列宗驱除劣孙,当天便展开攻势。
张凌羽是老将,各种战术运用十分强悍,殷清流的主要注意力又放于船只上,前几天饶是吃了不少亏,张凌羽见此,又派人送书一封,让殷清流投降回京,他定会保她一命。
这一次使臣仍是空手而归,张凌羽彻底失望,不再顾念旧情,专心攻打平城,但是殷清流的注意力已经回到这一边,这一次,张凌羽就不像前几天那般轻易。
殷清流这边兵力虽不及张凌羽,但是占据主场优势,又善毒善药,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谁也占不到上风。
第十天,北方传来消息,蛮族入/侵!
张凌羽得知这一消息,险些倒在大营之中!
第26章 女 皇
蛮族是大颜王朝的死/敌。
张凌羽一得到这个消息, 恨不得直接飞回大颜都城,与蛮族相比, 南方这边所谓的叛/贼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不行, 他不会回去,年轻的皇帝下了死命令, 攘外必先安内, 下令一定要把南方打下来!
张凌羽心急如焚,这蛮族敢这般嚣张地入/侵大颜, 也无外乎是因为大颜南北内战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这才迫切地攻打都城, 笃定了大颜此时腹背受敌战斗力下降!
张凌羽没办法拒绝皇帝的命令, 但又忧心都城的处境, 他带出来了四十万的精兵,这几乎是北方近二分之一的军队!
而蛮族却个个骁勇善战,尤其擅长用骑兵偷/袭, 被誉为马背上诞生的民族拥有先天强悍的战斗力,而早些年与蛮族作战过的大将老的老、死的死, 剩下的年轻一辈的将军又没有和蛮族作战的经验,少不得要吃亏,这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当年, 即使在他和殷将军联手的时候,蛮族都差点突破七匣关闯进大颜!殷将军夫妇及几位少将军都是死在那里的,而现在……
张凌羽怎么能不着急?
他几乎是坐立难当!
但是皇帝又下了死命令,张凌羽不敢违抗, 左思右想,当今之计就是立刻将南方打下来,然后返回去支援北方!
张凌羽对于南方的攻击骤然犀利起来。
但是张凌羽急,殷清流却不急,张凌羽犀利硬攻,殷清流就跟他玩软的,反正她又没打算攻破张凌羽的大军,只是让他不攻破她就行了,这样一来,整个压力都小了很多。
一连三天下来,张凌羽这边没有一点进展都没有,还因为太过着急而让殷清流这边占了一次便宜!
张凌羽当然知道现在的状态不对,他太过急于求成,这是兵家大忌,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由不得他不急于求成啊!
这些日子从都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没有几个好消息!
而这殷清流,似乎是相当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从不跟自己硬碰硬,一见状况不对跑的比兔子还快,目的也只有一个,拖延时间。
而这一天,都城那边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蛮族已经攻到七匣关了。
一旦攻破七匣关,就是攻进了大颜!
张凌羽一听到这个消息,手一个没拿稳,直接砸了茶杯,那茶杯破碎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安静到窒息的营帐内,那传报消息的小兵险些直接晕过去!
七匣关绝对不能丢!!
张凌羽第三次派使者与殷清流送信,比起前两次,这一次更多了几分恳切和请求,他将大颜此时面对的险境与殷清流条条道来,恳求殷清流为大局着想,主动投降,与大颜军队共抗蛮/族,保家卫国。
张凌羽骨子里真有几分盲忠,殷清流看着那封信淡淡一笑,只回了简单的几个字,道:“张将军欲回身抗击蛮/族,我殷家军绝不会干扰半分,请。”
张凌羽看到那封信怒不可遏,紧接着又修书一封派使者送去,这一封比起上一封言辞可激烈多了,将殷清流从头到尾狠批一顿,更是直言殷清流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是大颜的罪人。
殷清流回信一封,这一次更是只有简单的十二个字,险些把张凌羽气地发火,“将军不信我,我又何能信将军?”
南北内战还在继续,但是比起北方与蛮族那边日复一日的坏消息,张凌羽和殷清流则胶着得厉害,论兵力论战斗力殷清流这边却是不如张凌羽,但是西南这边善毒善药的多,又有天然的屏障,地形也对张凌羽不利,而且殷清流只需要守好阵地就好,张凌羽却是需要攻破南方,这样一对比,殷清流这边的压力很小,又不像张凌羽那般急切忧心,自然更是如鱼得水,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北方持续不断地坏消息,让张凌羽的神经崩的越加紧张,而与殷清流的交战久攻不下更是激化了他心头的紧迫感,而南方的气候又对张凌羽这种纯正的北方人并不大友好,而张凌羽也不副年轻时勇猛,几天之后,张凌羽竟然病倒了。
那四十万大军士气瞬间低迷下来。
而这时候,北方传来消息,七匣关很可能要守不住了!
卧病在床的张凌羽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而殷清流那边也接到了消息,七匣关快守不住了本就在她意料之中,有颜耀钦在,七匣关哪里是那么容易守住的?
能撑几个月,已经实属不易了。
殷清流知道,自己的时机,到了。
紧锣密鼓准备了几个月的大船终于开始运行,每条大船可以容纳二百多人,有五十余条大船,整数载人,多出来的船载粮,第一批船由文钰凉和入画押送,整条船上人与人相贴,目光灼灼地看向远方,他们即将奔赴新的战/场。
将大军送到目的地之后,再由入画带领其他“船夫”回去接送下一批人,
这个过程,足足准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中,张凌羽每一次请兵回都城都被年轻的皇帝拒绝,他忧心七匣关、忧心都城、忧心大颜百姓,最后不得不拖着病体对平城再一次发动进/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凌羽这四十万大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迷,每个士兵都有父母亲人,大部分士兵都有妻有子,现如今蛮族的铁骑已经垂在他们头上,而他们却还要与殷清流这南方内/战,而不是返程痛打蛮族,谁心里好受?!
父母亲人/妻子儿女都面临威胁,自己却不能站在他们前面保护他们,甚至都没办法去打蛮子,只能深陷南方,听着北方传来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
七匣关一旦被攻破,他们的妻子儿女父母亲人就受到极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愿意继续跟殷清流交战?
对于反/贼的厌恶,远不是对于蛮族的仇恨。
北方的状态越来越差,传来的消息也一次差过一次,而这南方的军队占着天然的优势从不与他们硬碰硬,他们一点好也占不着,久而久之,士气低迷,士兵烦躁不安,
与其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回都城攻打蛮子!
将士士气低下、萎靡不振,作为主将的张凌羽又何尝不知?他甚至都想带着将士返程攻打蛮族了,但是……
但是想到年轻皇帝的那封信,字字珠玑、句句诛心,他——他不敢走啊!
钦帝言,攘外必先安内,内贼不除,何以抵外贼?
钦帝言,朕也需要这四十万大军,朕也需要张将军,然南北内/战,内贼不除,大颜危矣;南北夹击,两面围困,大颜腹背受敌,何以有安焉?
钦帝更言,张将军欲带四十万大军回都城,朕心慰矣,然张将军有无思考过,最终能带多少将士回都城?
钦帝还言,殷/贼/逆/反,张将军信乎?
张凌羽扪心自问,信殷清流吗?
不知道。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一旦回头,很可能就是殷清流从后背狠狠地捅他们一刀,就如同钦帝所言,他想要带四十万大军回去,但最后,他能带多少万回去?
殷清流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吗?
一旦攻破自己,殷清流大可挥师北上,大颜与蛮族更处于胶着之中,殷清流这一路必势如破竹,一路打至都城,大颜便真的危险了。
这种赌,张凌羽不敢赌;这种信任,张凌羽给不起。
只能咬牙忍耐,继续指挥将士发动攻击,攘外必先安内,万不可腹背受敌!
而这个时候,殷清流已经率三万人绕路而行,横跨哲凌雪山、江智山系,走过茫茫山原,竟绕至蛮族背后,给了一个正在偷袭七匣关的蛮族一个措手不行!
那一天,七匣关守卫已是强弩之末,守关将士浴/血/厮/杀,但是已成颓势,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他们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而这拖延下来的时间,也并无半分用处,
这一次,他们必抵挡不住蛮族。
蛮族第一勇将迅达谷尔眼冒红光,骑马大笑道:“今日谁能冲破七匣关,取下守城老将人头,本将军大大有赏!”
蛮族的将士再一次被他们的将领所激励,那呼声在七匣关回荡,震耳欲聋。
下一秒,三支利箭穿过迅达谷尔的头颅,那得意的笑容还凝固在他的脸上,便重重地跌下马,溅起一片尘埃。
“将军——!!”
“将军——!”
蛮族的疾呼声在刹那间响起,不少蛮族将士都下意识地回望,然后跟着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将军!!”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冷肃的女声在后面引起,她身披铠甲,手持长刀,那长刀上还有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留下,她沉沉道:“杀——!”
“杀!”
“杀——!”
属于年轻将士热血又激烈的声音从蛮族背后传来,然后是一阵阵马蹄声,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长刀便已经横空劈下,带走一个又一个的敌军。
“后面有埋伏——!!”蛮族的一个副将厉声喊道,“各将士听令,撤退!!”
他们中计了!
可是来不及了。
失去主将的蛮族将士本就混乱,而听到有支援声的守城将士又突然爆发出强悍的力气,前后夹击,蛮族刹那间如一盘散沙!
“别慌——!!”那副将厉声喝道,“撤退!!撤退!!”
“砰——!”
三支利箭如刚刚穿透主将一般穿透他的头颅,那副将怒目圆睁,不甘地重重跌下。
这一天蛮族溃败而逃,守城将士和殷清流都没有追杀,虽说这一场看似是大颜胜了,但是比起将士的损失,还未能说出谁胜谁负。
七匣关守城将士原有十万人,现不过两万人,而这其中,伤病不计其数。
七匣关守城将领关蕴知一只胳膊被砍,还不忘对殷清流等人拱手,“感谢援军及时到来,不知将军是谁的部下?援军、粮草与药品都到了吗?”
他的眼眸里有希望有喜悦有期待,殷清流微微勾唇,笑道,“我是殷清流,隶属于殷家军。”
关蕴知的眼眸在一瞬间睁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放到了佩刀之上;
刚刚还轻松缓和的气氛,仿佛一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
殷清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守关将士,身后的殷家军也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远处残阳似血,七匣关屹立在黄昏之下,是大颜不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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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皇宫。
颜耀钦懒洋洋地躺在龙椅之上,似笑非笑道:“影一。”
“属下在,”一身黑衣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颜耀钦身前,恭敬地跪下,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