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攻略——余桵
时间:2017-11-16 16:49:41

  “嫂嫂……”我看着她,不觉间泪水夺眶而出。
  她亦泪如雨下:“自那天刺客杀入驯龙寮,斜谷和风口一片火海我才明白你们是对的……一味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只会让敌人更嚣张。所以,我亦是支持他的,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我的恨,我的怨不是为你们,而是为我自己!”
  “妹妹,你手里的扳指是夫君的好运扳指。我听他常说起,当年父亲将这枚扳指赠与他之后,他就遇到了负屃的后代,一只喜欢听人讲故事或是读书的小龙。然后,就同它结下了不解之缘。随后,父亲还亲自找工匠制了这只龙哨送给他。都说负屃心善,能预测主人是否会遭遇灾祸厄运,且还会发出警告。”
  “夫君他爱极了这个礼物,总是贴身戴着。连洗澡都舍不得摘下。”说道这里,二嫂表情艰涩的笑了一下。
  我也满心哀戚。有这样灵性的龙在身边,二哥他还是殒命了……
  当晚,我回宫的时候,小龙跟着过来了。它似乎只认得扳指和龙哨,这让我很奇怪,但疑惑也只是一瞬间,毕竟二哥已经入殓封棺,小龙它眷念故主片刻不离身的遗物也很正常。
  我祁灵玉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龙会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让妙言带口谕给范义彻查二哥信中的荆娘之后,我独自提着灯笼去了书斋。书案上,堆了叠成山的羊皮卷,我挂好灯笼无声走过去,打开羊皮卷、铺平竹简边看边写。
  地上的框里,还装着各种竹简、木椟、玉印,以及丝绢写的书信。
  这些是二哥用命换来的证据,原本朝臣逝世应禁朝休政。但我此刻却认为在二哥尸骨未寒之际把这些证据逐一梳理完成,写出卷宗,下葬之后立即出兵抓了该抓的罪犯,全数按罪惩治,才是给他最好的祭奠。
  所以,我在烛火摇曳中不知疲倦的认真写着卷宗,每写好一卷我都会郑重的盖上玉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出殡前一晚。妙言轻扣门扉问道:“城主,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你是否现在就过去?”她如往常给我送饭一样只是站在门口询问。
  “吾这就过去。”我放下最后一个写完的竹简,揉了一下发酸的手腕。然后把它们码放整齐,再把羊皮卷和旁边的证据放进书斋的密室,这才走出去。
  小龙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一如当初它跟着二哥那样。
  沐浴的水上飘着白色的梅花,周围也用白色纱布铺成。这是卧龙谷的惯例,出殡的前一晚,逝者的亲人必须用白花沐浴,踏过白布铺成的路,才能算是真正送了逝者最后一程。
  这个季节的白花,就只有白梅了。
  我褪去衣衫,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扳指和龙哨,缓缓踏入水中,仿佛在进行一个盛大的仪式。片刻之后,一身白衣的妙言进来服侍。
  “城主,你背上的花朵颜色似乎变深了不少。”她说的是我与生俱来的那胎记,在后背的背心处,巴掌大小,状若朱砂绘成的花朵。
  “或许是水太热。”
  我说着,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水里,妙言也不再说话,浴阁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许久之后,我从水里出来,妙言拿了纯白的裙衫给我穿上。外面还套了厚实的白斗篷,就连斗篷帽沿上的一圈绒毛也斑白如雪。
  最后,她将一支白玉兰的簪子插进我的发髻,这才扶着我出去,举步之间,似乎有些焦急。
  子时,我到了将军府。“城主。”早已候在那里的众人朝我行礼,我示意他们免礼,随后巫师开始了出殡前的安排。
  卯时方至,巫师立刻宣布出殡。
  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娘亲的身影。和她攀谈了几句,眼泪再次决堤,二嫂扶着灵位走在最前面,我和娘亲在后,大姐因为刚刚产下孩子,循例不能过来,所以只有姐夫代行。
  将棺木送到陵寝,我在那里站了很久,小龙也在我的脚边坐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我还只身立在雪地里,看着快燃尽的白烛。恍惚间,我才意识到我和二哥真的已经天人相隔……
  “城主,这是范义刚才让奴婢交给你的。他说没人的时候再看,奴婢见现下没人,所以才拿出来。”妙言从广袖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递给我。
 
  ☆、第125章 荆娘面目
 
  我接过丝绢,只见上面写着:城主,今晚戌时荆娘会在拂柳阁天字三号房见一个人。卑职不知是否要进行抓捕,特上此书询问城主意见。
  “奇怪,他人都来了怎么不亲口告诉吾?”我盯着丝绢看了一阵,最后把它放在坟前的烛火上烧尽。
  “或许,范大人这是谨慎为先。毕竟荆娘的身份神秘,或许这宫中还有其他人也未可知,若是打草惊蛇那就前功尽弃了。”妙言娓娓劝道。
  我深以为然的点头,没想到这小丫头也这么会想问题了。“妙言,你去传吾口谕,让范义不必前去。吾要自己去抓。”
  随后,我回宫换了身男装,戴上面具,领着六个暗卫就去了拂柳阁。当然,表面上只是我一个人去而已。
  一进拂柳阁,我就包下了天字三号旁边的二号和四号房,然后叫了几个舞姬和乐师分别在两间房里表演。在二号房,我说自己去四号房等朋友,“他”来了我再回来,在四号房我就说自己去二号房等朋友。
  有胆大的舞姬问我这是为什么,小娘我抚着面具狂狷一笑:“小爷我有钱,任性!”
  随后我就趁机潜入三号房中,并在暗卫的帮助下藏在房梁的紫幕后。紫幕是长长的紫色华丽绸布,从房梁直垂地毯,轻轻拨开便可窥见房中全景。
  做完这一切,不过才酉时,距戌时还有一阵。
  我先是蹲在房梁上,后来双脚实在酸得厉害就改成盘腿坐起,还让暗卫弄了条绳子把我绑在柱子上以防掉下去。可不过片刻,我就有了困意。
  定是这几天接连通宵处理政事,身体彻底疲倦了。我也明白保护好身体才能做得更好的道理,可我不敢休息,每每放松思绪,二哥去世时的模样就立刻浮上来。
  现在怕是脑子也累得精神涣散了……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房门突然被人嘎吱打开。
  我随即掐了自己一把,脑子立刻来了精神,我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紫幕,看见侍女领进一个戴着遮了帷幔的斗笠的男子走进来。
  “请。”侍女将他引到房中,随后便退出去。男子走到低矮的椅子上坐下,摘下斗笠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紧接着倒了杯茶喝品起来。
  我如遭雷击的看着鬓角夹杂着一缕白发的男子,端然威肃的脸是我曾看到过无数次的模样。此人竟然是豢龙城前任公卿大人卫严!
  荆娘要见的人是卫严,就说明卫家的主家和旁支筹谋的事都脱不了干系。那卫靖远呢?他身为现任家主和公卿大人,是不是更脱不了干系?
  指尖的绸布滑开,重新遮掩了视线,思绪在一瞬间纷杂起来。
  “大人,久等了。”一个六分娇媚四分熟悉的女声伴着开门声响起,我的心跳不自觉加速,为什么我会对这个声音感到熟悉?!
  迫不及待的再次伸手拨开紫幕的一角,我看到了一个丰盈美艳的妇人。只是一瞬间,我那跳得飞快的心跳端的停住,像是被人凭空一把攥紧……
  视线里只剩下婷婷走来的婀娜美妇,她虽然涂着脂粉,眉黛青颦,但我还是认出了她——我的娘亲,卫瑶光。
  “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们的承诺?祁灵宇的队伍被分散击溃的时候,卫家的军队居然救下他们!他们不是应该同这边的队伍腹背夹击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高挑,是我从未见过的冷艳威严。
  卫严放下茶杯叹口气:“荆娘,赢不了的。祁家龙群已然恢复,祁灵玉那小丫头手里有不少证据,只要她把这些写成卷宗公诸于世,她可以发动整个豢龙城征讨卫家。趁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赶紧收手吧。”
  “收手……这就是你今天答应来见我的原因?”她不屑的撇开脸,风姿绰约的走到软榻前,然后气势凌人的一掀裙摆落座。我暗自咽了一下口水想着:这才是女王风范……
  正想着,她的冷峻的声音又道:“这么多年,为了能有将祁家扯下‘神坛’的一天,无数人为此付出时间和性命,还有那些不惜坠入阴暗和罪恶深渊的追随者们,你现在就想凭一句‘什么都还没发生’掩盖掉?”
  “别忘了十几年前是谁将你推进鬼门关,又是谁把你从那里拉回来!大人,主家兵多将广,握着这卧龙谷半壁江山。难道,你们就甘愿戴着枷锁被人削去手足,然后任其宰割?!只要我们里外联合,何愁拿不下豢龙城?”
  她越说越激动,眸子里仿佛冒出了绿光。我呆呆的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娘亲,如坠冰窟。娘亲,在我一边怜惜你、心疼你,一边想着努力做出点功绩好让你能回到宫中,被父亲彻底接受的同时,你都在我的背后做了什么?
  “荆娘!”卫严似乎也有些激动,但他的脸上更多的是无奈:“我现在也是无能为力。我家那个逆子不声不响换掉了我在军中所有的心腹,就连朝中的旧僚也全部被他收买,就算我有心也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人。那天军队的营救,也是那逆子一手安排,他现在对祁家忠心耿耿,我更本毫无办法!”
  “呵!”娘亲嗤笑一声,垂目弹起指甲来,“他是你的儿子,你会管不住?大人,你别以为东窗事发之后,主家能凭借你儿子所谓的‘忠贞’和他与我家玉儿的关系免遭牵涉。自古以来,不是凭着你的‘忠’就可以让人相信的。我觉得我家丫头,可不会全心信他呢,就像这百年以来祁家因为怀疑卫家的忠诚而不断明着打压、暗中放箭一样。”
  “只要主权一天还在祁家手里,卫家就注定永远戴着枷锁、不得翻身!”她挑起如刀的视线,轻吹了一下指甲。
  卫严彻底瘫软在椅子里:“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只是那逆子越来越让人无法掌控。我甚至觉得,他就像故意夺走我手里的权力,然后分化卫家一样。这个想法让我近乎抓狂,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又无法做到不相信他……”
 
  ☆、第126章 锥心
 
  “那就把他软禁起来,夺回大权!大人,时间已经不多,若是你不能把军权夺回来,那边根本无力对抗龙战队和精甲将士的联合镇压。城破人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我找人对龙群下毒一事已经失败,最后的希望就都在大人你的身上了。”
  娘亲说着沉下脸,啪地抛给卫严一个小瓶子:“这是软筋散,大人你收好。可别又找什么借口。”
  “可是……”卫严握着瓶子一脸为难,“荆娘,就算我将他下药软禁,我也无法在朝夕之间把人换回来。更何况,那逆子似乎已经把虎符交给了祁灵玉。没有虎符,就连身为公卿的他自己也只能调动两千以下的精兵。至于我,呵呵。”
  “一个也调不动?”娘亲噌的站起,柳眉倒竖,竟和那些在祭典上表演的邪恶之人并无二样。
  卫严自嘲的勾起嘴角点头。
  立时,房间陷入冗长的沉默。紫幕被我抓着的地方,已经被揉出细密的褶皱,我不知道娘亲还会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又紧张、又难过。
  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冲出去……
  暗卫们也很好的隐藏在各个角落,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出现,可我现在却不敢下令,我怕自己抓了他们之后会迎来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不如这样。”
  我正想间,娘亲又说话了,她眯着眼睛脸上已是一派自信,“你只管把卫靖远药倒,然后关起来。以他的身份写奏章称病告假,顺便推荐一个我们的人给玉儿,就说让其暂代公卿之职。至于虎符的事就交给我,我是玉儿的娘亲,要拿一个虎符并不难。”
  是我的娘亲,所以拿虎符不难……这个眉梢轻挑,明眸流转间立刻计上心来的女子,真的……是我的娘亲么?
  我静静的伸着手,恍惚的看着他们再商量了几句拿到虎符之后的接头地点之后,娘亲这才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不多时,卫严也带着斗笠走出去。
  “城主,还抓人吗?”终于有暗卫忍不住开口道。
  我呆呆的摇头,缓缓收回已经快僵直的手:“你们先把吾弄下去,让吾再想想。”无力的说完,暗卫已经离弦的箭一样过来解开了绳子,随后将我带到地上。
  “你们先离开吧,吾想静静。”我恍惚说完,暗卫们立刻嗖嗖消失。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托着盘子的侍女走进来,看到我在房中不由得有些惊讶:“官人,你为何在这三号房间里?”
  “这里不是四号吗?”我嘟囔着,心里的却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迅速疯长,最后扩展成那天所遇的漩涡模样将我吞噬。如果娘亲不止牵扯进来,还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那我该怎么办?
  浑浑噩噩中,侍女带着娇媚的声音远远传进耳朵:“官人这是喝醉了吧?四号房在旁边呢。要不要奴婢送你过去?”
  “爷能走,无妨,无妨。呵呵呵。”我苦涩的干笑着去开门,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走出房间,我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衣着鲜艳的妖娆女子掠过身侧,令人眩晕的脂粉香味钻进鼻腔,我干脆掀开面具,让它斜斜挂在头上。
  迎面走来一个托着酒壶的侍女,我夺下酒壶仰头灌下,酒很烈,似往喉间吞了把刀。
  “这位官人,你好生无礼!这可是其他官人的酒。”
  女子拧着眉怒瞪我,话却是娇喝,一点都镇不住人。我移开酒壶,随意的擦了几下溢出嘴角的酒靠在凭栏上眯着眼睛看她:“这寻芳问柳之地是需要礼的地方吗?”
  “你,你不讲道理!”她有囧又怨的跺脚。
  我又喝了口酒,然后摸出一个金刀币递过去:“你错了,爷很讲理,非常之讲理!这壶酒爷要了,你去重新打一壶。”我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也因为沾了酒而带着丝若有若无的暗哑。
  “多谢官人。”她捧着刀币眉开眼笑的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阵,又灌了口酒这才推开四号房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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