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述不解道:“查这些做什么?”
李洵想了想道:“先生是认为,张炳成贪污的证据,或是赃款,可能这三娘,知道些眉目?”
“关联交易,知道是什么吗?”宋问神秘兮兮道,“就是熟人之间的不公平交易。我是说账面分析上来看,很容易做手脚。也是转移财产的一种方法。我不是说一定有,我是说类似的。”
虽然就现代来讲,不会再做的这么明显。但就目前的水平,要一条条查起来,相当困难。只要绕两个弯,很容易蒙混过去
李洵皱眉道:“先生是有什么证据吗?这若是一笔一笔查起来,恐怕时间不够,而且难以证明啊。”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可她肯定知道一些,否则不会要置我于死地。”宋问道,“处置赃款嘛,对方一定得是张炳成很信任的人。还要做得不动声色。有些事情,张炳成自己不能出面,更加不会让外人出面。我看这三娘,就是张炳成最喜欢的一个女人,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几名学子被宋问唬得一愣一愣的,顿时觉得肩上责任重大。又为先生的信任所感动。
宋问摆摆手道:“去吧。外面要是出了什么事,来告诉我。还有,千万别冲动。小心些,不要被人发现。多问问,嘴长在脸上呢。”
学子们愣愣点头,表示明白。
而后一个跟着一个的簇拥离去。
宋问朝他们的背影挥手,回身躺在自己的石床上。
还没来得及眯眼,第五批探狱人员来临。
狱丞给他开门的时候,满脸幽怨。
林唯衍站在门口,俾睨天下般的姿态,抱胸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宋问:“……”
宋问抬下巴:“你来干嘛?”
林唯衍:“给你带点吃的。”
“贴心!”宋问爬起来,摊开手道:“那吃的呢?”
林唯衍正色道:“吃了。”
宋问回身找刀。
打不死这小崽子!
林唯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丢过去道:“骗你的。”
宋问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是这何异于狗嘴抢食啊!
二是感慨于这小子也会骗人了啊!
林唯衍在她旁边坐下道:“要不我来这里陪你吧?”
宋问嫌弃道:“你以为这是酒馆还是客栈啊?还给你挑?要是能挑,我选择回家。”
林唯衍悠悠叹了口气。而后眼神空洞目视前方。
“你们究竟想怎样嘛?”宋问放下手里的包子悲催道,“明明入狱的人是我,一个一个好像比我还难过。我还要怕你们搞事,安抚你们。”
林唯衍声明道:“我也是你的学生。”
“可你没贴防伪标志。你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宋问道,“何况你才上过几天学呀。”
林唯衍纠正道:“我不是难过,我是无聊。”
“我难过行了吗?”宋问悲道,“我更害怕了好吗?十个孟为也比不上一个你啊!”
林唯衍继续叹气。
宋问咬了一口,然后小心的看着他。
林唯衍说:“要不我带你偷偷出去,明日再把你送回来?”
宋问:“……明日我就出去了。你别闹。”
林唯衍问:“那在你回来前我该做什么?”
宋问:“……”
宋问抹了把脸道:“在我出去之前,你帮我看着那个三娘。”
林唯衍想了想道:“好吧。”
林唯衍呆了一会儿,狱丞过来催人了。
“这快宵禁了,少年郎你家住哪里?”狱丞道,“快些走吧。”
宋问便催他走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
宋问觉得这牢里的日子,比她在书院还要繁忙。
狱丞送走林唯衍,锁上门,看着她道:“不会再有了吧?”
“那也未必。”宋问道,“这就是桃李满天下的好处,看看这人缘。就是落难了,也一定穷不死我。”
狱丞敬佩道:“你做先生多久了?”
宋问掐指一算:“几个月吧。”
狱丞:“……”
第74章 亲自盯人
翌日大早,大理寺卿领人冲进县衙。
张炳成带着赵主簿走出来, 拦住他道:“关卿, 你这是何意?”
“温泉馆死者身份已经查明。正是江南商户, 人称何五。上个月来到京城, 身上带着一块价值连城的奇楠沉香。”大理寺卿不急不缓道, “他尸首既然已经找到, 财物却下落不明。我们怀疑这是一起劫财杀人案。”
张炳成听着冷汗沁了一层, 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查出来了这么多。暗想他们还知道什么。
眼神微微小撇,手上用力,还是努力笑道:“这与本官又有何事?同是在朝官员, 贸然带人进来搜查, 怕是不妥当吧?”
赵主簿跟随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是了解。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是真的了。
这贪污受贿也就罢了, 他竟然还亲自杀人了?
联想到宋问先前与他说的话,也是一层冷汗。
握住了自己的手,埋头不做声响。
大理寺卿道:“张县令不必多虑。有人证目击称何五进过县衙后院, 那这里就是他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本官既奉旨彻查温泉馆一案, 自然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所以过来找找, 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证据。希望张县令行个方便。”
张炳成指向他身后诸人,干笑道:“这不像是要行个方便吧?”
“张县令忠君爱国,体恤百姓。想来是不会妨碍大理寺办案的,本官也就不与张县令客气了。”大理寺卿扭头扬手,一声令下:“搜!”
张炳成退到一旁, 冷眼看着。虽然表情不是很高兴,但也没阻止。
大理寺卿同在观察他。见他这样淡定,心中猜到可能是没有收获的。
一翻查探过后,果真没有任何线索。
即没有那商户的痕迹,也没找到张炳成私藏的赃款。
大理寺卿站在县衙门口,得到汇报,脸色阴沉。
手下低声道:“要不属下再仔细搜一遍?”
“不必了。”大理寺卿道,“让他们都回来。”
或许东西真的不在这里。
张炳成既然已经准备走了,那赃款不大可能会还存在县衙。就算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
张炳成主动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若是不放心,关卿尽可以再找。只是千万要还本官一个清白。这杀人的罪名,本官可担不起。”
“哪里来的杀人罪?本官并非怀疑张县令,只是秉公办事,不巧撞上了而已。”大理寺卿抱拳,“叨扰。”
张炳成:“不送。”
一场搜查来去匆匆。没有收获,又走了。
张炳成看着他们的背影,“哼”了一声。
这样查过,他反而安心了。
看来他们的确还没查到。只要再等些时日,他总能离开长安。
若是再要阻拦,他也要上禀陛下了。
宋问咳了两声。
这里阴气湿重,她睡了一晚上,发现有些感冒了。
看不见外面的日头,更是不知道什么时辰。
从床上爬起来后,就坐着等大理寺放她离开。
抹了把脸,觉得不大对劲。这估摸着都快晌午了,所谓的今天究竟什么时候?
不久,张炳成作为第六批探监人员到来。
宋问看见他,困意顿消。
狱丞领着钥匙过来。宋问伸出手厉声道:“不许开门!”
这要是开了门,极有可能是肉搏战啊。
狱丞“咦”了一声,他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看了眼张炳成的阴晦样,又看眼宋问,试探道:“要请他出去吗?”
“那倒不用。”宋问道,“让我就这样和他说说话。”
狱丞又两边看一下,怀疑片刻后,还是退下了。
宋问的事,他一点都不要掺和。
“荣幸啊!没想到能提早在大理寺看见您。”宋问张开双臂欢迎道,“只可惜,这里这么好的位置,给我占了。往后你的生活,可能没我这般逍遥。”
张炳成环顾四周,转了一圈,笑道:“素闻大理寺卿公正,如今看来,也是虚传。”
他停下来望向宋问道:“虽然不知你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但能讨好诸多官员,想来也不简单。”
宋问负手走上前道:“过奖过奖,我也不过是以真待人而已。张县令若是好好做人,也能和他们交上朋友。”
“你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张炳成冷哼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不日后,我就要离开长安了。凭你现在的样子,还能留得住我吗?”
“恭喜恭喜。”宋问抱拳道,“不过没关系。反正再不日,你还会回来的。毋须同我道别,也毋须想念我。”
张炳成骄傲笑道:“你可以嘴硬。再如何讨关系,你现在也只是个阶下囚。”
“真的安全了吗?”宋问眯着眼睛道,“不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有放弃。你就已经安心了吗?”
张炳成心猛得一提,眼珠一转,觉得她只是在吓唬人而已。
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做过。何况她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呆着呢。
张炳成咬牙切齿道:“宋问。第一次见你,我给你面子了,可是你不要。不仅如此,我分明没有得罪你,你却坑了我多少银子?”
他在监狱的门外,来回踱步,历数她的种种罪行:“第二次,你又抢走了我的商铺。还陷害我,让我被户部误会。”
“第三次,你险些害我失了官职,丢了性命。我一再忍让,还没将你怎样,你却步步紧逼,要置我于死地。”张炳成指着她道,“与我做对,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宋问连连点头,欣慰道:“张县令能如此清楚记得我的丰功伟绩,宋某就安心了。想来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宋某的。”
“这样想想,就觉得非常高兴。原来我还做过这么多有价值的事情。”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咋舌回忆道:“不过有件事情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即没有给我面子,也没有要留我活路。只是你,没的选而已。”
宋问发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吗?你不能!你几次威胁我的时候,没有动杀心吗?只是你杀不了而已!”
张炳成来向她炫耀来了,临走前也不忘了这事,说明他有多恨宋问。
就像宋问说的一样,他最恨的地方在于,不能亲手杀了宋问。
而他终于离这个目标不远了。
可是宋问丝毫不生气,也没有任何急躁和不悦的表情。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看着他。
冷静的让张炳成都开始怀疑自己。这牢里牢外的位置,究竟应该是谁?
“我就等你,尸骨发寒的时候,到你坟前,吐上一口。”张炳成靠近门边,朝她阴恻恻道:“到时候,别怪我没问候你。”
宋问蹙眉,为难道:“那恐怕你只能,午夜梦回,或是借尸还魂了。”
张炳成拂袖,觉得与她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准备离开。
宋问挥手同他告别:“再会!下次再来啊!”
张炳成回头,怒瞪她一眼。宋问哈哈大笑。
要来和宋问耍嘴皮子,十个张炳成,都不是他的对手。
谁给他的信心?还来自讨苦吃。
大理寺外,林唯衍谨遵宋问教诲,盯住张炳成的那位夫人,钟三娘。
只是不大妙的是,被发现了。
倒不是他被发现了,而是宋问的几位学生被发现了。
钟三娘带着孩子出了县衙,不知要去哪里。
走到一半的时候有所察觉,当下停住脚步,带着人往小巷复杂的里走。
林唯衍无奈叹了一声,就看那几位笨笨的学生,不停跟着她绕圈。
终于等不下去,从暗处冲出来,直接按住了那钟三娘。然后一手大一手小,带人消失在墙头。
孟为等人绕过街角,发现跟丢了。
孟为神色沉重:“方才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有猫腻。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有这等本事?”
李洵思索片刻,问道:“要不要告诉先生?”
“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先生?”赵恒道,“还是别让他多心了,我们再找找。”
四人又重新散开去找。
钟三娘被挟持住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想要叫喊,林唯衍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抬了抬夹着小童的右手。
她害怕儿子的安危,硬生生憋了回去。
等在无人的巷口落地,林唯衍抽出长棍,挡住她的去路。
钟三娘抱住她的儿子,她儿子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却很是乖巧,也没有哭喊或慌张。
钟三娘:“少侠,您看着不是作恶之人。将我妇孺小儿堵在这里,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想报上次的私仇?”
“不报仇。你是正正当当的死。”林唯衍道,“因为你们做了错事,是瞒不过去的。”
钟三娘看着他道:“做错事的分明是你们家少爷,他自己也承认了,如今还在大理寺呢。你来找我也无用。”
“有用。”林唯衍说,“他让我来看着你,以防你做什么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