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自然是满口答应:“傅英随着阿佳哥哥在金汤城,并不远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过来了,到时候我一定去叫你!”
蜀葵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姜婆子正同一同轮值的马婆子在叶妈妈大门外候着,见蜀葵出来,不由打量了一下,却发现蜀葵脸白得快要透明,眼皮有些红肿,分明是哭过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猜疑。
马婆子是被云妈妈用小恩小惠收买了的人,早得了云妈妈的叮嘱,要她多注意与小春来往多的白蜀葵。
她见姜婆子神情不对,待蜀葵走过去了,这才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姜婆子一下,道:“怎么了?盯着白蜀葵看什么?人家可是王爷贴心的人儿,可别把人家给瞧恼了!”
姜婆子终于忍不住八卦之心,拉着马婆子道:“我和你说件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马婆子笑:“哟,老姐姐,我能和谁去说?快说吧!”
姜婆子便道:“方才叶大人不是派了身边的傅小哥过来给他娘叶富家的请安么,傅小哥原来与白蜀葵认识呢,他们刚才在一起说了好一阵子话。送傅小哥的时候,我就觉得傅小哥神情不对;如今再看白蜀葵,她也是哭过的样子!”
马婆子眼珠子一转:“难不成白蜀葵与傅小哥……”
她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傅小哥是哪里人?”
姜婆子想了想,道:“似乎是叶大人从中牟任上带回来的!”
马婆子想起了白蜀葵似乎也是东京附近县城之人,心里不禁一动,却不肯和姜婆子多说,独自在心里揣度着。
用罢晚饭,马婆子趁人不注意,寻机往药房寻云妈妈去了。
云妈妈的屋子里点着两盏纱罩灯,照得屋子里明晃晃的。云妈妈正坐在榻上饮茶,封喜真穿着家常衣服,坐在旁边对着小炕桌上的纱罩灯做针线。
马婆子和云妈妈见了礼,故意看向一边坐着的云妈妈,做欲言又止之态。
云妈妈笑了:“喜真是自己人,不碍的,有话尽管说!”
这段时间封喜真有空就来她这边帮忙,殷勤得很,云妈妈很喜欢她,渐渐把她当成了心腹。
马婆子这才凑近云妈妈,低声道:“今日王爷房里的白蜀葵去寻小春玩,正好叶佳派了个姓傅的亲随过来寻叶富家的回话,那个傅小哥似乎与白蜀葵先前认识,白蜀葵和他说着话,居然哭了!”
云妈妈闻言一愣:“白蜀葵真的哭了?你听到他们说什么没有?”
马婆子想了想,道:“哭是真的哭了;至于他们在说什么,我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到”
封喜真一边做着针线,一边似笑非笑道:“妈妈,那个傅小哥生得怎么样?”
马婆子凝神一想,当下笑了:“那个傅小哥从背后看与咱们王爷有些像,生得还怪秀气的!”
封喜真闻言,笑吟吟看向云妈妈。
云妈妈笑了笑,抬起左手细细瞧了瞧,觉得左手小指上那枚莲花银戒指最不值钱,便笑着捋了下来,给了马婆子:“你做得好,这枚戒指拿去玩吧,以后多来我这里走动,有什么消息叶方便告诉我!”
马婆子紧紧攥着那枚银戒指,黑瘦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那是自然!”
第四十五章
马婆子离开之后,屋子里一时有些静。
封喜真笑微微把自己的绣绷递到云妈妈眼前:“妈妈,您瞧这朵梅花绣得怎么样?”
云妈妈盯着那朵梅花看了看,笑了:“给我这上年纪的人做衣服,绣这么精致做什么呢!”
封喜真嫣然一笑:“妈妈,这裙子做好,您穿上一定好看!”
她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妈妈,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您这里呆着,好像没看到庆禧堂来要避子汤呢!”
云妈妈闻言笑了笑,试着转移话题,问封喜真:“叶富家的还没给你活计?”
王爷年纪虽小,性子却刚硬得很。
她上次拉了叶家的做大旗,上赶着往庆禧堂送了避子汤,王爷总算给了叶家的面子,没说什么。
如今王爷不说让送,她怎么敢送?只是不送的话,万一白蜀葵怀孕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也没什么,若是白蜀葵真的怀上了,悄悄禀了京城太尉府里的大太太,想办法打掉就是!
封喜真闻言,神情有些黯然:“妈妈,我又不像白蜀葵,不会去巴结叶管事……”
云妈妈一脸慈爱的笑:“放心,有我呢!”
封喜真怯生生看向云妈妈:“妈妈,您真像我的亲娘……”
云妈妈闻言,笑容愈发加深:“我这辈子没儿没女,也想认个干女儿呢!”
封喜真当即起身盈盈拜倒:“干娘!”
云妈妈抬手抚了抚她的肩膀:“乖!我的乖女儿!”
与内管家云妈妈、管大厨房的林妈妈和管外书房的廖妈妈这些积年的老人儿相比,她来得晚,在这王府里根基太浅了,得试着培养些亲信了,这个封喜真生得既美,又是一个聪明人,还愿意投靠自己,倒是可以栽培一番……
回到庆禧堂,蜀葵不动声色,先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然后自己回到西厢房里睡下了。
她自小就是这个模样,每当遇到无法解决或者无法承受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先去睡觉。
即使是天大的事,待她睡醒了有了力气再说。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她父亲续娶孙二娘的时候,她亦是如此。
睡觉既是蜀葵逃避现实的避风港,又是她休养生息恢复精神的法宝。
睡起来后,蜀葵让素兰带着人往西厢房里送来了热水,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开始梳妆。
看着镜中的自己,蜀葵略想了想,吩咐素兰:“王爷卧室外面的白蜀葵花已经开了,你拿竹剪去给我剪一朵吧!”
素兰一向沉默寡言,答应了一声,很快便剪了几朵白色的蜀葵花送了过来:“蜀葵姐姐,你挑选一朵吧!”
蜀葵打量着这几朵白色重瓣蜀葵,随意挑选了一朵,递给素兰道:“帮戴到了发髻上吧!”
她离开家已经四年了,父亲也去世四年了,无所谓戴孝了,她也只不过是略尽心意罢了。
爹爹死得蹊跷,她如何能够甘心?孙二娘她是一定要报复的,爹爹的死因她是一定要查清的!
素兰立在一侧,帮蜀葵把那朵白色重瓣蜀葵插戴到了堕髻一侧,一句闲话都没说。
如今庆禧堂的这些丫鬟,蜀葵最信任的便是粉樱和素兰,其次是善睐和明月,再次便是细竹和玲珑了。
她已经开始着手培养这几个人,尤其是粉樱和素兰,如今堪称她的左膀右臂,很是得力。
到了晚上,赵曦回了庆禧堂。
蜀葵带着人侍候他洗手的时候,赵曦抬眼看向蜀葵,发现她今日打扮得素净得很,梳着简单的堕髻,只戴了朵白色的鲜花,耳朵上也是银丝珍珠耳坠,白皙得快要透明的脸上脂粉皆无,眉毛不画而翠,樱唇不点而红,天然美丽,身上穿着雪白的白绢窄袖衫和鸦青缎裙,瞧着腰肢纤弱得很,心里不由有些类似怜惜的情绪。
赵曦凤眼眼波如水,缓缓扫过侍候他洗手的这几个丫鬟。
素兰虽然沉默寡言,却极有眼色,当即引着几个小丫鬟下去了。
赵曦看向蜀葵,原本想要问她今日怎么了,可是想了想,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道:“去倒杯茶。”
蜀葵答了声“是”,自去倒茶。
夜深了。
赵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侧身透过透明的鲛绡帐看向睡在窗前榻上的蜀葵。
月光如水,透过透明的纱窗倾泻了进来,屋子里流荡着熏蚊子的薄荷油的味道,香气中浸淫着清凉,很是好闻。
蜀葵似乎睡得正香,声息平稳得很。
赵曦的心也静了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待王爷那边没有声音了,蜀葵这才用薄被蒙住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原来,爹爹四年前就离开了人世,四年前她就成了孤儿……
第二日早上,蜀葵正踮着脚帮赵曦整理他身上的月白便袍,却听赵曦道:“蜀葵,五月二十我出发去京城,你收拾一下行李吧!”
蜀葵一愣:“王爷,您去京城做什么?”
她心思疾如闪电,马上想到了中牟县距离京城不远,自己若是能跟着王爷回京,也许能寻机回中牟一趟,查探一下爹爹的死因。
蜀葵此时距离赵曦很近,近到赵曦能够感受到她的身子瞬间变得紧绷,他略一思索,缓缓道:“七月二十乃长春节,我需进京朝贺。”
蜀葵低头理了理赵曦腰间的黑玉腰带,自言自语道:“长春节……”
赵曦的腰被她摸得麻麻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长春节是陛下的生辰。”
蜀葵“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了过来,继续整理着赵曦腰间的黑玉腰带,心里兀自想着:王爷的腰好细啊,好想用手丈量一下……
她想着想着,手便拢了上去,口中却道:“王爷这次进京,衣食住行什么的,得有人照管啊!”
赵曦被她摸得浑身麻酥酥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推开蜀葵,抬腿便走了。
蜀葵没得到他的回话,一时有些着急,便追了出去,却见赵曦迈着长腿大步流星去了,似乎身后有人在追他一般。
她有些好笑,可是笑容还没凝聚起来便散了。
蜀葵叹了口气,决心继续攻克王爷,务必让王爷带她进京。
第四十六章
时光飞逝,转眼便进入了五月。
从凉爽的四月一下子过渡到了五月,气温一下子升了上去。蜀葵一向怕热不怕冷,饶是穿得再单薄,并且呆在屋子里不动,她依旧觉得热得难受。
这日,蜀葵拿了一把团扇,倚在锦榻上一边缓缓扇着风一边想着心事。
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跟着王爷进京,然后想办法回中牟县一趟,寻找爹爹骤然去世的真相。
思索良久之后,蜀葵心中主意已定。
拈着团扇快速扇了几下之后,她起身叫了素兰、粉樱、善睐和明月进来,一一吩咐了一番。
整个下午赵曦一直在外书房见他麾下那些将军校尉,谋士石征宇和易平荣自然是陪着他。
他这次出发进京为陛下贺寿,最早也得过了年才能回来,因此除了甘州的政务之外,西北边境的防务也得预先妥善安排。
除了谋士石征宇和易平荣之外,赵曦还打算挑选六千骑兵,由李可带着随扈进京;其余将士都留在西北驻守,由他的亲信大将敬宝珍和柳杞节制。
至于甘州政务,他预备交给他的谋士王海潮和甘州知州胡晓晨。
待甘州防务安排妥当,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赵曦早命林贞提前包下了甘州城中最大的酒楼碧峰阁,便带着两位谋士石征宇易平荣及众位将军校尉骑马出了王府,浩浩荡荡往碧峰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