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不深交,竟不知道她这二妹妹是这般行事果断之人。
苏昭宁的果断,还在后面。
陈雨蕊仍旧是一脸泪水地把今日自己听到的话,和她母亲说的话全同苏昭宁说了。
说完以后,这陈三姑娘也不算蠢笨。她道:“我去找哥哥之前,听母亲身边的丫鬟说了,今日出宫之后,母亲与秦夫人起了争执。母亲给哥哥想的婚事,好像是不成了。”
陈天扬不会接受父母安排的婚事,这一点在苏昭宁的意料之。只是他那般执着要娶自己,却是苏昭宁先前未曾想到的。
当然,听完陈雨蕊的所有话,苏昭宁也明白了陈天扬态度的转变。
不得不说,这陈家妹妹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先是将周若慎推断圣心的话告诉了陈夫人,让陈夫人生出了求娶七公主的想法。
这一次又将陈夫人的话,有意泄露给陈天扬听。
陈天扬是生了误解,当自己是顾忌他前途才说的那日那番话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误解。
但解释还有用吗?
几乎是陈雨蕊说完的同一时间,苏柔嘉的院外同样有了一个外来之客。
周大公子才走进来两步,被苏瑾瑜挡住了。
“这是我妹妹的闺房,你要做什么。”苏瑾瑜伸手拦住周大公子的脚步。
他都准备好了,只要周大公子再前进一步,要动拳头了。
周大公子苏瑾瑜更先动手。
他未打他,只是伸出手推开了苏瑾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迂腐!荣国的使臣已经入了京郊了,你知道吗!”周大公子迈步往里去。
苏瑾瑜追去要打他:“荣国使臣进京是打了败仗,这与你闯我妹妹的闺房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登徒子!”
周大公子被苏瑾瑜一拳撂倒在地,他爬起身对着苏瑾瑜是一腿。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荣国不仅是来议和,而且是来提亲的。他们要把公主嫁给陈天扬!这你还想不到有什么后果吗?”周大公子也是恼火,他冒着丢自己官帽和父亲官帽的危险来说这事,却碰了苏瑾瑜这个榆木疙瘩。
两个男人打作一团,说的又是朝堂之事,下人们早吓得不行,自动回避开来。他们都被苏柔嘉管得极严,不敢跑出去,以免日后被怀疑泄密。
所有下人只好一步一步往苏柔嘉的内院里挪。
守在内院的那个贴身丫鬟见了众人这一齐移步进来的阵仗扬声斥道:“这是做什么,当小姐的话是耳边风吗?”
一个婆子噗通一声跪在地,喊道:“四书姐姐,大少爷和一个官爷在外院打架,奴婢们不敢待在那啊!”
“官爷,什么官爷?”这苏柔嘉身边的一等丫鬟没有办法,只能进去禀告。
听了禀告,苏柔嘉和苏昭宁忙走出来看。
见到苏昭宁,周大公子直接喊了出来。
“苏姑娘,你看你嫁不嫁吧。你嫁了,陈天扬老老实实娶了本朝的公主,陈家人还能合府留一条性命。你要还是执迷不悟,等着一起陪陈家满门抄斩吧!”周大公子觉得跟苏瑾瑜说不清楚,索性对苏昭宁直白道。
苏昭宁身后的苏柔嘉深吸一口气——幸亏她把下人全遣开了,贴身丫鬟都没跟来。
“发生了什么事,大哥哥?”苏昭宁走过去,扶起被周大公子打得鼻青脸肿的苏瑾瑜。
同样两眼乌青的周大公子哼了一声,直接抢答道:“荣国使臣已经到了京郊,我父亲去迎的时候打探到,此次对方进京,不仅议和,而且要替他们公主招陈天扬做驸马。”
“如今这个情形,你觉得圣会让陈天扬娶荣国公主吗?陈天扬有机会拒绝荣国公主吗?”周大公子一连两个问题,都没有给出答案。
他对这位只有两面之缘,今日才第三面的苏姑娘还是很有信心的。
确实,苏昭宁听懂了。
如今皇帝正是疑虑陈天扬,荣国的那个求亲只要在大殿正式提出来,皇帝不会再给陈家任何活路。
陈天扬有机会拒绝吗?
绝对没有。
皇帝会觉得他不仅功高震主,而且可能通敌卖国。否则,怎么己国的公主看不,瞧了别国的?
陈夫人前脚才去皇后处求娶了七公主,后脚秦世子被人设计了,皇帝不怀疑陈天扬都难。
不等苏昭宁回答,苏瑾瑜伸手将苏昭宁护到了身后,他争辩道:“你说得都没错。但是,陈家的事,凭什么要我妹妹付出一辈子?”
周大公子怒而反驳:“我的一辈子没付出吗?这是为了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没了陈天扬,边关立马能乱起来!陈天扬不低头,陛下绝不会再用他!”
“苏瑾瑜,你满口仁义道德、礼法礼节,此时此刻,你的忠心在哪里?你的仁义又在哪里?”周大公子不留情面地指责道。
苏瑾瑜脸神情复杂,但挡在苏昭宁面前的身子却没有半分偏动。
“总之我妹妹不想嫁,谁也不能强迫她。”苏瑾瑜道。
周大公子显然放弃了说服苏瑾瑜,他目光凌厉地看向苏瑾瑜身后的苏昭宁,直接问她:“苏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大义吗?”
不等苏昭宁回答,周大公子又说道:“苏姑娘,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嫁还是不嫁?”
苏昭宁能感觉到面前的那个人身子僵硬了一下。她知道,如今支撑苏瑾瑜站在原地的,不过是那颗对她的维护之心。
而包括内心深处的良心,苏瑾瑜都是已经松动的。
周大公子的话并不令人担忧,陈雨蕊今日说的,才真正令苏昭宁害怕。
如果陈天扬真的存了那样的误会,确实自己不嫁,他永远会认为那拒绝并不是真心的拒绝。
可是自己,真的要嫁给面前这个人吗?
苏昭宁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周大公子。
她正要说话,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侍郎,万事讲究先来后到。你的表白,不够本侯早,也不够本侯真。”
南怀信自那边走来,他一双桃花眼只有一个苏昭宁。
直接走到苏昭宁身边站定,他从腰间取下匕首将自己的一缕长发割下,握在手。
“苏二姑娘,我是真心心悦你。我愿意结发为约此生不悔,你愿意吗?”南怀信凝视着苏昭宁问道。
面前站着的是手握自己发丝的南怀信,苏昭宁脑想起的,却是很多很多以前的南怀信。
从水救起她的南怀信。
伸手覆住她眼睛的南怀信。
握剑将她揽在怀的南怀信……
以及她没有见到的,为她算计安怡的南怀信。
如果不是今日,她都不知道她与他已经有过那么多的过去。
如果不是今日,她不会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因为在周大公子相逼的时候,苏昭宁发现,原来如果要嫁人,她想嫁的只有这个面前握发为盟的男子。
“我愿意与你结发为约此生不悔。”苏昭宁拿过南怀信手的匕首,割了一段自己的长发放入他的手。
☆、第二百章 赐婚
第二百章 赐婚
次日,早朝之,皇帝便说起了荣国使臣进京的事宜。礼部周尚书已将人接进京城,朝堂主要安排的是议和之后的宴会环节。
苏瑾瑜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抬头看了周大公子一眼。
昨日对此事焦虑不已的周大公子反而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午宴很快开始,苏瑾瑜和周大公子虽然品阶略低,但因为受皇帝重视,便也一同出席。
酒过三巡,荣国使臣便站起来说话。
“卫国皇帝陛下,今日你我二国共定和约,何不一并结成秦晋之好?”那使臣端着个酒杯颤了几下,似乎醉意甚浓。
皇帝也饶有兴致,问道:“使臣是何意?朕愿闻其详。”
“吾国长公主年方十六,正是芳华正好。长公主倾慕贵国骠骑将军多时,若卫国陛下不反对,长公主愿以臣妇身份嫁入卫国。”说完之后,使臣便将口的酒一饮而尽。
他目光熠熠,一副此事真的甚好的模样。
宴席之的卫国臣子,已有一半目光变得复杂。
“哦,不知荣国长公主何时见过朕的骠骑将军?”皇帝这一句话显然问得意味深长。
荣国使臣则答得很是爽利:“长公主久闻骠骑将军英名,早芳心暗许。想陈将军乃一代英豪,见与不见,都足以让女子倾心。”
荣国使臣说完这一句,又笑道:“不瞒陛下,长公主未见过陈将军。我倒是有幸在战场见过陈将军风姿,那真是英雄豪杰出少年啊!”
正位的皇帝听了这话,顿时大笑起来:“朕的将军能这般受异国重视,朕甚是欣慰、甚是欣慰啊!”
座下的臣子已经有抬手擦汗的。
皇帝这哪里是欣慰,是疑心更重了啊。问那句荣国长公主何时见过陈小将军时,显然是在怀疑陈小将军通敌了。
偏那荣国使臣跟个马大哈似的,正话反话、好话歹话通通听不出来。
他附和道:“正是如此。卫国皇帝陛下若能应允这桩婚事,我国陛下也肯定会很高兴。我国陛下也很喜欢陈小将军呢!”
荣人歹毒!
有臣子已经不掩饰敌意地看向那荣国使臣那边。
这话哪里是在夸陈天扬,分明是把陈天扬往绝路逼。
苏瑾瑜望向早知晓荣国恶意的周大公子,而周大公子的目光正落在那边的南怀信身。
只见一身朝服的定远侯爷站起身,朝皇帝禀道:“陛下,有道是好事成双。臣也斗胆请求皇帝赐婚。”
“哦,怀信是瞧哪家闺秀了啊?”皇帝看在老定远侯爷份,对南怀信这个年纪轻轻的侯爷倒一直还算厚待。
他暂时敛下眉眼的杀意,问南怀信道:“今日倒真是个好日子,没想到怀信会亲自求到朕面前来。”
这句话,让心思繁复的人不禁又想起一桩旧事来。
当初林贵妃是有意把七公主许给这位年轻的定远侯爷的。但是南怀信却不走运地卷进了一桩命案之,此事便生生打止了。
之后才有七公主定亲昌平侯世子,而这秦世子又不走运地被狗熊伤了要害,被青楼妓子嘲笑不举之事来。
旁观的人思绪尚还没有回转,南怀信便又说话了:“臣有前车之鉴,婚姻大事不敢擅做想法。今日所求,也是请陛下召了长安侯府二姑娘来,亲自问她。若她愿意,臣便请陛下赐婚。若她不愿,臣不愿让陛下贤明有污。”
反击得漂亮!
在座的官员简直要扑过去给南怀信一个痛哭流涕的拥抱了。
定远侯爷这一席话,不是告诉荣国人,你要强送公主来,是让你们自己的君王坐实不贤德的名声。
到时候史官写死你们!
最重要的是,召人过来,陈小将军有了辩白的机会啊。
只要在陛下面前严词拒绝了荣国使臣,想来陛下的疑心也能稍稍缓和。
当然,也有人担心,疑虑这颗种子一旦在君王心种下,臣子几乎是一只脚迈进了棺材的。
但此时,已经别无他法。这算是最好的结局。
长安侯府里,苏昭宁正在和陈雨蕊一桌吃板栗糕。
陈雨蕊连着吃了好几块板栗糕后,不敢置信地赞叹道:“苏姐姐你果然好手艺,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做出和八斗楼一样好吃的板栗糕。”
“我是有师父的。”苏昭宁抿唇笑了笑。
她答应南怀信的求亲之后,转头便看到了愣神站在自己身后的陈雨蕊。
泪痕虽是未干,但眉眼之间的担忧却是已经全散去了。
苏昭宁不觉得陈雨蕊的舒心有什么不好。
她确实不喜欢陈天扬。她也确实对南怀信动心了。
既然一件她自己已经做出选择的事情,能让密友开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陈雨蕊确实是因为苏昭宁那日对南怀信的回应而放下了心。她没了担心的事情,一颗心便毫无保留地放到了吃食之。
陈雨蕊好地问:“是从八斗楼请出来的师父吗?都说八斗楼的厨子根本请不出来,苏姐姐也帮我请一次好不好。我好喜欢吃八斗楼的凤穿金衣、百鸟还巢、芙蓉鸡片……”
“还有,如果能学会八宝鸭更好了。我哥哥近日只吃那一个菜。”一时间过于开心而将陈天扬的消息说出口的陈雨蕊,立刻收住了声。
她有些后悔。自己哪壶不该提哪壶。
那日母亲和兄长吵架的时候,她隐隐听到,兄长喜欢八宝鸭,全然是因为面前这位苏姐姐的缘故。
幸运的是,苏昭宁像没有听见陈雨蕊话语的那个人、那道菜一般,只是事论事地答道:“并不是八斗楼的厨子。而是……这个人,我得问问他自己。若是有一天他愿意教你们家厨子,我告诉你好吗?”
“那行。即便他不愿意教,我找苏姐姐你学好了。反正名师出高徒,更何况苏姐姐那么聪明。”陈雨蕊甜甜地笑道。
宫传旨的人是这个时候到的。
听到突然要召自己入宫的消息,苏昭宁饶是素来性子沉着,也仍旧有些不明所以。
陈雨蕊苏昭宁更懂宫闱,她当即从怀拿了个沉甸甸的的荷包出来,塞到那太监手:“有劳公公了。我苏姐姐是第一次进宫,还要劳您提点一二。”
太监将那荷包的重点在手掂量了下,然后满意地收入怀。
收了银子,他便话也多说了两句:“咱家是不知道陛下召苏姑娘何事。只是咱家知道,咱家还要去骠骑将军府一趟,要请陈将军入宫。”
“与我哥哥一起?”陈雨蕊的心顿时提得更高了。她身又不可能随时带太多银子,那荷包全给了太监,她也没有其他再能拿的,不由得十分焦虑。
反倒是苏昭宁安慰她道:“皇恩浩荡,公公领我进宫一趟,是我的福气。雨蕊你且先回去,我再寻你。”
听了苏昭宁的话,太监抬眼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这长安侯府的二姑娘,似乎并不是长安侯爷所出。但这气度言词,倒是不逊色与长安侯爷的嫡长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