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寺里,徐致远不仅亲自去拜见了侯老夫人,而且回府之后,书信同家老父禀了苏昭宁即将出阁之事。
老父与其他兄弟都在外地任职,这样短的时间不一定能全部赶回来。徐致远便代替他们全部挑了重重的添妆礼。
徐致远这次完全没有再通过他夫人,而是亲自领着人,将那一长队的添妆礼送去了长安侯府。
他只是个五品官员没错,可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也是他觉得亏欠的孩子。
在银钱,能尽最大的努力去补偿,他愿意去尽。
糙汉子的心,不喜欢算计,更喜欢直来直往的坦白。他夫人想让他不要理会这两个外甥女,背地里做出种种行为,他便偏偏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这两个外甥女。
他是她们的大舅父,妹妹不在了,他是养她们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这样的话,在徐夫人出面阻拦的时候,徐致远直接说出了口。
徐夫人看着那张长长的添妆礼单,心痛得直抽搐,可是却没有半点办法。
她根本想不到,想不到这没有了生母疼爱的苏昭宁能嫁得那样好、那样好啊!
与徐夫人一样,对苏昭宁的婚事充满了妒心、不平,行事同样枉为长辈的当然是小黄氏了。
小黄氏听说徐府送来添妆礼时,心口直接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
她这些日子本折磨得自己够呛,这般被刺激,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股异常刺鼻,让她觉得恶心的气味钻了进来。
小黄氏张口吐了出来。
她想先吩咐丫鬟去处理了那恶心的气味,可一张口,更加觉得那难闻的气味全部钻了进来。
小黄氏一口接一口,把先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到连水都不能再吐出来才稍微停歇。
她捂住胸口,喊道:“来人,来人,把那鱼给我扔了!”
侯老夫人不记得这鱼叫什么了,小黄氏却是深深记在心里的。
那日,这鱼一桌,她感觉到了一股不舒服。可奈何是一整家子人都在侯老夫人院子用餐,小黄氏没有办法只能强压着恶心,夹了几筷子。
可是那股气味这样在口鼻之间挥散不去。
她最后忍无可忍,出了院子全吐了出来。
这个东西,她已经明令禁止二房再出现的!
为什么又有了。
“快!快!给我去处理了,是谁端的鱼进来,给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小黄氏扬声大喊道。
苏昭宁的房间里,她正用筷子不紧不慢地戳动着那数盆的鱼。
有了徐致远的重新登门和那一长串的添妆礼,侯老夫人送过来的鱼更加丰富了。
简直是炸煎蒸煮,一应俱全,各种各样做法的鱼,轮着送到苏昭宁房来。
苏昭宁将窗户全部打开,让下人用扇子慢慢地扇着,那气味完全往小黄氏那边散去。
小黄氏竭嘶底里的声音不停在耳畔传来。
苏昭宁却是格外的淡定。
毕竟,先出手想给人添堵的人,是她小黄氏。
如今自己不过是反击罢了。
下人不敢过来动苏昭宁的东西,小黄氏闻着这气味实在忍受不下去,她最后只能亲自往苏昭宁这边冲。
可惜才走到半路,她遇到了另一个让她日夜诅咒恨着的人。
小颜姨娘颜春花端着一盘菜肴走到了小黄氏面前。
颜春花一脸关切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瞧着您脸色似乎很不好。妾身做了样吃的,这给夫人送到房去如何?”
“夫人您如今脸色憔悴得很,看去过去似乎都要大了数岁。”颜春花说得恳切急了,完全不像在讽刺小黄氏。
这两个颜氏出身怎样,小黄氏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这种话语的直白,小黄氏根本懒得计较了。
起话语,小黄氏更想计较苏敬正如今去房的次数。
以前两个颜氏没进门的时候,小黄氏基本是与苏敬正过着完全两人的生活。
可颜氏进门后,大部分的时间在那边不说。是过去好像毫无存在感的通房们,也重新有了存在感。
小黄氏简直是恨得能直接撕咬了颜氏。
想到此处,小黄氏便望向颜氏手的盘子,挑剔道:“你做的什么,给我瞧瞧。”
做吃的,颜氏果然是个市井里的蠢货!且看她吃两口,污蔑对方下毒!
小黄氏看向那盘子里的东西,正准备动筷子,可当她看清楚时,顿时整个人都难受了。
怪不得这难闻的气味如此挥之不去,原来竟在颜氏的盘。
小黄氏先前强忍着气味,是笃定那鱼在苏昭宁房。
却没有想到,是颜氏这里!
小黄氏抬手将那盘子一掀,任由它打碎在地。
“你这个贱人,给我做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你想谋害我不成?”小黄氏怒骂道。
颜春花委屈地看向小黄氏,答道:“妾身给您做的是,老祖宗近日十分喜欢的。这一条,都是老祖宗赏赐给妾身安胎的。妾身舍不得吃,特意留给夫人的。”
小黄氏被颜春花的话气得火冒三丈,骂道:“留给你安你的小杂种去吧。我才不要这种鬼东西。”
颜春花仍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蹲下身去,亲自拣那些碎片。
“妾身知错了,夫人莫生气。”
小黄氏看颜春花还要去捡那鱼,她更加生气了,抬脚是一踹。
“把这鬼东西给我弄走。”
“啊。”颜春花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未等小黄氏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男子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毒妇!你在做什么!你害了我一个孩子不够,你还要害我几个?”
苏敬正走过来忙扶起颜冬花,骂道:“你这毒妇,竟是如此歹毒。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扶正你!”
“她给我这样的鱼,老爷你明明知道这鱼我不吃的。”小黄氏辩解道。
苏敬正哼了一声,答道:“你不吃能推颜氏?颜氏是一番好心,这鱼是母亲赏赐的,是好东西,你自己不懂得欣赏算了,还这般不知好歹,蓄意谋害颜氏!”
☆、第二百零六章 出嫁
第二百零六章 出嫁
小黄氏完全没有想到颜氏端给自己的是鱼。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苏敬正对自己的态度。
虽然因由苏柔惠的事情,她与苏敬正之间确实生了间隙。但这些日子她为难苏昭宁,却只被苏敬正说了一次后,小黄氏以为,苏敬正对她仍是有感情的。
她相信自己是苏敬正心绝不动摇的第一人。毕竟当初与苏敬正有结发之情的徐氏,她都胜过了。更何况两个出生市井的女人。
事实远想象要残酷。
苏敬正过去只寻了小黄氏一次麻烦,这其实是颜春花特意拦着的结果。
颜春花是在等今日。
她要在小黄氏自己将这二房、甚至整个长安侯府的人都得罪的时候,再来狠狠踩她一脚。
如今是这样的情形。
侯老夫人很快知道了二房发生的事情。听说自己赏赐的鱼,小黄氏不仅不吃,而且还做出呕吐等这样的行径,她心底无地不悦。
侯老夫人当场拍了桌子。
“恶妇!她莫非以为我是真是被拿住了?她以为长安侯府离不了她这个二夫人了?”
侯老夫人冷哼一声,吩咐下去:“让大夫人过来。”
侯夫人过来的结果自然是苏昭宁的出嫁当日,娘家人直接没有小黄氏这个继母的出现。
有长安侯爷和长安侯夫人亲自送嫁,这个当继母的二夫人已没有人关注了。
出嫁那日,天色还未有光亮透出来的时候,整个长安侯府忙碌起来。
“小姐,该起身了。”茯苓和白术两个端着首饰、吉服小声地唤苏昭宁。
“小姐。”白术又出了一次声。
“恩。”苏昭宁的声音从房传出来。
她坐了起来。其实昨晚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很忐忑、会失眠。
不过很意外的是,一觉到了现在。
坐在床沿边,苏昭宁揉了揉眼睛。
茯苓却是立即出声制止道:“小姐别揉,眼睛揉得红肿了,等下不好妆了。”
白术放下手的托盘,从托盘的个小碗里拿出了个鸡蛋,对苏昭宁道:“小姐,您还困的话,我替您用鸡蛋滚滚,这样揉要舒服。”
苏昭宁听了便把手放下,笑道:“我不困。”
“小姐你昨日肯定很紧张,休息得不好。您看您青眼圈都……”茯苓却是不相信,她正要走过来替苏昭宁洁面,却话说了一半要吞下去。
苏昭宁确实没有没睡好的神色。
白术默默地把鸡蛋放到旁边,道:“小姐,我们服侍您妆吧。”
她话音才落,门外响起了连嬷嬷的声音。
“二小姐起了吗?”连嬷嬷在门外问道。
白术得了苏昭宁示意,便去把门打开。
只见外面有不少人。
连嬷嬷领着众人进来道:“老祖宗特意请了宫里出来的陈嬷嬷来给二小姐您妆。”
“那我们呢?”茯苓看着连嬷嬷身后的端着水盆、盘子、首饰等等的丫鬟,一脸迷茫。
这她和白术是都没事做了吗?
茯苓突然有些紧张。
“你们两个是二小姐的陪嫁丫鬟,也要自己好好打扮打扮嘛。你们也是长安侯府的门面。”连嬷嬷笑着道。
端着盆子和拿着帕子的小丫鬟们忙在旁附和道:“两位姐姐今日歇着吧。你们伺候二小姐的机会还多着,今日让我们好好伺候二小姐吧。”
白术和茯苓便退到一边,其余人一一分工协作起来。
宫里出来的陈嬷嬷用的显然仍是宫里的那一套。十几个小丫鬟围着苏昭宁,简直站的地方都没有。
一左一右,两个在替她净手的。
身后有两个一齐给头发油的。
前面一排站着,将数套首饰麻利地放到陈嬷嬷面前,任由那陈嬷嬷挑选。
也有几个是给陈嬷嬷端着盆子,方便陈嬷嬷随时给苏昭宁净面和妆的。
是膝盖两边,都一边蹲着一个,在替苏昭宁捶腿。
这待遇,苏昭宁都有些意外了。
不过更令她意外的还在后面。
这边头油抹好了,门外又有了声音。
只见侯夫人大黄氏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她一边进门,一边笑道:“我可刚刚好。今日万事都是这样好。”
说完,大黄氏便从旁边的丫鬟手托盘里拿起了梳子,替苏昭宁梳起头来。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大黄氏口念着梳头的祝词,手下则慢慢地替苏昭宁梳着头。
她梳完后,又笑道:“这是原因你母亲做的。只不过我仗着自己第一胎生了个儿子,便抢了这差使。”
连嬷嬷和那宫里来的陈嬷嬷一齐奉承道:“这是顶好的。咱们的新嫁娘也是头胎得男,一年抱两。”
苏昭宁听了脸有些燥红,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她是不在意头胎是男是女的,但是起那热衷给自己添堵的小黄氏,苏昭宁还是更愿意这个较识时务的伯母来给自己梳头。
大黄氏这边梳过了头,陈嬷嬷又亲自了前。
长辈梳头只是讲究个吉兆和祝福,真正盘头的还是得里手。
那陈嬷嬷也是有真能耐的。一会儿功夫,麻利地盘了个好看的发髻。
妆容发髻终于都搞完了,苏昭宁正松了一口气,听到少女们的娇笑声过来了。
只见她妹妹苏颖颖被苏柔嘉牵着,五姑娘则牵着八姑娘,姐妹四个一齐走了过来。
“姐姐真是真好看。”苏颖颖笑着跑向苏昭宁。
苏昭宁忙站起身想去揽住她。
苏颖颖却是顿住脚步,只是轻轻地抱了她姐姐一下。
苏颖颖答道:“姐姐这一身可费了功夫,我不要去弄乱。”
苏昭宁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又把她重新揽在怀,道:“不打紧的。”
苏颖颖一会儿仍挣了出来。
苏昭宁只好任由她。
苏柔嘉最先把丫鬟拿着的东西接过来打开,她跟苏昭宁道:“这套锦绣枕巾是姐姐我亲手绣的,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其实论起女红,这个长安侯府,自然没有任何一位小姐能苏昭宁更为擅长。
但一针一线的刺绣是最为体现心意的礼物之一。
苏柔嘉这样礼物,显然是足够表现了她的真心实意。
那枕巾布料和用的丝线,都一眼能看出是极好的。
苏柔嘉送完,五姑娘便前。她送的是一幅画。
五姑娘将那画亲自打开,与她妹妹苏八姑娘一人拉着一边,完全展开给苏昭宁看。
“二姐姐要如画样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苏五姑娘画技与苏昭宁的女红一般出众。她这幅画不仅是个鸿篇巨制,也甚为独具匠心。
从左到右,一个蹒跚学步的女童到一个红妆出嫁的女子,再到一个子女绕膝的妇人,苏昭宁已经经历的、现在经历的和以后会经历的都跃然纸。
更体现画技的是,苏五姑娘苏昭宁小,并没有见过苏昭宁特别小的时候,也不可能真的凭记忆能记得苏昭宁幼年的模样。可她依据苏昭宁如今的画像,把她小时候和以后都画了出来。
是苏昭宁看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有些人是天生才艺出众。
苏五姑娘展示完画,苏八姑娘又稚气开口了:“我给二姐姐画了个风筝,二姐姐以后想我和七姐姐放风筝。”
只见丫鬟捧前的那个风筝画的是苏八姑娘自己和苏颖颖。
较她姐姐苏五姑娘的画技,苏八姑娘这画真的是天地下的差别了。
不过孩童稚嫩的笔下,是真诚的祝福。苏昭宁欣然收下。
姐妹之,剩下的是她嫡亲的妹妹苏颖颖了。
苏颖颖从自己丫鬟手拿过一个盒子,递给苏昭宁,她歪了歪头,调皮地道:“我的礼物是秘密,姐姐了花轿才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