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说的诚恳,悠然心里一热,微笑着说:“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汐姐儿才多大一点就没了母亲,总是忍不住想着多疼她几分罢了。再就是年节下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义父义母她们,无非也只有这点子针线活能拿的出手。若不然,白得了那么多东西,总觉得心里亏欠的慌。”
丫鬟们早就知机的躲了出去,见周围没人,沈泽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情。夫贵妻荣,我定然会加倍努力,总有一天会让你站在高处,不必仰人鼻息!”
这样深沉的誓言就那样轻飘飘的从沈泽的嘴里说了出来,低沉平缓,没有高声大语,但是却让悠然觉得异常的安心。她笑着点点头:“我信你。”
午后,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到两个人的身上,温暖了这对未婚夫妻的心房。
既然给沈汐都做了衣服,便没有不给沈泽做的道理。最终,沈泽拎着一包袱未婚妻给做的新衣服鞋袜,笑呵呵的告辞而去。
腊月十四这天,留下了三四个下人在这里看家,母子三人带着其余的下人和两车东西回到了林家村。老刘头几个一早就将老宅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家里的土炕也都烧得热热乎乎的。
这次跟来的人多,东西厢房并堂屋里面都住得满满的。一听说安然一家子回来了,周围许多乡绅富商的都往林家来送些年礼。林母和悠然少不得一一安排下人送回礼过去。大伯和族人间自要走访一下,还有安然原先的夫子和几个相熟的同窗那里,少不得都要一一拜访。
白山县的县令也是个知机的,听闻安然做了明和书院山长的入室弟子,悠然也拜了吏部尚书为义父。亲自带人送了一份年礼过来,并在林家用了午膳才走。林母少不得去请林大伯和族长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物过来相陪。
若说那些侯府郡主啥的,虽然在老百姓眼里是高高再上的存在,但正是因着太高了,所以大家并没有太真实的概念。县令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一方父母官,村里人见县令都对悠然家另眼相看,虽然眼馋林家母子几个穿金戴银的气派,但是这回却没人敢嚼什么舌根了。
刚回来正好碰上了玉莲出嫁,悠然自然是与林母一起过去添妆了。考虑到对方的家境,母女两人并没有过分大方。林母给了两块红色尺头和一支金簪,悠然给了自己绣的一个荷包,荷包里放着一对赤金并蒂莲纹的耳坠。金子倒罢了,不过几钱重。只那工艺是出自老工匠之手,手艺比金子还值钱些。
添妆的时候,自然少不了遇到婷然堂姐。只是婷然的态度却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躲着她似的,让悠然心里有些纳闷。
过后又听说婷然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定的是姑姑婆家的一个侄子,家境算不得大富,但也是小康。家里有五十多亩地,本人也有着童生的功名,婷然的对象是家里的老二,婆家说了等她们成亲了便分家让他们单过。那边已经备下了一座有着三间青砖大瓦房的院子。
听见堂姐的亲事定的不错,悠然心里也很为堂姐开心。婷然比悠然还要大上两岁,婚事既然定下了,便不准备再拖了。那家的孩子比婷然还大着一岁,今年考秀才又没考中,家里人见他年纪实在不小了,便催着他成亲。年前已经将流程走得差不多了,定下了正月初八这天放大定,正月二十便成亲。
悠然再没想到,不过是两三个月未见,自家堂姐竟然马上就要出嫁了。林母说道:“上次你放文定那会,你伯母便说过这事,当时两家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只是没有合八字,因此你大伯母便没有声张只悄悄地和我说了。”
“那放文定的时候,怎么没告诉咱们家里,我们好来观礼啊。”悠然奇怪的问。林母顿了一下说:“其实那会子你大伯母给家里去过信,只不过当时你正好跟着你义母去她的庄子上了,便没有喊你。”
其实事实是悠然放定的时候,沈泽给的放定礼闪了婷然的眼。只是以林大伯家的家境,她自然是找不到这样的夫家,因此自定亲后也是闷闷不乐的。大伯母焉能不知女儿的心事?便是真能找到沈泽那样家世的夫家,他们家也没那么些嫁妆陪送啊!文定那会子,婷然说什么也不让告诉悠然一家。她说看到堂妹心里便不舒坦。大伯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便给弟媳妇写了封书信告知了前因后果。因此那天林母便没有回来,只让人带回些许礼物。
过了文定之后,大伯母深怕女儿再这样钻牛角尖下去,到头来会害了自己,狠下心来将婷然拘在屋里整整五个月,整日里耳提面命的,总算是将她的性子磨平了一些。
当然这些林母都没有告诉女儿,她心里怕女儿年纪轻气性大,知道真相后再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殊不知悠然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她不是原主,对于这些族人,不过是存着能交好便交好的态度。若实在没有姐妹缘分,她也不会强求。
二月里便是春闱了,过了正月十五,安然便早早的回到了书院,一是给师傅请安拜年,二则那些师兄们随口指点几句便比他在家苦读数月管用的多。
而二十日便是婷然出嫁的日子,便是私下里再有矛盾,这样的日子悠然一家也必须要出面的。更何况,两家也没那么些龌龊。说老说去也不过是女孩子们的一些小心思罢了,影响不到家族关系。来来回回的也挺麻烦的,于是悠然母女继续在林家村待了下来,自然少不得派人去韩沈两家说明情况。孟氏派人回道:“既然老家有事,便只管多呆几天,自家娘们,便是过了正月再聚也没什么妨碍的。”韩氏的话也差不多这个意思。只沈泽没说什么,只让林家的下人带回了一些补品。悠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混在一大些补品里的那包当归分外显眼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军情
过了除夕,大半个月很快便在走亲访友吃吃喝喝中渡过了,转眼便到了十八这天,正是添妆的日子。
一大早,林母便和悠然过去,一应事务均有几个婆子和丫鬟帮衬着办理。不出一个时辰,便色色齐全了。刘嫂已经做上了最拿手的红焖肉和酱烧排骨,其余的都已洗干净切好,单等着客人来齐后再开火。
许是闻到了香气,不过巳时初,人就已经挤满了堂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族长家的老太太便张罗着开始添妆。寻常关系的人家,也不过是一块尺头或一件首饰罢了,并没有太出彩的。倒是婷然的姑姑给添了一只金镯和一对银簪。私下里,林母已经拿过来两匹上等的丝绸和两匹细布并五十两银子过来。这会子添妆,林母又添了一对镶着红玛瑙的赤金簪子。等闲村妇,能戴的起一支金簪便已了不得了。如今,林母一出手便是镶了红玛瑙的簪子,虽比不上镶宝石的贵重,但在这里也是罕见了。相比之下,悠然放进箱子的一对荷包便显得不那么打眼了。众人只是不住口的夸赞上面的花样子绣的好看,均都以为便是荷包里放了东西也不会有多贵重,要不然怎的不拿出来亮亮呢?
待晚上人群散去之后,婷然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才有些吃惊。只见一个荷包里放了一对镶着莲子大小红宝石的赤金葫芦状耳坠和一枚同样质地的戒指。另一个荷包里则放着一对刻着吉祥如意纹样的金锞子。这一个金锞子就有两钱重,小小的两枚金锞子便值四十余两银子。看着东西,婷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是她出嫁在即,一直都没有机会与堂妹再说些心里话。待她三日回门之后,悠然母女便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回到了京城。
还没来得及去给两府请安,西北边关那里便传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一直在山海关外游牧的喀什族首领尔哈统一了附近几支大的游牧民族,纠结了十数万大军绕过了易守难攻的山海关,趁着年关,来犯我西北边境的玉门关。玉门关原先的一个正三品参将勾结外敌,暗算了负责戍边的几名将领。好在陕甘总督唐海城英勇无双,虽然不幸身受重伤,但是依然率领部下奋起反抗,将喀什大军挡在了方盘城外。
但是因着耽搁了时间,唐老将军最终战死沙场,他的全家老少八十余口皆命丧于奸细之手,只余下在山寺里为亡母守孝的一对孙子孙女幸免于难。
接到军情的皇帝虽然心情万分糟糕,但还是耐住性子着人处理后续事宜。首先便是将领的问题,大康朝承平已久,朝中会打架的臣子能提溜出一群来,但是会打仗的,无非是那么几个,现如今都在各处边防上待着呢。唯一一个赋闲在家又有打仗经验的,也只有沈明昌了。
当天凌晨,尚在睡梦中的沈明昌就被宫里的来人请到了金銮殿上。虽然喀什大军一时之间被挡在了方盘城外,方盘城又易守难攻,但是方盘城是一座孤城,里面粮草有限,若是没有补给,里面的将士最多只能支撑一个多月。因此,急需派人前去支援,并送去军需补给之物。
皇帝将事情一说,沈明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用吩咐,便主动请缨道:“臣愿领兵前往玉门关,誓死捍卫我大康朝。”
皇帝也不是个含糊的:“那好,朕便命你为定西大元帅,领五万大军,火速赶往玉门。粮草等物,随后便到。时间紧迫,便不要多耽搁了。今日已经天亮了,明日一早,你便点兵前往吧。”
沈明昌躬身行礼道:“臣一定会竭尽所能,早日将喀什一族消灭殆尽。”说完便回到了家里。
大半夜的沈明昌被叫走了,韩氏哪里还能睡得着觉?早就起来等着了,天刚放亮便见到丈夫回来了,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谁知沈明昌还没等坐定,便说道:“劳烦夫人为我整理行囊,西北边关有异族来犯,明日一早我便率军前往玉门关。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了,一切便交给夫人。我还要去前院与董先生几个探讨一下。”说完,便去了前院。
一时之间整个侯府都被异常紧张的氛围给环绕起来了,原本悠然早就递了帖子今日来访。过来后见到韩氏脸色不对自然少不得开口详询,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事件,韩氏自然是和她说了。然后韩氏又犹豫着说道:“刚才你义母过来说,早朝上五皇子主动请缨揽下了粮草官一职,他需要几个能干的青年帮衬,来找咱们侯爷商议。泽哥儿他主动毛遂自荐,揽下了这个差事。原先他参加春闱是极有可能得中的,如今却要弃文从武。你心里可别有什么疙瘩。”
悠然咬咬嘴唇说道:“夫人放心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原是好事,我再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盼着他们一行平安归来罢了。既然如此,府里定是有许多事要忙,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先回去吧。”
韩氏没拿她当外人,点头道:“我如今是真没什么心思,也不虚留你了,你先回去吧。泽哥儿家里没有主母,少不得要你帮他置办一份行礼。务必要携带方便,明日一早,大军便要开拨了。”
悠然一边答应着一边急匆匆的回家了。
在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要准备什么,因此回家以后便粗略的和母亲说了一下。然后找出来一块炮制好的牛皮,画出花样子来,让芳草几个用牛筋快些纳出来几副厚厚的鞋底,再缝上鞋面。时间紧急,也顾不得弄什么花样子,一切以结实迅速为首要目标。
拖穿越前辈的福,这会子的军装已经出现后世军装的雏形了。悠然便照着那个样式又裁了几身类似的衣服,找出最厚实的布料来让丫鬟们给缝制起来。不用绣花什么的,衣服倒是做的很快。
然后又有一些常见的丸药、止血药、细棉布还有解毒丸,总之她能想到的一切东西悠然都给备上了一份。
第一百一十八章 殿试
傍晚时分,沈泽从皇子府出来,先赶到桃花巷那边的铺子里交代了一番。然后又策马来到林家,既要远行,怎么也得告别一番。
林家一家子正要用晚膳,见他来了,林母连忙拉着他坐下,给他张罗吃喝。众人都各有心事,因此饭桌上大家都没有什么话说。吃了饭以后,林母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悠然抢先说道:“你来的正好,我给你备了些行军能用的东西,还没等派人送呢,你就回来了,你一会子正好都带上。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这里还有人等你回来。”说完,眼圈便红了起来。自来军功一向是升官发财最好的捷径,但是也是最有可能有去无回的一条路。不管沈泽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当战事来临时,冲在最前面的将士都应得到他们应有的尊重。更何况,眼前的这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夫。
突然间,悠然一下子便被揽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对方激烈而有序的心跳声就在她耳边环绕。沈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环绕:“等我。”不过片刻就将她放开了,她说得没错,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安排处理,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泽不敢看向悠然,他怕自己的决心会动摇。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一声呼唤:“等一下。”然后,便看到悠然背过身去从衣领里面摘下来一块翡翠玉牌,走过来递到他手里:“这枚平安牌,是在相国寺由得道高僧开过光的,你戴在身上。我知晓你心中自幼有雄心壮志,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只愿你平安归来。”
玉牌还带着佳人温热的体温,沈泽将它攥在手里,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娶你的。”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送走沈泽之后,悠然心中自然是非常记挂的。孟氏也怕她在家担心,便将她接到韩府住了一段时间。毕竟韩侯爷是正经的吏部尚书,在朝中的消息自然是灵通无比。若是边关战事有什么变动,悠然也能早些知道。
悠然与韩府的几个庶出姑娘并不是十分投契,每日给孟氏晨昏定省之后多是躲在房里做些针线活。嫁妆里的铺盖、帐幔、门帘、椅套以及荷包、香囊等都交给丫鬟去置办了。悠然预备做二十四套四季衣服做陪嫁,如今过了大半年了,也只做了一半,这还是有丫鬟帮衬着。主要是她平日里的功夫都给别人做了针线活了,自己穿的倒都是丫鬟给做的。
孟氏听闻悠然的嫁衣还没开始做,便笑着说道:“嫁衣倒是不急,只要这仗打胜了,就不能让他白去一趟。说不得回来后就是正经的官员了呢。话说起来,只要他有本事,走武官的路子倒比文官还便宜些。”
大康朝以武夺天下,虽然重文,但是也不轻武。因此,武官的身份也是很高的,尤其是像沈泽这样有功名在身的,若是从军的话升迁还是比较快的。
只是战场之上,军情瞬息万变,刀剑无眼、阴谋不断,想要顺利取得军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转眼间便到了二月里,边关那里还没有什么大消息。恰好春闱就要到了,悠然便回到家里,与母亲一起为弟弟准备科举要用的东西。
正月里,皇帝就已经亲自指派了礼部尚书董书成董老爷子为本次科举的主考官,又点了国子监祭酒、文华书院院长、翰林院掌院和中书省一名给事中为副官。监察院左右御史和吏部郎中、刑部郎中为巡考官。其余的诸如读卷、弥封、掌卷等各处官员都敢安排妥当了,二月初九,本科春闱正式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