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某些人如何的后悔懊恼,到了吉时以后,安然带着自己的一众翰林院的同僚和师兄弟们前来催妆。冯老夫人听到消息,连忙带头添妆,她给外孙女的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一套累丝镶宝石雕兔衔仙草纹样的赤金头面,上面的玉兔活灵活现,仙草上的露珠都像真的一样,引来众人一片赞叹之声。另外还有一套羊脂玉缠金丝镶五彩宝石的头面,也很是精致。其余众人或是金银头面或是钗环绸缎,不一而足。
待众人添妆完毕,登记造册之后,嫁妆便可以抬走了。九十六抬嫁妆蔓延开来,也有浩浩荡荡的十几里路,引来一片赞叹声。
嫁妆到了林家,在新房的院子里一路排开。众人看着那一水的紫檀家具和珠光宝气的金银头面,纷纷赞赏不已。林母见儿媳嫁妆如此丰厚,自然也只有喜欢的份。她是不会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但是这些东西将来还不是传给她的孙子孙女?因此她可是高兴的紧呢。
倒是悠然看着眼前这些明显比一般的嫁妆箱子要大的箱子和那些砖块瓦砾,再看看嫁妆单子上含糊其辞的红蓝宝石若干盒,心里便清楚自己这个弟妹的嫁妆不是一般的丰厚。自己那些几万两的东西可能就是人家的一个零头罢了。
不过悠然倒也不拘泥此事,只是看到某些人眼中闪过的羡慕嫉妒,不免私下提点林母:“母亲,差不多就好了,还是尽快收起来吧,别再着了别人的眼。”
听了女儿的提醒,林母倒是从欢喜当中回过神来,当下命人将打眼的金银珠宝等物都抬到厢房的院子里锁了起来,钥匙就交给了前来送妆的庄姝的大丫鬟蔚蓝保管。
殊不知已经有好些人在私底下编排林家娶了庄姝为的就是发一回绝户财。
到了初六这一日,其热闹喜庆自不必赘述。安然少年得志,又遇洞房之喜,自然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忙完了弟弟的亲事,紧接着腊月初八和腊月二十又分别是沈英和沈莲的婚事。如今沈家在京城的这一支除了忠国公府就是她家最贵了,也有不少亲戚故旧的借此机会来她家走动。悠然除了在国公府里帮忙做些杂事,还要抽空按着沈泽和韩氏的提点单独接待寒暄。
与沉浸在喜庆氛围中的沈家不同,乾清宫里此刻却是沉重而肃穆。隆德帝看了眼手里的奏章,冷声问:“事情都查清楚了?”
跪在暗影处的一个黑衣人点头应是:“属下不敢欺瞒圣上。”
隆德帝将奏章往御案上一扔,冷哼道:“这个临江王,平日里看着胆小甚微的,没想到胆子不小。朕记得他的私产并不多,哪来的银钱养了这么些私兵?”
黑衣人答道:“据属下暗中查探,临江王偏宠的穆侧妃,出自金陵富商穆家。穆家做海贸生意已经有百年之久,近年来又有临江王在暗中支撑,做了许多走私夹带之事,累积了极大地一笔财富。这些财富中的多半都被穆家孝敬给了临江王,用以支持他拉拢兵士。”
隆德帝皱眉:“穆家祖上在开国之时也曾资助过高祖,因此才容他家传承了百年。穆家家主应该不是傻子吧,怎么会如此行事?”
黑衣人踟躇了一下,回道:“临江王曾许诺给穆家,若是有朝一日登临大宝,愿以后位回赠穆家。”
此话一出,穆德帝气的将桌子上的翡翠镇纸摔成了两半:“这个临江王,口气倒是不小。”好在作为一国之主,隆德帝的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发泄过后他便迅速冷静了下来:“如今已经到了年下了,朕不愿在此时多生枝节。且没有充足的证据,朕不好对临江王下手。你先暗中派人监视临江王府和穆家,以及和他们往来频繁的家族。朕要掌握确凿的证据,待年后必定要将这起子谋逆之臣连根拔起。”
只是世事难料,命运常常在无形之中拨乱你的脚步。隆德帝若是知道因自己的一时迟疑会酿成那样惨痛的代价的话,怕是说什么都会尽快绞杀临江王。
腊月二十三日,隆德帝率太子和诸王并文武百官前往皇陵进行祭祀仪式。皇家祭祀向来是规矩严谨,流程复杂。
从迎神到送神,前后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待仪式完成后,隆德帝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待准备摆驾回宫,半空之中突然射来许多箭矢。毫无防备之下,一些围在隆德帝身边的近侍纷纷中箭倒地。
众人呆愣片刻之后,纷纷喊道:“有刺客,护驾。”接着便有近卫军将隆德帝和太子等人护在当中。
隆德帝久居上位,自然是颇有胆识,当下吩咐:“奉驾前来的禁卫军呢?夏照去哪了?速速派人去传京畿大营里的护卫军前来救驾。”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潮涌动
正在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禁卫军服饰的人踉跄着从外面跑进来回道:“启禀皇上,禁卫军右统领周宇突然叛变,斩杀了夏照统领,刘玄生统领带领属下等人奋力反扑,如今也只是堪堪将叛军阻挡在皇陵城墙之外。请皇上速速决断。”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隆德帝新进提拔的千总方心简。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哗然一片。
隆德帝皱眉:“禁卫军有多少人反了?”
方心简低头道:“禁卫军共三万人,这次共出动了一万人奉驾前来,当中有近五千人反了。”
隆德帝怒极反笑:“好,很好,朕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对自己不满。”
内阁首辅姜时当下劝道:“乱臣贼子容后收拾也不晚,如今情况紧急,还是先请皇上和太子及诸位王亲到大殿暂避风头。待京城的援军来了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此等情势之下隆德帝哪还坐得住,他当下转头看向太子和诸皇子:“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怕了,可以先去大殿里避避。”父皇没有走,他们这些作皇子的怎好先走。
太子回道:“父皇身为一国之君,身份贵重自然不能身涉险境,儿臣愿带领禁军护卫父皇周全。”其余众人也纷纷规劝隆德帝,所谓“千金之子座不垂堂”一类的。
正在此时,又一波箭矢纷纷射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隆德帝,虽有众护卫舍身相救,但还是有一只箭头直冲隆德帝飞来,千钧一发之时,站在隆德帝身侧的梁王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正挡在了隆德帝身前,箭头斜斜插在了他的右肩处。隆德帝连忙派人将梁王带到大殿医治,好在皇帝出行,太医都是随侍一旁以防不测的。
箭矢是从皇陵左前方的一个瞭望台射来的,这里本来是皇陵守军查探敌情的地方,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叛军所用。
众大臣虽然心里异常忐忑惊恐,但还是将隆德帝护在中央,生怕他们再来一波箭矢。好在这处瞭望台离皇陵有几百米之远,叛军用的是车弩,每次最多只能发出七八支箭矢。如若不然,只怕这里的这些人早就被射死大半了。
这次,众人再劝隆德帝回大殿暂避锋芒时,隆德帝没有推辞。这座大殿是奉先殿的前殿,既然是皇家宗祠,自然是建设的十分大气壮丽。今日随侍的王公大臣有几百名之多,再加上皇帝身边的近百名贴身侍卫,倒也能暂且避下。
而此时,又有卫兵来报,叛军当中突然多了一股身着异族服饰的人相助,外面的将士眼看就要守不住了。闻言,众人大吃一惊,异族服饰?是谁这样大的胆子,谋逆造反不说,竟然勾结异族。
只是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隆德帝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就让剩下的禁卫军都退到皇陵以内,将皇陵的城门关上,等待援军到来再说。”转眼间又看到了大臣里的林安然,想起上次他射杀银狼的本领,命他和方心简携圣旨和虎符带领十名侍卫从后山突围,前往京畿大营调派援军。
而此时的京城之中,也是乱象突生。
因腊月二十三这日也是民间传统的“小年”,皇帝带着皇室男丁们都去祭祀去了。太后娘娘便在重华宫里设了一个家宴,太子妃和诸王妃、公主等均赴宴不提。
因太后特意点名了想见见龙凤胎,沈湉便将孩子都带来了。前来赴宴的都是皇家近亲,沈湉以前并未将孩子抱出门来,大家多是头一次见这对孩子。两个月大的宝宝已经长得白白嫩嫩的了,兄妹两个一样的眉眼。太后笑道:“若不是襁褓的颜色不一样,光看脸面,还真分辨不出来。”
沈湉回道:“看的时间长了就有些经验了,哥哥活泼些,妹妹文静。两个孩子打哈欠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一样呢。”
太后笑:“听你这样说,就知道你素日有多上心了。虽说咱们皇家子弟生下来就有无数的奶妈丫鬟围绕着,可还是要母亲上心才更合宜些。孩子总是和乳母下人们在一起,不是养成一股骄横样就是萎缩的鹌鹑样,有什么好处?”
众人只能是纷纷附和,场面一时有些冷了。皇后笑着道:“母后光在这干夸了老五媳妇半天,也没见有什么赏赐,莫不是心疼东西了?若是这样,就由儿媳妇替母后出了东西,也省的母后舍不得。”
一句话逗得太后笑了起来,指着皇后说:“满宫里也只有你这个猴儿敢这样编排哀家,东西哀家早就备好了,这就让人拿出来。倒是你这个做母后的,也不能吝啬了,不拿点好东西出来,哀家是不依的。”
紧接着太后娘娘便让宫女捧出来一溜锦盒,指着其中最大的一个说道:“这个给老五媳妇,你们别怪我偏疼她,这次她可是立了大功,咱们皇家嫡系血脉向来单薄,老五媳妇这次一下子添了两个嫡出的孩儿,我便多赏她一些儿东西。赶明儿,你们谁添了嫡子女,我照样再厚赏你们。”
话音刚落,马上便有宫女们将锦盒一一奉给太子妃和诸王妃,除了太子妃的锦盒和沈湉的大小相近之外,其余诸皇子妃得的盒子都是一样大小的,就连花色也是一样的描金牡丹纹。
众人连忙谢恩不提,太子妃当先说道:“五弟妹给咱们皇室添丁进口,自然应当厚赏一些,们妯娌们也只有欢喜的份。说起来,孙媳妇到不羡慕这点子东西,就羡慕五弟妹的肚子呢。”太子妃生长子的时候受了暗算,孩子早产体弱不说,还伤了身子,于子嗣上怕是难有进益了。好在她一向是个豁达的,见沈湉生了一对龙凤胎虽然异常羡慕,倒是没有生出半分的嫉妒之心,只是也不由的感慨自己命运不济罢了。
太子妃是太后和皇后暗地里观察了多年悉心挑选的,人品气度自然是非同一般的,素来多受两人喜欢。皇后娘娘知道她的心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目光向周王妃那边一扫而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托付
太子妃一怔,继而想到自己好歹还有个儿子傍身,而周王妃却是连个女儿都没有。周王一向又是个混不吝的,不像太子那样非常敬重自己这个嫡妻,东宫的两个庶子女都比自己的长子小了好几岁。论起来,周王妃的处境还要尴尬的多呢。人就是这样,自己的处境再糟糕,只要看到比自己处境还要糟糕的人,心里就很容易被治愈了。很明显,太子妃的那点子烦恼在看到周王妃之后一下子被治愈了。
周王妃却半点也没有为子嗣难堪的心里,周王府里的四子两女虽然都是庶出,但是周王妃对他们的教养颇为严格。除了魏侧妃所出的庶长子略微跳脱一些,其余的几个孩子的规矩很是不错。
太后娘娘是最重嫡庶的,见了周王府的孩子便对着周王妃说:“哀家看这些孩子都教养的很好,可见你素日是费了一番心力的。老四是个拎不清的,周王府幸亏有你把持着才略有些规矩。以后王府里的事就由你做主,谁敢再啰嗦,就让她来找哀家。”说完看了一眼魏妃,周王府的这个魏侧妃就是魏妃的娘家侄女。不过是个品行不端的庶女罢了,若不是魏妃在皇上面前求情,能做的了皇子侧妃?侄女肖姑,姑侄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的,惯会狐媚子惑人!
魏妃看到太后的目光心里一紧,她也是有苦说不出的好不好。自己娘家兄弟是个拎不清的,罗氏在的时候,武安伯府还只是在家里乱些。自从罗氏和武安伯和离出府后,武安伯是愈加的混乱不堪。兄长顶着皇子舅舅和伯爷的头衔,都没有贵女肯嫁,最终也只能娶了一个小官之女。可是这个续弦年纪小见识浅根本就压不住武安伯的那些子魑魅魍魉,武安伯府在近几年闹了好些乱子。若不是她当机立断处理了兄长家最张狂的几个姨娘,怕是她的娘家早就成为京城笑柄了。便是如今,宫里也有好些妃子明里暗里的拿娘家的事笑话她。
而周王府的那个侧妃就是以前和女儿交好的魏如霞,自女儿去了白云寺念经之后,也就这个孩子还常常去看望女儿。自己念她一片赤诚之心,原想着给她找一户好人家的。没想到这个丫头竟是个心思大的,放着好好的当家主母不做,非要去当侧室,曾经还想着勾搭自己儿子来着。好在自己儿子是个有成算的,没有被她迷惑,干脆拿她笼络了周王。周王生母位分不高,原本自己好生筹谋一下,未必不能给她争一争正妃的位子。只是这丫头也太沉不住气了,还没怎么着呢,就闹的满城皆知。皇家怎么会要这样名声败坏的女孩做儿媳妇。要不是自己舍了老脸去求皇上,怕是连个侧妃都做不了。她至今还记得当初皇后娘娘劝皇上的那句话:“不管是庶妃还是侧妃,横竖都是妾室罢了,便是品行有缺,将来自有正妃管束。魏姑娘好歹也是魏娘娘的娘家侄女,皇上便是为了给魏妃和大皇子几分体面,也该抬举一下魏姑娘。”
这话听着是帮她求情,但是却成功挑起了皇上对他们母子的不满。皇上斥责了她一通不说,原先说好了要提的位份也不了了之。想到这里,魏妃不由的暗咬银牙:等那一日我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头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皇后你。
且不说魏妃心里如何暗恼,面上还要一如既往地笑容满面,与旁人周旋。
说说笑笑之间很快便到了晌午十分,宫人摆好了宴席。众人纷纷按座次入席,菜品还没有上齐,就看见一个内侍跑进来说道:“回禀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城防兵有人叛乱,朝着宫里杀过来了,现在已经攻入了午门,被宫里的侍卫拦在了金水桥附近。”
一听这话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大殿里立马慌乱了起来,众人纷纷失声惊叹。
太后心里也着实意外,但是想到皇帝曾经对她说的临江王一事,心里便有了成算,很快便稳了下来:“叛军大约多少人?宫里如今有多少当值的侍卫?”
这个内侍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太监,哪里知道这些?太后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咱们都在这里也是干着急,说不得就被人包了饺子了。皇后,你速速带着她们躲到慈宁宫去,慈宁宫宫门厚重一些,若是万一叛军攻进来了,也还能多抵挡一会子。哀家倒要出去看看,是谁这样大的胆子,胆敢围攻皇室?”
众嫔妃纷纷苦劝不已,但是太后铁了心要去:“叛军既然攻进来了,怕是那些侍卫们一时间也没了主心骨,皇室成年男丁都去了皇陵。哀家作为一国太后此时若不出面主持大局,难不成在这里等他们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