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很温良——天灵盖上一支箭
时间:2017-12-02 17:46:22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覃熙怒道,“反正你有什么事都是瞒着我!最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做主?只要乖乖听你的就好了!对嘛,世子大人都是为我着想!你把我当小孩子呢!”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他皱眉,沉着声想要辩解。
  话还没说完,却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分明只是一小块的肌肤,却烫得他整个人都是一震。
  他连忙低头去看,却发现小姑娘低垂着眼咬着唇憋泪憋得满面通红。
  “怎么了,别哭。”他最是见不得她哭,一时间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抱她,却被她躲开。
  一次,两次,三次。
  她才被他藤条一般镌刻着斑斑伤痕的手臂给搂住,困在了怀里。
  她挣扎不开,又气又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这几日积累的委屈,愤怒,伤心和难过,通通在这一刻爆发。霎时间她便埋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你……你真是可恶!真是可恶!”
  他心疼,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前面有些……所以才……我是不是说得重了。”
  他知道她因为被软禁而难过,而愤怒。但还是觉得她那样太过冲动。这才忍不住说她两句。
  自请贬为庶人!这种事本朝以来都还没有过!她这也太……这也太……
  说是为了他,可怎么没问过他要不要。他不要她这样为他付出,为他自贬身价。他只要她好好的,他愿意拿一切去换。她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倔呢?
  “闭嘴!”覃熙双眼通红,整张脸都湿漉漉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却还有力气吼他,“你以为我还不知道的我父亲是怎么……怎么死的了么!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呆在宫里?!你以为我就能随便被你给骗过去了么!你这个大骗子!!”
  他脑内一惊,想不到她竟然已经知道了她父亲的事……
  也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决心要走了……
  “你要我同你坦诚,可是你呢,你又何尝对我坦诚过?”她的泪从眼底流到腮边,愤怒地指控。
  他闻言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将她整个人向上提了提,跟抱个宝贝似得,低声忏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难过……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只是这样而已。她嫁给他的那一刻起,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想的都是这个。他看过她在宫内数次委屈的样子,他将她带离宫廷,就是不想要再让她感受到痛苦和难过。
  分明已经那么小心,那么竭尽全力,可究竟为了什么,终于还是不能。
  人有的时候是愚蠢的,总是想要依靠掩饰欺瞒去面对一些不愿接受的额事情。但也许是命中注定,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了的,越要逃避,最后依然会返还给你,愈加触目惊心。
  她当然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是气他。咳了两声,强行憋住眼泪,恨恨道:“谁说我难过了!你看,我现在一点也不难过。”
  他低头看她满是泪痕却强作坚强的脸,心好似撕裂一般疼痛。一时哑口无言。他是能够体会她心底难过的,他从前为母所弃之时也是这样,那种辛酸和痛苦,他再是能懂。
  她又气的颤抖,抽噎道:“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有多过分……她为了逼你竟然囚禁我,竟然……她怎么能这样呢……我难道是没有脾气的么?暄阳是宝我就是敝褛么?把我当成什么了!呵呵,她既如此待我,那也休怪我在文武百官面前不给她脸面!我就是要同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女皇对她不仁,她何尝又不是倔得厉害?
  “好,覃熙做的对,我们一点也不难过,嗯。”他不忍听她再说,连忙柔声问道,“先喝口水好么?”
  说着拾了小几上的茶壶,单手倒了一杯,递到她唇边。
  她缓了缓,倒是不客气地喝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瞪他一眼,又气愤道:“你真的混蛋!你!你骗我就算了!你还那么傻去听暄阳的话!知不知道,今天看你和别人打架,多可怕!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围着你!可把我吓死了……”
  “别害怕,我这会好着呢。”他低声安慰道。“还能抱着你陪你说话呢。”
  “那个判官,死肥猪!就是个木头疙瘩脑袋!我叫他让你们停下来,他偏偏不同意!还说我胡闹!说我捣蛋……”
  “他坏,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太阳穴都给她哭得突突狂跳,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去摸被脱在一边的,衣襟里藏着的帕子。
  “不!他们都坏!你也坏!你还说别人!你听暄阳的!暄阳那个傻子的话怎么能信!她叫你去比试你就去比试?如果她和邱玉卿是一伙的,都想害我们怎么办!你这个人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这么傻!就不能再等等,说不定等个几天,母亲气消了……就放我回去了呢!我可是她亲生女儿,就算你不同意,她能拿我怎么样?”
  她说完,却自个也不信,越发伤心起来。
  “好,我坏。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他给她拭泪,低声劝慰道,“覃熙,好姑娘,别哭了,累了就睡一觉好不好,多想无益。”
  她的泪滚烫而灼热,他心都揪紧在一处,难以想象昨日和今日她受到的冲击该是有多少。先给软禁后又知道了真相。她平日里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心里真是有多害怕,多难捱。
  他此刻除了懊悔便是恼恨,他暗暗恼恨自己无能,恼恨自己的无力,竟然没有能够保护好她。其实这一身的伤都抵不过她一滴泪来的令他难受。
  她许是发泄得疲累,忽然紧紧伸出手环抱着他,将泪与汗都擦在他的胸口。好似想要留住什么仅仅拥有的东西一般。
  朱灯映照,若有人站在走廊上,透过雕花的格窗望去,定能看到迷迷糊糊两个人交缠相拥的悱恻身影。
  他亦是愁肠百转。感叹一声,轻轻抚着她的鬓发,像是安抚一只离群的幼兽,又像是摩挲一颗挚爱的珍宝。
  许久许久,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将埋在他肩侧的脑袋微微抬高一点缝隙,问道:“你怎么不说暄阳,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听她的。”
  说起暄阳,他轻轻叹一声,也不知作何解释,只是宽慰道,“她总是你姐姐,也是为你好的,好覃熙,先睡觉好么,这些事都以后再想。”
  “不行,你快说,我才不信她有那么好心呢。”
  “傻姑娘,”他温声抚着她的脸道,“今日她送我们上马车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她觉得对不住你,所以才想了法子帮我们不是,她也是好心。”
  她回想,好似今日却是是暄阳将他们送上马车的,临别之时还派了很多护卫护送他们,戚戚然问道:“真的?”
  “真的。”他说谎不打草稿,却不是为了隐瞒,而是觉得同她说那些实在是没有必要。指不定还会惹她不快。
  其实今日在游廊上的时候,他冷声问完那一句。暄阳就大大方方坦然地上前道,“沐钦泽,虽然你已经娶了覃熙,但是,但是我还是……”
  他退后两步皱眉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义。
  她咬咬唇,心有些冷,却还是昂着头地冷声把话说完了,“我虽然我嫁给了秦昱,但是我这辈子只心悦过你一个人,我,我总是要为了你……那日你说你不愿入仕,我也是知晓的,没什么别的能为你做,今儿这事我还是能帮你们忙。”
  起初他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中有些疑惑。
  她却道:“钦泽,我欣赏你,我希望你总是能随你心意地生活。我不想你不快活。我……你就听我一次,我不会害你们……还有覃熙,她,我父亲对不起她,我也想为我父亲做点什么。反正我不会害你们……就算是为了替我父亲道歉。”
  闻言他总算是懂了。
  虽然他对她无情,更是无法回应她的情义,但为了救覃熙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宫里对他来说还算是陌生,想来也很难比暄阳更懂得如何处理这些。
  其实她也是一个骄傲却又美好的女子。内心不过也和覃熙一样幼稚。
  想想也是,能吵架的时候说出,“你夫君原本想娶的人是我。”这种无脑气话的女孩,真的能有多成熟呢?
  只可惜最后被秦昱那种人给糟蹋了。
  沐钦泽想想也是一声叹息,但是人各有命,他人之事他也管不了太多。
  最后覃熙哭累了,终于再也不愿想这些头疼的事,干脆一头栽倒在梦里睡死。睡前还紧紧皱着眉头,哑声道:“你以后可不准再骗我了,有什么事都一定要直接和我说知道么,我其实可以接受的。”
  他哄了她一个晚上却不觉得累。轻吻她的泪睫,握着她的手,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情深而坚定,“以后什么都交给我就好,有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甜了,前几天也把我折腾的够死,还是甜腻腻好写,接下来都是甜了。
 
 
第73章 凶你
  那日后, 覃熙便大病一场,浑身烧的滚烫,窝在床上。
  边神志不清口中还边喃喃叫着, 也不知是唤“父君”还是“夫君”。
  沐钦泽拧了帕子, 替她擦脸擦身,便权当她是叫夫君了, 一声声:“在呢在呢”地应着。
  病来如山倒。她真是太伤心了。
  他们的回程也变得无比缓慢。原先还想着快些回去以防女皇临时变卦。但是现在却慢悠悠地, 在京都晃了两三天, 好容易等她病快好了,才继续行路。
  然而病痊愈了大半后, 她精神也不见得有多好, 嘴上虽然说着一点都不后悔再也不想回宫,却依旧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沐钦泽知道她心里难受,回宫后发生的事简直压垮了她, 曾经是多么一个娇娇洒脱的小姑娘, 如今却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也知道一时半会她是难以重新快活起来了, 只能日日陪在她身边,时时关注着她的情绪。
  眼下他揽着她坐在马车里, 肩头让她靠着, 只要稍稍低头,两个人的呼吸都能交缠在一处。
  马车一个微微震颤, 他边掀开鎏金边的车帘边低头在她耳侧浅浅笑道,“你看,这一带, 是裕固山脉。这里的人惯常上山打猎,我们来的时候本想叫你看的,你却睡得和小猪似得。”
  “你才像小猪。”她扫了一眼,终于有了些精神,懒懒应了声,但整个人还是死气沉沉的。“挺好看的。”
  “可是头还疼?”他看出她的敷衍,低下头问她。
  “还好……”
  “那,笑一个罢,笑一笑病好得快些。”他哄道。
  “……”她硬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他见此心下怅然,又怎会不知她心里难受。忍不住将她搂紧了些。另一手温柔又不失力道地拨开她的乌发在她太阳穴处轻轻揉着哄她,“晚上不疼的话,带你去玩好不好?”
  “玩什么?”她问他,“这附近你很熟么?”
  “这里到延川地界了。自然要熟。”他嘴角绽开一抹笑,“我们就快到家了。”
  就快到家了。
  覃熙垂下眼睑。不知心绪为何。
  ……
  他们歇脚在山脚下的一个镇子上。
  晚上的时候,大雨滂沱,别说什么去玩了,许是一路颠簸又入了水汽,覃熙又烧了起来。
  她难受地躺在榻上全身发烫,头重脚轻。浑身虚汗淋漓。好像一只脱了水的鱼一般。
  他睡一半半才发现身边的人的异常,大晚上的赶忙起身来将她裹在被子里妥帖地放好,伸出手抚上她的脉搏,眉头轻皱,扯了外袍就去请大夫。
  他去的时候她又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梦。
  梦到那日,武校场上,她倾身一跪。
  她的母亲准了旨后冷冷问她,“你当真不后悔。”
  她听见自己回应决绝,“不后悔,女儿戴罪之身,在延川的时候就差点丢了皇室脸面,父亲亦是有罪之人,如今女儿再也不想待在宫内。”
  是的,她那个时候已经是铁了心想要离开宫里了。宫内给她留下的都是痛苦和难过的回忆,如果可以选择出生,她宁愿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从小到大不用遭受这些。
  她在赌气也在恨怨,囚禁之事是火引,父亲的死因更是点燃了她想要同宫廷断绝关系,一刀两断的决心。
  不如就这样离去。
  待到一切事毕,众人嗟叹着散去。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来抱她,她却只埋头在他怀里哭,“带我走!带我走,再也不要呆在这里了!”
  为什么分明得到了自由,她内心却那么难受呢?
  也许同自己的过去撕裂,总是需要壮士断腕般的勇气。
  ……
  大晚上的下着雨,大夫不好找。
  也不知道沐钦泽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能央来大夫。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水汽,不敢靠的太近,换了一身衣服后大夫就看好了。
  说她这心结抑郁所致痰凝不通,没什么大碍就是折腾人罢了,写了方子便打着哈欠走了。
  沐钦泽这才放下心,命下人熬了药,自己端来喂她。
  “覃熙,醒醒,醒醒。”他轻拍她的额头唤醒她,“来喝药了。”
  “药……?”她闻到药味就皱起眉,眼皮有千斤重,躺在床上哼哼道,“不想喝……”
  “刚才出门,特地拐去给你捎了蜜饯。”他俯身用胳膊揽起人来,温柔哄她“你不是和我说,一口药一口蜜饯一点也不苦么。”
  这还是她教他的。
  看来他也是大半夜跑去人家卖杂果的摊子去了。可真能。
  “不喜欢!不喝,就是苦!”太苦了,最近真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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